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深雾
江缨告诉唐泽姜鹤要她下月月圆之夜去往鬼箭羽山的消息。两人解安魂咒就花了六天时间，鬼箭羽山在东岭，距离西渡距离遥远，几乎横跨整个永安国，因此两人只修整几天便打算上路。
鬼箭羽山本就常年笼罩在深雾之中，其实必有姜鹤的妖法保护，自然不会让许多人进去，两人商议之下还是准备两人先行出发。
然而宋元昭在听到两人商议之后，执意要跟去。被两人劝回。唐泽道：“此事非同一般，姜鹤危险异常，你绝不可去！”
“可是师父和霜月，你们也才修整不过几天，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利索，就这么出发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啊！”宋元昭大声争辩着，“我已经是一个除妖师了，还是师父你的徒弟，我是真的希望能够帮上你们的忙，而不是永远在这里等着你们、拖你们的后退……”
唐泽冷漠道：“不行。之前的小妖，小打小闹什么的也就算了，这次的对象可是姜鹤。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大殿下。”
唐泽搬出了宋元昭的皇室身份，他现在是唯一的皇子，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永安国下一任君主。
“那有怎么样？”宋元昭咬着嘴唇，“父皇根本不在乎我，我也对做皇帝不感兴趣！师父和霜月，我只在乎你们，这世上的其他我根本不在乎……”
“你在说什么疯话？”唐泽的脸黑了下来，“好了，此事我心意已决，不必再谈。如果让我发现你偷偷跟上来的话，那我救打伤你的腿把你送回永安。”
“师父！”
唐泽不欲多谈，看了一眼江缨算是打了招呼，便甩手离开了。宋元昭咬了咬嘴唇，求助般地看向江缨：“霜月，你也帮我劝劝师父吧！我真的很努力了，你瞧，安魂咒，我虽然掌握得不是很好，但是也勉强会了……”
江缨叹了口气：“你师父生气不是因为这个，元昭。”
“那是因为什么？”
江缨看着宋元昭的眼睛：“你刚刚说，除了我们以外谁都不在乎，是认真的吗？”
“……是真的，”宋元昭明显心虚了一下，像是知道这个回答并不应该是将来演继承大统的人应该说的话，“我知道这样说不符合我的身份，但是、但是，我又不是自己想才成为皇子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压根就不想做皇子。父皇一直都不喜欢我，自从母妃死后，只有师父真正对我好，然后就是你，霜月，自从上次在除妖大会你救了我之后，一直在帮助我、鞭策我，这世上除了你们以外已经没有我关心的人了，我想跟去帮你们，又有什么不对？”
“你这么说，”江缨道，“无论是皇子还是除妖师，你都没有资格做的。”
宋元昭瑟缩了一下，露出了受伤的神情：“果然还是因为我太弱了吗……”
“和实力没有关系。”江缨道，“你身为皇子，吃穿用度无不是民脂民膏换来的。身为皇子，他们才是你的衣食父母，世上没有比你更应该在乎永安人民的人，但你并不在意他们；你身为除妖师，若不心怀除魔卫道之心，对于弱小之人心怀良善之心，这需要心怀大义之人才能做到，如果你只是把目光放在我俩身上，是无法心怀大义的。”
宋元昭不说话了。江缨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谢谢你对我的重视。从个人的感情方面，我能被这么重视，让我很开心。”
宋元昭看了一眼江缨，眼眶有点泛红，他吞咽了几下，看出来是想抑制自己的哭腔，“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我既不能决定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决定自己的性格啊，我只是想关心你们而已……”
江缨道：“不过十几日就要到月圆之夜了，我和唐泽必要先动身才能勉强赶到。我们打头阵，你和剩下的除妖师和其他人等还需在西渡留上几日来平定局面，之后你带领他们到鬼箭羽山来支援我们。”
“目前这么安排，是仓促之下的最好决定了。元昭。”
“这样能够帮到你们吗？”宋元昭犹豫道。
江缨点点头：“会的。”
宋元昭看了看江缨：“霜月，明明你跟我差不多大，总感觉已经比我成熟很多了，是因为经历了这次的任务的原因吗？……不，我第一次见你，你就这么成熟了。你总是很聪明很老练的样子，与其说是我的同期，就像是我的另一个师父一样呢。”
江缨笑了笑，“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子先成熟嘛，很正常啊。”
宋元昭也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又沉静下来，看着江缨：“霜月，可是我说的都是真心的，其他的人我都不在乎，世间之人，我只在乎你和师父，我知道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性格，改不了的。但是……但是，我还是想当一个好除妖师，成为一个好君主，这样，会很奇怪吗？”
“为什么呢？”江缨看着他的眼睛：“既然你不在乎其他人，有何必要成为一个‘好’除妖师，一个‘好’君主呢？”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师父会很开心吧？”宋元昭这么说着，“成为一个好的君主，成为一个好除妖师，师父一定会为此开心的。如果能让师父开心的话，我、我愿意去做任何事情。”
他看了一眼江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果然还是非常幼稚的想法，对吧？”
江缨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如果你能因为爱师父而去爱万民成为一个好皇帝、好除妖师的话，就是很了不起的感情，这可不是幼稚了。”
接着微笑起来，“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的话，那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去做准备，做好我和你师父的后援吧？”
宋元昭笑了起来，应着高高兴兴地去了。
江缨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接着转身冲着身后道：“还要藏到什么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唐泽从身后的围墙走了出来，看着她淡淡笑道：“元昭这孩子真的让你费心了，也就只有你才能好好劝劝这孩子。”
江缨挖苦般地笑道：“那是你太不会说话了，唐泽少爷。”
听闻这熟悉的称呼，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出发了。两人日夜兼程连续赶路，终于在月圆之夜，赶到了鬼箭羽山附近。
鬼箭羽山一如传闻中一般，藏在一片深雾中。从远处看去，完全看不见深雾中藏着的山体。
“这里还和之前一样，进入雾里的话会迷失方向，最后会再回到原地，这些年网盘试过许多次，但还是走不出这片深雾。”唐泽皱眉道。
江缨道：“既然姜鹤开口要我来，那必然会有人来引导我们。我们且进去试试。”
唐泽点头应了。两人将马和行礼寄存在附近的一户农人家中，徒步向那边深雾进发。
雾气深重，两人自从进入深雾，所视皆是白色，完全无法辨识方向，罗盘乱转完全失灵，两人只得信步乱走。两人不知走了多远，突然在眼前茫茫的白雾中看见了一点黄色的灯光。
两人停住脚步，眼看着那黄色的光源越来越近。一个人型轮廓若隐若现。江缨唐泽对视一样，江缨掏出了符咒，唐泽拔出了佩剑，屏息看着那个人型。
随着那个人型越来越近，江缨眯了眯眼睛，觉得这个身形有些眼熟。
“两位大人，恭候多时了。”
小怜提着一盏灯笼，走近他们，脸上带着平和温婉的笑意，就想江缨唐泽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此时小怜的身上仍然一点妖气也没有。
“请跟着我，往这边走。”
她这样说着，仿佛她在带领他们参观什么宅邸一般。
江唐两人跟在小怜后面。江缨已经和唐泽完整叙述了一遍他昏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因此唐泽看到小怜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
江缨看着小怜的背影，突然道：“月圆之夜你的身上也没有妖气呢，小怜。”
小怜道：“大人还在纠结我的身份吗？我已经告诉您了，我并不是您推测的那样是姜鹤大人手下的大妖哦。”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既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
小怜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出声道：“请停一下，两位大人。”
她停了下来，伸出手，向白雾中做出了叩门的姿势。
“咚、咚、咚。”
响起的是撞击青铜的声音，接着在白雾之后响起了沉重之物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门开了。门后的光源陡然照亮了他们仨人。
小怜道：“两位大人，注意脚下。”
接着走了进去，江缨唐泽紧跟其后。一股凉意铺面而来。这是个长长的甬道，甬道两旁摆着各式雕刻成动物形状的石器灯台，他们的颅顶被做成圆盘的形状，用来放置用来照亮的蜡烛。
甬道不断向下，也越来越潮湿凉阴。
江缨挑了挑眉：“这是墓道吧，小怜。你们是把自己的老巢建到了别人的地宫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