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为什么她能听到这个少年的心声，月神镜有些惊奇。这明明就是她的信徒与她联系的专用通道呀，难道这个少年是她的信徒吗？没道理啊。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了身边的狗卷，狗卷也正好抬起头看向她，那双剔透的紫色眼睛倒映出了她的样子，明明这才是她想要的信徒啊，为什么她的意识里会接收到别人的声音呢？
少年的声音还在她的意识里回荡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难道被欺辱是我的错吗？否则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救救我。神明大人啊，能不能救救我，救救我。】
好像是无差别的求助呢，是因为她离得最近，所以这样的祈祷被她收到了吗？月神镜歪着头，不太理解现在的情况。
她过去的时光全部都是在神社里度过的，狗卷家的族地就是她意识能笼罩的全部范围，她所能倾听的，就是作为信徒的狗卷家所有人的声音，从来没遇见过现在这种情况。
【你在求助？】月神镜在意识深处触碰到了这个声音，语气平淡地问道，千年之前，她一直都是用这样的语气与信徒沟通的。
主要是因为狗卷家的人实在是太话痨了，如果她的语气稍微没那么平淡，就会被缠上一直说一直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每天都有这么多话说。说不定就是狗卷家的人太能说话了，所以将一切除了他们之外的声音全部挡在了她的意识之外呢。
吉野顺平猛然抬起了头来，惊疑不定地四处看着，但是周围除了这几个一直在学校里欺负他的不良外，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是……是的。】吉野顺平的声音透着强烈的不确定感，即使只是脑内沟通，也完全可以听出这个人完完全全的不自信。
月神镜歪了歪头，她转头看向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点不高兴的狗卷，提议道：“狗卷，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那双期待的紫色眸子黯淡了一下，狗卷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了，他的声音冷冷地，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两人一起往吉野顺平挨打的小巷子走去，走着走着，狗卷的眉头皱了起来，离那里越近，混合着痛苦的低吟就越清晰，随着转过了一个转角，一副恶棍霸凌图跳了出来。
即使他们两个人出现在了转角处，那些霸凌人的不良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狗卷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往前一步挡在了月神镜的面前。
“安静。”狗卷将高领的拉链拉开，露出了有着咒纹的脸颊，说话间，舌头上的咒纹也若隐若现。
没有了衣领的遮挡，他的声音无比的清晰。
几个不良顿时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下了动作，而在他们身下挨打的少年也得以解脱。
他将一直抱着头的手放了下来，露出了那张俊秀到过分的脸，长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一半的面容。
吉野顺平愣愣地看着被定住的几人，又将视线看向了巷子口，视线从狗卷身上略过，最后停留在了月神镜的身上。
【是……是您吗？】吉野顺平的声音在月神镜的意识里响起。
见事情解决了，月神镜微微颔首，面前的少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月神镜现在并不想与他有什么深入的联系。
她从来没有这样突然被人接通过意识，下意识地有些警惕。
眼看着少年还准备说些什么，月神镜拉起狗卷的手转身就走，狗卷似乎本来想要管一管的，但是一下子被拉住了手，他的眼睛倏地睁大，今天几乎纹在了他脸上的红晕又泛了上来。
他乖乖地让月神镜牵着，身后传来的挽留声几乎都传不进他的耳朵里了。
狗卷的咒言对普通人来说劲还是有点大的，那几个人可能半小时都动不了了，反正那个救下来的人也安全了嘛。
接下来，两个人一起去逛了街，吃了晚饭，甚至还一起看了场电影。
回到高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狗卷将月神镜送到女生宿舍楼下，镜挥手向狗卷告别，但是狗卷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显得微微有些焦躁。
“怎么了？”月神镜有些疑惑。
但是狗卷不能说话，他只是用那双剔透的紫色眼睛盯着月神镜看，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垂下了视线。
“那，拜拜？”月神镜冲狗卷挥了挥手，狗卷垂着眸子，但也乖乖地伸出手朝月神镜挥了挥。
直到她走进了大厅里，再回头时，狗卷还是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电梯很快就到了相应了楼层，月神镜与野蔷薇的房间是相邻的，之前因为没有生活用品的缘故，她在野蔷薇的房间住了两个晚上，但是高专内很快就有专业人士给她准备好了一切。
神识自然展开，五条悟还是没有回来，不止是五条悟，之前跟五条悟一起待在地下室内的粉发少年也不见了，或许是一起去什么地方忙了吧。
挺好的，她这个教学辅助做得真是超轻松。
【神明大人，救救我。】
意识里突兀地又出现了一个声音，声音很急促，似乎是在绝望惊惶之下叫出的声音。
又是之前那个少年的声音。
月神镜歪了歪头，这个人与她产生联系后，对于她来说简直就像是装了定位器一样显眼，就算她不想知道，但是也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位置。
离得这么远也能呼唤她，莫非真的成了她的信徒了吗？还在寄希望和狗卷恢复关系的月神镜心情复杂。
要不要去呢？做了这么多年的神明，她还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纠结的情绪。
总觉得如果她今晚去了这个少年的身边，说不定她的过去，她的现在，还有她的未来，都将被彻底颠覆。
这种预感是如此的强烈，让她难以忽视，但是脑海内惊惶的呼救也越发惊恐。
月神镜闭了闭眼睛，还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能够呼唤她的，就是她的信徒，信徒的呼救她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但是当她下定了决心的那一瞬间，仿佛一阵风吹过，站在窗边少女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那双始终温和的绯红双眸变得邪性起来，内里闪烁着的光彩像是血腥的召唤，虽然长相还是一样的，但是无论是谁来看，都能一眼将她与月神镜区分开来。
如果说月神镜是神明的话，那么这个少女，就只能用邪神来称呼了。
————
吉野顺平的高中生活一团糟，他喜欢看电影，为此在学校里组织起了一个电影社团，没想到这却是他噩梦的开始。
首先是社团活动室被不良们占据，电影录影带被踩坏，然后是被霸凌者们殴打，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帮助他。这份霸凌渐渐升级，他开始无时无刻遭受着校园霸凌，痛苦，无助，却无力反抗。
甚至在电影院看电影时，都会遇到那几个霸凌他的不良，然后，他看到了一些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那东西似乎想要将那几个他恨的人杀死，却被身边的白发少女给阻止了。
但在他遭受了暴力的摧残，痛苦绝望时聆听到了他的心声的白发少女，不是神明还会是什么呢？
即使回到了家里，他还是被学校里一直欺凌他的不良找上了门，害怕母亲看出端倪，他只能跟着几人出门。
在河边痛苦挨打时，他只能在内心呼唤。
【神明大人，救救我。】
救救懦弱的我吧，我深感人性之恶，却无力反抗，若是面前有一个按钮，可以将我讨厌的人全部杀死，我或许不会按下去，但是若是面前有一个按钮，可以将讨厌我的人全部杀死，我一定毫不犹豫。
【你想要这么一个按钮？】吉野顺平的祈祷得到了回应，白裙在他身边扬起，不知何时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头也已经停止，他感觉头顶落下了一只手，冰凉却温柔，轻轻抚上了他沾上了泥土的头发。
白发的少女在月光下现出了身形，在周围穿着制服的不良们见了鬼一般惊恐的视线里，俯下身，伸出手掀开了躺在地上的少年的刘海，露出了他一直被挡住的那半边脸，还有脸上丑陋的伤痕。
【你想要复仇？】
吉野顺平呆呆地看着白发神祇，刘海被掀开后，骤然清晰的视觉让他忍不住缩了缩，月光照入他的眼里，也让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我，我不知道，神明大人，我应该寻求复仇吗？】即使已经呼唤到了神明的到来，少年的内心依旧充满了痛苦的煎熬，他想要报复，想要让欺凌他的人付出代价，却又无法突破内心善良的心防，他痛苦地看着他的神明，微弱的，祈求的，卑微的。
白发神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吉野顺平，仿佛在看着一堆肮脏的聚合物一般。
她伸出另一只手，手掌中心有一个银白色的光团，与照射下来的月光交相辉映，少女神明的声音里满是蛊惑。
【想要力量吗？触碰它，我就可以给你想要的，足以复仇的力量。然后，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吧，去破坏，去大笑，去向你所怨恨的一切报复吧。】
力量？吉野顺平顺从地看着神明，那双绯红色的眼睛却不期然让他想起了恶魔，他突然打了个冷战，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神明，还是善于蛊惑人心的魔鬼呢？
但是，就算是魔鬼也好，回应了他的请求，就算是魔鬼他也甘之如饴。
吉野顺平伸出手，轻轻触碰了月神镜手中的银白色光团，这团光仿佛活物一般从他的手指里钻入了他的身体中。
突然，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袭击了他，他猛地蜷缩在地上，痛到在地上翻滚，发出了小兽一般的嘶鸣，仿佛身体被熔岩冲刷，每一根神经都传来了剧痛，比之前挨过的所有的打都要更加痛苦。
【想要收获力量，又怎么能没有痛苦呢？记住这份痛苦，想想这份痛苦从何而来，如果不是这些人欺凌你，你又怎么会这么痛呢？痛吗？恨吗？那就去报复吧。】
神明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吉野顺平在剧痛之下睁开了双眼，挣扎着往上看，神明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与那个在小巷外，会牵着身边人的手的少女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他今天见到的，真的是她吗？
吉野顺平挣扎着爬了起来，将脸颊贴上了神明的裙摆，眼里含满了泪水，让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求您。】他咬紧了嘴唇，饱受疼痛折磨的意识都渐渐模糊了起来，但是在这样的痛楚里，他渐渐感到身体里充盈着一股，强大到可怕的力量，他贴紧了少女的裙摆，脸颊在上面无意识地微微蹭动。
“求您。”他虚弱的张开嘴，看着神明冷漠的脸，几乎落下了泪来，此时，他的眼中没有那几个欺凌他的人，也没有复仇的火焰，只有几乎是痛苦的希冀，他说。
“求您，不要这么看着我。”不要像看一个死物一样看着我，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白天那一幕，白发少女对着身边的少年温柔地微笑着，他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求您，对我笑一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