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月神镜在夜里出行时，总是伴随着那轮天边的明月，即使是在本该月黑风高的天气里也是如此，或许是因为她曾被奉为月神的缘故吧。
只是，人类的信仰会对神明造成多大的影响呢？关于这一点，月神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有一点她非常确定，那就是她并没有与月亮相关的属性。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是月神。狗卷家的人把她叫做月神，其实完全就是因为她的神社相对于村子来说，方位在东方，所以在狗卷家的人看来，月亮每次都会从神社里升起的缘故吧。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不就证明了，她是先被供奉于神社内，然后才被称为月神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一开始，是作为什么样的存在，栖居在那座神社内的呢？
月神镜翻阅自己的记忆，里面并没有相关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即使是很遥远的记忆，也清晰得犹如昨日发生一般，所以她记忆里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也不对，月神镜皱起了眉头，她想起了吉野顺平成为她的信徒那一日，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记起，她究竟是如何赋予了信徒力量。她是失去了自己的记忆？还是那天做出这种事的神明，根本就不是她呢？
这种问题光靠想是无法得出答案的，月神镜暂时将它抛在脑后。
此时她站在吉野顺平家的客厅里，留着齐肩发的女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吸声清浅柔和，而旁边的房间里也有浅浅的呼吸声传出，是她的新任信徒的呼吸声。
没有惊动两人，月神镜无声地站在桌子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沉睡的女人，然后——伸手拿起了放在女人面前的，一根紫红色的手指。
紫红色的手指仿佛枯枝一般，其上甚至真实地长出了一些细小的枝丫，有着黑色的，尖尖的指甲。整根手指散发出了真实的不详气息，这股气息几乎具现化，吸引来了无数或丑陋或恶心的怨念聚合物——也就是咒灵。
手指被月神镜握在手心里，她低头看着，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在她的注视下，本应该如死物一般的手指竟然微微震颤了一下。
“好久……不见。”月神镜轻声说着，转过身去。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只形容可怖的怪物，青色的皮肤，乱七八糟乱长的五官，这个怪物看着月神镜，裂开的嘴像是在笑。
“给……给我……”丑陋的咒灵不具备自我意识，只是凭借着本能追逐强大的咒物。
月神镜穿着睡裙，全身上下没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她也不想将手里的手指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内，只好拿在手上，然后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轻轻按在了面前丑陋咒灵的身体上，给予了它无痛的死亡。
将手上致死的神力散去，月神镜又盯着手里的手指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顺平家外的某座高楼之上。
夏油杰和真人在那里。
咒术师和咒灵，本该与普通人泾渭分明，普通人类既是咒灵诞生的根基，但是在诞生之后的咒灵眼里，也不过就是食粮而已。
夏油杰与真人站在楼顶，迎着凉风看着那一处黑洞洞的屋子，普通人看不见，但是在他们的眼里，分明看到这一片的咒灵都像是被骨头吸引了的狗一样，源源不断地往那个方向涌去。
“能想出这样的招数，你还真是恶毒。”真人哼笑着，坐在天台边缘，仰头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站在他身边，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袈裟，俊秀的脸上挂着笑意，神色不明：“过奖了，怎么也比不上你。”
两人一顿商业互吹，却突然发现那处黑洞洞的地方发生了变化，刚才还一窝蜂往里挤的咒灵突然定格，然后化作了逸散的咒力消散在了空气中。
夏油杰和真人同时住嘴，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处屋子，在他们看来，这次的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虽然更多是由于真人的恶趣味，但是如果计划成功了，也确确实实可以对他们的计划起到推动的作用。
无论真人的外表看起来有多大，但他实实在在是个诞生不到半年的咒灵，就算咒灵与人类的成长曲线不一样，但是他总比夏油杰这种活了很多年的人少了些生存的经验。
夏油杰在出事的一瞬间，就往后瞟了一眼，然后趁着真人还在看着吉野顺平家的屋子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态度来。
“真人，你不该将那东西放在普通人的房间里，这样太危险了。”
真人被夏油杰一通输出，嘴角扯开了一个残忍的弧度：“可是我很好奇啊，你说，人类到底能做……”
一个和善地声音打断了真人的话：“人类到底能做什么呢？真人。”
真人的瞳孔倏地缩小，他短促地抽了口气，猛地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一张熟悉得要命的脸，那张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如今什么表情都没有，冷淡得让他心慌。
“母亲……”真人喘了口气，注意到了被母亲捏在手里的那根手指，分明就是夏油杰交给自己的那根，他抬头看向夏油杰，却见夏油杰站在月神镜的身边，一脸的痛心疾首。
“真人。”夏油杰摇摇头，满脸的不赞同，“我说过了，不要将那种东西放到普通人的房间里，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这多危险啊。”
真人感觉脑子被敲了一闷棍，整个人都傻了，他只是一个出生不到半年的孩子而已，虽然对人类的恶意了如指掌，但是突然被恶意怼脸还是有些懵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勃然大怒：“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
“真人。”真人的话说了一半又被夏油杰打断了，他对于如何掌控谈话节奏得心应手，夏油杰的表情简直像是一个老父亲般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可以对你的妈妈说谎呢？你这样让你妈妈多伤心啊？”
连续几次被夏油杰打断说话，并且将这个锅给甩到了自己的头上，真人彻底地愤怒了。他虽然是母亲的孩子，但是他也很清楚，母亲曾经是人类的神明。
“夏油杰，这根丑陋的手指，明明是你拿出来的……”真人眯起了眼睛，一边解释，一边将手指化成了刀刃，眼中的杀意溢出。
“真是失礼。”就在一咒术师一咒灵剑拔弩张之时，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月神镜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第二句台词，她举着手里的手指，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天台边缘的真人。
她摩挲了一下手里紫红色的手指，然后在两人惊讶的视线里，那根几乎像是死物一般的咒物竟然微微蠕动了一下。
月神镜的表情里满是怀念，她叹息了一声，将手指怼到了真人面前，认真地说道：“什么丑陋的手指，真人要有礼貌，乖，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