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潜移默化的管控
傍晚，一搜大运量的货船披星戴月般的驶入港口。
早已在这里等候的沉默水手们，娴熟且迅速的完成了接应工作。
而原本那些会将第一次来次贸易船只盘剥的七七八八的规矩，此刻却好像并不存在一样。
皮城的港口、海关一路大开绿灯，一切只为了配合眼前的这艘货船。
来自蓝熏庄园某个家族的管家沉着冷静的蹲守在这里，他的一举一动不疾不徐，迅速的指挥着随身携带的家族成员们, 完成着卸货与运输的工作。
看着后备箱被塞的满满当当，并逐渐只能看得到车尾灯的那些蒸汽汽车们，管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满意。
虽然目前皮城的总体大环境不好，但在海运方面，还是没有任何的放松。
鉴于皮城本身的特殊位置，无论是事物、原料，都需要来自德玛西亚的大规模进口。
他每天专程来此, 就是为了保证蓝熏庄园的食物供给的。
那个地方坐落着整个皮城的权贵阶级，可不能让他们饿着、渴着了。
并且, 这项事物要绝对保密的。
万一被那些饿混了头的贱民们知道了消息，他们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过来闹事。
平息自然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可要是耽误了贵人们的每日享用，那就有些罪大恶极了。
“快点，在快点。”管家低声的催促着这里工作的装卸工们。
明月、港口、一切好像都显得那么的和谐。
在管家已经看不着的角落。
负责将物资运往蓝熏庄园的司机们正打着哈欠，右手拍在方向盘上，左手美滋滋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
路上看到有还在街上游荡的普通民众，则是用力的按了几下喇叭。
看着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的路人，司机哈哈大笑两声，也算得上枯燥开车过程当中的一种调剂了。
正当他以为，一如往常的，他会顺顺利利的驾驶着车辆，将物资运往蓝熏庄园之时。
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两个黑影已经悄无声息的从一旁的高楼阳台上一跃而下，像是一只灵巧的夜猫一样落在了汽车的顶部。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耐心的在原地等待着。
直到车辆已经从原本的闹市区经过，而是转入的通往蓝熏庄园的隐秘无人的小道之后, 站在驾驶位顶上的影子，忽然有了动作。
手背相对往下一插，像是切豆腐一般顺利的刺开了车顶的铁皮，随后只是轻飘飘的一掰，整个车顶瞬间就被开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司机听到头顶的巨响心中一惊，只是瞬间便踩下了刹车，在惯性的带动之下猛地在地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等他好不容易在安全带的束缚下平稳了下来，一把小刀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搭上了他的脖颈。
感受着喉咙部位的冰凉，司机咽了口口水：
“两位，有话好好说，我一定好好配合。”
从头顶突入的黑影顺势坐上了副驾驶，口中命令道：“现在开车折返。”
“是。”
虽然不知道这位是哪来的亡命徒，但应该是为了自己车后货舱位置的物资而来的。
他的确是家族的附庸不假，可在小命面前，他觉得自己还是乖乖从心的比较好。
“是。”
司机浑身僵硬着，突然苦笑一声，“您能不能把我脖子上的刀挪开，您这样我不太好开车。”
黑影挪开自己的刀锋，司机猛地松了口气。
好在这两个人还是比较讲理的。
顺势发动油门, 推动档位，车辆又开始平稳的形势在了小道上。
看得出来，眼前男人的神色有些平复，司机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趋向平静：
“请问，我该去哪？”
“你不用管这么多，你只需要开好你的车就好，到了拐角处，我会让你转弯的。”
男人的话让司机心中一紧，看来这两个人是认识路的。
这让他迅速的把自己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小心思掐灭了。
正当他完成了车头的调转，还想跟副驾驶的男人说点什么话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动静却让他猛地吓了一跳。
“417，这车后面的好东西还真他吗的多！尽是一些我见都没见过的高档货，啧啧啧。”
居然还有一个人……
司机感觉自己现在有点麻了。
“你都没见过，怎么知道是高档货？”
副驾驶的男人勾起嘴角，嫌弃的骂了一句。
“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吧，光是这个包装，看着就比一边的这些鸡蛋、鱼肉贵好多啊。”
“行了，别废话了，上来吧，你在车顶警戒，我看住这家伙。”
男人不动声色的瞥了司机一眼。
他顿时眼观鼻、鼻观心，表现出了自己老实的模样。
“向左拐！”
“向右拐！”
接下来的旅程，司机彻底的充当了自己身为工具人的角色，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
可越开，司机的心里就越是发苦。
离蓝熏庄园越远，他获救的可能性就越低。
甚至于，在他路过执法官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直接开口求救，身旁的男人，可是带着刀子呢。
从他那狠辣劲来看，他要是敢开口，这人下一秒就会划开他的脖子。
为求自保，司机心绪千转百回之下，苦苦的思索着获救的办法。
先探知点消息吧。
司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感受着头顶那呼啸而过的冷风：
“两位，冷不冷啊，这头顶的风还挺大的，吹得我汗都出来了。”
“别废话，老老实实开你的车就好。”
一把冰冷的利刃瞬间搭上咽喉，司机脸色为之一僵，强笑着闭上了嘴巴。
汽车继续向前行驶。
司机原本的意识因没有得救之法而昏昏沉沉的，可眼前突然发生的景象，却让他猛地呆住了。
“祖安打过来了！我们快跑啊！”
“身后有怪物在追我们！只有逃亡北方，才能得救！”
大批的民众像是潮水一般的往这边涌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的司机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在说什么？
祖安打过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执法官们不知已经前往祖安了吗？
“他们的速度也太慢了。”
头顶传来的声响让副驾驶位置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是我们太快了，人家是有任务的。”
两人不经意的聊天仿佛给司机揭开了他们神秘身份的那层面纱。
司机偷偷摸摸的吞了口口水，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身边这两个，绝对是祖安人！
“我劝你不要胡思乱想。”
男人适时的提醒让司机如坠冰窖！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但是你要还敢有其他的小动作，你可以试一试，看看我们会不会开车。”
司机甚至连装傻搪塞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点着头：
“是，是。”
执法官们闯入祖安，现在祖安却已经打到了这里，这背后蕴含的东西不言而喻。
正如眼前这个男人所言，好好配合，才有一线生机。
司机在男人的指示下将车停在了路边。
可有的东西，并不是你不去招惹，麻烦就不会找上门来的。
疯狂往前奔跑的民众们其中的部分聪明人，一眼就看到了刚刚停在路边的汽车。
他们一个个眼睛通红的围了上来，疯狂的拍打着车门：
“让我们进去！带我们一起跑！”
更有甚者，甚至想直接跳上车后的货仓，希望眼前的司机能够带领他们一块逃命。
“砰！砰！”
强盛在这片街道上回荡。
附近的皮城民众们猛地抱紧自己的头颅，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蹲在了地上。
“滚蛋！别逼我开枪！”
出声者，正是男人的同伴。
司机倒吸一口凉气，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反抗。
他吗的！这帮人居然还有枪！
“你说他们非要动那点小聪明，上来抢车干嘛？这不就跑不掉了吗？”
同旁长吁短叹。
被枪声惊动的，除了民众，自然的还有从身前身后准备封路的灰狼跟护卫队成员们。
每到一片地区，就进行上下封锁，将一部分足够掌控的民众进行管控，本来就是上方的指示。
这一下响起了枪声，身前身后的人顿时坐不住了。
“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有人来了。”车顶的同伴却丝毫不慌，“吗的，敢吼我，等会一定要好好的训一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尊重前辈！”
作为巨人药剂二型的适格者，三型的预备役，他在整个护卫队当中的序列也不低。
调校新人这事，他爱干。
副驾驶上的417好没气的摇摇头：“403，你这性格，真该改改。”
仅在兔起鹘落之间，方才呼喊者就已经来到了近前，身材匀称而魁梧，一双眼眸里闪烁着耀目的金色，在黑夜当中极度闪烁。
“卧槽，是个队长，417，快下去！”
头顶原本还非常分外淡定的403瞬间脸色大变，顾不得装x了，立马跟个孙子一样的溜下了车，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站着军姿。
417脸色一变，当即下车，神情严肃的跟着403并排站在了原地。
“队长好！”
在异口同声的呼喊，敬礼当中。
尤金矫健的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上头的两个指标：生命、秩序。
在听到枪声的瞬间，尤金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三型巨人药剂的注射，让他瞬间臻至完美。
与之附加的强大听力，在让他确认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骚乱以后，也让他清楚的把这个后辈的那些话纳入了耳中。
“训一训是吧？前辈是吧？”
尤金神情玩味的看着眼前的403跟417，勾起嘴角。
艹了！居然被听到了。
403心里是崩溃的，417心里也不逞多让。
护卫队内部一向实施的是共同承担责任，别看是403口嗨的，他也讨不到半分的好处。
“我是第一大队总队长尤金，报上你们的序列，卫兵们！”
“报告！我是第三大队第四小分队序列3号卫兵，约克！”
“报告！我是第三大队第四小分队序列17号卫兵，汉斯！”
尤金冷冽的看着身前的这两个家伙：
“我也不知道艾萨克那家伙，怎么会教出你们这样的熊兵，不过今天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也不会给他留面子。
老规矩，目前我们管控的片区，一百圈。
如果让我发现你们作弊……后果自负！”
“是！”403跟417两个人也没啥好说的，谁让403嘴欠，谁让他们是战友同伴呢？
不过……
417硬着头皮敬了一礼：“报告！尤金队长！那我们的这一车物资怎么办？”
“就地分配。”尤金平静的说道。
“可是尤金队长，我们原本的属地呢？”417望着尤金的眼睛，据理力争。
“你们是哪个属地的，我会让我的人截获当地的物资以后，直接给你们送过去。”
“可是……”
“完成命令！”
“是！”
看着两个一路往前狂奔的身影，尤金一把掀开了那原本用来遮蔽视线的篷布。
看着眼前的物资，尤金勾起嘴角：
“这回可有口福了，啧啧啧，还是那艘船好啊，油水多，我怎么就没分到名额呢！
嘿……还是落了口实在我这的，艾萨克你找上面闹我也不怕你。”
……
“起床了！起床了！”
刺耳的叫喊声，唤醒了营地的一干人等。
迪伦睁开自己惺忪的睡眼，昨天晚上他睡的并不踏实，一直熬到半夜，现在被吵醒了，更是一点精神都没有。
灰狼的身影站在帐篷之外，轻轻拍打了一下帆布之后，沉声道：
“起的晚的，今天上午没饭吃，你们最好赶快爬起来。”
在这样的威胁之下，迪伦总算是来了点精神。
推搡着跟自己睡在同一个帐篷里，素不相识的皮城人：
“快起来吧。”
人民这才零零星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依照着这些祖安人的指示，前往中心位置集会。
虽然他们都自称为祖安执法官，但绝大部分的皮城人对这个称谓，还是嗤之以鼻的。
祖安或许能够打败皮城那有如何？
皮城是进步之城，皮城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完备的法律，我们皮城的执法官，才是真的执法官，你们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人群稀稀拉拉的在昨天晚上集会的地方聚集。
此时已经是白天，视野开阔，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在四处忙碌的那些祖安人，脸上洋溢着困倦与不安的皮城人，以及眼前搭起的临时高台，四周一片破败的景象。
祖安的人并没有让他们等待许久。
不多时，昨天晚上给在场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位站在高台上讲话的祖安领头人物，走上了眼前的高台。
在他的身后，两名灰狼提溜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紧随而至。
环顾了全场一圈以后，领头人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在这样的早上，把大家叫到这里，有两重用意。
一来，在日后的时间里，至少在我们祖安与皮城之间的战争没有结束之前，诸位都需要在这样的时间起来，完成每日的体力训练或者是我们临时安排的劳作。
我们给你们提供的事物并不是白来的，这需要你们用自己的劳动去换取。
第二个，就是关于昨天晚上，有人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的事情。”
领头人说到这里，脸色一沉，单手将身后贼眉鼠眼的男人提了起来。
台下的所有人，在听到需要用劳动换取食物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怨气，好在他们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件事情，并且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或许有人对这个人很陌生，但是大家一定听到了，昨天在人群里，鼓动你们反抗的那句话。”
迪伦的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满。
反抗怎么了？难道还不准我们反抗了吗？
你站在上面，莫非是想要杀鸡儆猴？我们才不会怕你们这帮祖安人！
台下升起一阵义愤填膺，情绪这种东西就像是弹簧一样，越是压制，反作用力就越大。
看着有些喧闹的下方，领头人呼了口气，回头冷冷的看着贼眉鼠眼的男人：
“你说吧。”
早就已经尝到了苦头的男人，现在哪里还敢有反抗，看着台下一双双或是恐惧、或是支持、或是愤怒的眼神，他吞了吞口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
“我叫昆丁……在这里，我对不起大家。
昨天晚上之所以让大家反抗，是因为我想要利用大家反抗这些祖安人引起混乱的时候，乘乱跑掉。
因为我知道，这些祖安人手里有枪，我不想死，我就想着开口骗你们去死。”
昆丁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不断地朝着台下的观众磕着头。
起因经过，心路历程。
眼前的男人貌似都说的清清楚楚，在场不少人的情绪冷却，对祖安态度有所软化，对昆丁此人升起愤怒的之余。
同样的，还是有许许多多，本身就对祖安抱有强大偏见的人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祖安人逼着眼前的男人说的。
屈打成招，威胁逼迫，谁不会啊？
看着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甚至民意有两极分化之势，领头人脸色有些难看。
正如上头交代工作时，一再强调的，一切要实事求是。
许多在祖安能够使用的手段，在眼前的皮城，是根本操作不开的。
皮城人本身就不信任祖安人。
就在领头人有些骑虎难下之际，远方倒是传来一个好消息——物资到了。
随着一箱箱的物资被分门别类的打包好，运往这片管辖区域的时候，在场所有的皮城人心里都暂时忽视了对祖安的态度。
小麦在大箱子里相互撞击而产生的好听莎莎声、水产在封闭巷子里活蹦乱跳的撞击声、以及比开封在空气中溢散的香料味道……
这样的色香味，彻底的将仇恨给遮盖了下来。
要恰饭的嘛。
领头人当机立断，就地开伙。
承诺什么的都是狗屁，还能有色香味俱全摆在你面前的食物更有说服力的吗？
这边在干的如火如荼之余，另外一边，领头者跟昨天晚上配合的护卫队长也碰了面。
“得亏你来得及时，不然今天恐怕有点难以收场。”
领头人有些无奈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其实本来可以再快点的，这片区的仓库太散，来回奔波花了一点时间。”
这次的行动，灰狼主要起管理作用，而相关的后勤物资的补充，则是依靠护卫队清扫皮城的各大仓库得来。
队长这次看的真切，仓库里的那些食物都快堆积的发霉了，可那些商人却还是死死的把食物攥在手里，宁可烂掉也不肯降价。
虽然早就对皮城的糜烂有系统性的认知，可真的用自己眼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队长还是不禁讥讽与缅怀。
貌似……他们一直都把皮城看到太高太远了，以至于它强大的有些失真。
此时，炊烟已经袅袅升起。
闻着那飘香的味道，领头人把口水咽了下去，笑骂道：
“还是这帮狗日的会享受。”
“这还算差的呢。”队长的连上了流露出一丝的感慨，朝着皮城的东边努努嘴，“那边据说有专门派发到蓝熏庄园的物资，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只可惜，咱们没分到去那打秋风的名额。”
“有的吃不错了。”
两人的交流声音都比较小，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在祖安、皮城人的相互努力之下，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饭就这样新鲜出炉了。
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条白色围裙的灰狼站在一张摆放着各类食物的大桌子前，身旁有着一个巨大的汤锅。
“排队，一个个来。”
迪伦感受着肚子里的咕噜声，老老实实的排起了队。
当香气四溢的热汤、散发着浓烈麦香味的白面包、以及一个餐前水果被派发到每一个排队的人的手上的时候。
人群总是会响起一阵惊呼声。
眼前这个品质的早餐，已经是站在这里百分之九十的皮城人，想都不敢想的奢侈了。
正当皮城人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时候，远方沉着脸走过来的灰狼们，却让在场的声音都低了一个分贝。
站在队伍最前头的，某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有些懦弱的皮城人低着头，挪开了自己的位置。
人群更沉默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屈从于这帮祖安人的武力，现在更有一种拿人手软的屈辱感。
迪伦抬起头，这群灰狼的为首者是一位熟人，他昨天在教他支帐篷的时候，态度很差。
“他吗我让你们让了吗？”
他十分不屑的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神情之中，充斥着对于皮城人的排斥与厌恶。
可迪伦莫名的觉得，眼前这个臭脾气的祖安人，要比他见过的很多皮城人，还要好相处的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