第62章 鬼箭羽（五）
江缨看着姜鹤的眼睛，突然伸手比诀，姜鹤身上的金缚线突然伸长勾出旁边的树干，将她的身体紧紧捆绑在树上。
“江缨大人，您这是干看什么？”姜鹤看着她，“难不成您后悔了，想要直接诛杀我替广南王掩埋真相吗？”
姜鹤的脸上还保持着笑意，但是身后已隐隐有黑气升起。
“不，现在我还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江缨眨了眨眼睛，“只是现在我要找到证据验证你的话，在那之前我谁都不会相信的。”
“您现在打算干什么？”
江缨淡定吐出两字：“验尸。”
接着回头看了眼姜鹤半腐的尸体：“其他的尸体已成白骨，我会重点验查你的尸体，要是你介意的话，可以闭上眼睛。”
姜鹤闻言勾起了嘴角：“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这身体已然腐臭，江缨大人您不介意就行。我所说的话，字字非虚。我那还半边没腐烂的尸体会向你证明这一点的。”
江缨仔细核验过了姜鹤的尸体，他那还没有腐烂的尸体上确实有很多由于很多捆绑、撞击、殴打的伤痕，两只手臂骨折、小腿骨有裂痕。
江缨又检查了其他十三具骨架，虽然这些少女的□□已然腐烂，但至少能从留下的骸骨中都能查出骨裂的痕迹。
不能想象，这些少女生前都遭遇了什么。
江缨跪在骸骨前，半晌开口道：“如果你能够保证，从此以后永不伤人的话，那我也给你一个承诺。”
“天明之后，我会下山把紫苑接过来，也会给你们准备足够的盘缠。鬼箭羽山等闲不会有人靠近，如今你妖力还弱，暂时不能离开鬼箭羽山。我会把紫苑待到安全的小镇先暂时安顿起来，之后等你的妖力变强，到那时候就和紫苑离开吧。去哪里都行。”
“这就是我开出的条件，只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后，永不害人，我就让你离开。”
姜鹤皱着眉头看着江缨：“你说的不害人，难不成也包括广南王吗？”
江缨道：“是。”
姜鹤厉声说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告诉你，要是不除了他，还会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人会被他杀死？如果你只是因为一时的同情心泛滥，只是想放过我和紫苑又想维护广南王的话，我就是魂飞湮灭也不会答应的！”
“你还没有杀过人吧，姜鹤？”
江缨平静地看着面容扭曲的姜鹤。
“那又如何？我想杀的只有广南王罢了。”
“杀了人就再也无法回头了。”江缨看着她，“只要你杀了人，我作为除妖师，就一定会‘诛杀’你。”
“我很强的，姜鹤。”江缨淡声陈述道，“只要我决定要诛杀你，你就绝不会看到明天的日出。”
“但是我不想这样。”
“我想让你和紫苑逃出去，你们一定有很多计划吧，关于获得自由以后的人生，难道你不想和紫苑一起实现吗？虽然你如今已堕为邪祟，但是只要你不害人，我就不会‘诛杀’你。”
“至于广南王，待会等到天明之后，我会再去广南王府，找到证据、通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为人良善正义，绝不会姑且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广南王必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姜鹤冷哼一声：“自古贵族都是一家，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太子不会偏帮于广南王？”
江缨摇了摇头，坚定道：“自女皇陛下登基以来，早就明令禁止不得私下贩卖妇女、儿童的法令；同时也明令禁止私刑虐杀；广南王连犯数法，太子殿下不会坐视不理的。”
江缨站起身来，看着姜鹤，将剑抵在姜鹤脖颈处：“你身上还有我的符咒，一剑一符，要么答应我的提议、要么现在就死，选一个吧。”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森林深处陡然散发的浓郁妖气：“我知道鬼箭羽山是你的地盘，你也确实厉害，早上的那白雾和刚刚控制川水的本事确实有两下子，但是你现在已经在我手上被我控制，我有这个自信在你反击之前直接诛杀你，你可以试试。”
姜鹤的眸子已经变得血红，她就这么死死盯着江缨，杀意和恶意铺天盖地向江缨袭来，江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拿剑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恶意一般。
良久，姜鹤突然轻叹一口气，铺天的恶意消失了，她轻笑起来：“真是输给你了。”
“好吧，我就信你一回。但你也要和我保证，要把紫苑平安无事地带到我面前，也一定要让广南王得到你说的惩罚！”
江缨撤剑入鞘，手指一比，姜鹤的金缚线松开散落在地上，姜鹤重获自由，活动了一下躯体，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背后，“江缨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把我的背后的符咒取下来了？”
“哦。我没忘，我特意没取下来，以防你脑子一热做出点什么不听话的事情来。”
江缨冷漠道。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半透明的珠子，抛给了姜鹤：“这个给你。”
姜鹤伸手接住，仔细打量着珠子里的弥散的白雾：“这是什么？”
“神识珠。里面有我的一缕神识。”江缨说道，“我要你时刻带着，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你可不要妄想在我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一旦你起了害人的心思，我绝对会第一时间诛杀你。”
姜鹤笑道：“看来你还是没有相信我啊，江缨大人。”
“没错，今日我放过了你，那我就要为‘放过你’这件事情所产生的的所有可能后果负责；你有可能信守和我的承诺和紫苑好好生活；也有可能背弃了你的誓言开始杀人；无论何种后果的可能性我都不能忽视，要负起责任来。这是我作为首席除妖师的觉悟。所以从现在开始，这枚神识珠你就要一刻不离的带在身上。”
姜鹤看着江缨良久，将神识珠郑重其事地揣在怀里：“好，我答应你。”
江缨笑了笑，偏头看了看微亮的天空：“快要天明了，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江缨偏头看了一眼姜鹤：“你把坑里的尸骨都摆摆好，然后用你刚刚的那招再把土填回去。”
接着抽出剑打量周围的树：“我去找个木质好点的树。”
姜鹤愣住了，她像是猜出来什么，但又不敢置信，问道：“你要做什么？”
“给你们立个墓啊，总不能放着尸体不管吧？不过一时找不到这么大的石头做墓碑，就只能弄块木牌。”
姜鹤不说话了，转身看着死人坑里自己的尸首和其他尸骨，一时有些出神，良久才失笑道：“自己给自己做墓，这感觉还真是有够神奇的。”
“你和紫苑如果以后住在这附近的话还能时不时能给自己上香烧纸钱呢。不过紫苑给你的墓上完香、供祭品什么的，你应该能接收到吧？这方面的研究我还真没怎么涉猎过，你以后可以试试，然后告诉我，我还挺有兴趣的，可以写一写相关咒术、邪祟研究文书呢。”
一幅很感兴趣让我研究研究的口吻，根本看不出来这女人就在刚刚还在拿剑威胁她。真是个怪人。
姜鹤一边整理尸体一边腹诽道。但不知为何她的心情却逐渐轻松起来，她不由开始期待以后和紫苑一起的生活——眼前的江缨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鼓舞人心的力量，再黑暗痛苦的事情也能承受着、找到痛苦生活中的一丝光亮，然后活下去。
江缨三两下跳跃上树，砍下了最粗的一根枝桠，用剑开始削木牌。她的动作很利索，三五下就削好了十四块木牌。
江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脸问姜鹤，“那十几个女孩都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
“全部都记得吗？”
姜鹤坚定道：“自然，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这我绝不会忘记。”
江缨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心下却愈发感到奇怪。寻常邪祟一般只会记得生前最为执念之事，其余种种皆会忘却，然而眼前的姜鹤，不断妖力强大、保持理性，甚至还保留完整的生前记忆——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江缨的脑海闪过那个石阵——也许姜鹤的异常、甚至于她的出现都是那个石阵的影响。
“姜鹤，你在醒过来以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或者关于那个石阵的细节，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记忆吗？再细微的都行。”
姜鹤偏着头想了想：“没有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那石阵就在那里了。异常吗？”
“对了，我刚刚醒来的时候，看见那石阵旁边好像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动。不过山里多的就是些狐狸兔子山猫这些动物，我就没在意。等我意识再清醒的时候，那毛茸茸的东西就不见了。”
“没看到是什么动物吗？体型毛发呢？”
“那时候天色很暗，而且妖怪的视野和人的又有点不一样，我一时没适应，只能看出是毛茸茸的一团，体型不大，再多的，就分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