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世人多磨难,从来当自强
青县县衙里,一个青年县太爷正在跟师爷闲聊,面前放着青瓷茶碗,因为天气寒冷,袅袅的雾气升腾而起,被县太爷一吹即散。
“大人,这伙土匪太可恶了,知道咱们请了沧州的强兵竟然弃寨而逃,也不知道如今是去了哪里。”师爷唉声叹气,为了这伙土匪,他们可费了老大劲了。
县城的守兵本来有一百人,虽然军备废弛,可是土匪不过二三十人,轻轻松松对付。可谁曾想因为县太爷初来乍到,守城官不听他调遣,只给了他二十人。
速来想要干事儿的他自然不能因此无所作为,就聚集了县衙的一干人等,一共五十人前去围剿,没曾想这二十个县兵是守城官早就安排好的,出工不出力,到了地方一开战,竟然被土匪的彪悍吓住了,恍惚打了几下就逃走,真当他看不出来似的。
还好沧州里有他的同窗,派来了一百的沧州兵,正当他气势汹汹准备一雪前耻的时候,寨中无人,可叫他出了大糗。
他一早就派人盯着,没有人从山门下山,搜寻之后才发现,土匪后寨有个羊肠小道,他们从那里走了,实在是可恶。
“等抓住这帮土匪,一定要斩首示众,方能平复石梗村一村人的冤魂,这些有爹生没爹养的杂碎,太没人性了。”县太爷也在疯狂吐槽。
师爷从旁边拿过来一本册子,他翻开后放到县太爷面前,道:“我已经让人查到了,这伙土匪中的二当家唤作刘壮,原本是青县的地痞流氓,因为犯了偷盗罪,不服刑役,逃出城去,他跟城北的刘大户家是同族,三代之前是堂兄弟,不过这刘壮父子都是赌徒,败了家。”
“大当家万三,是从河北逃来的重犯,杀过人,原是屠夫。”
“三当家被一个寡妇砍死了。”
“四当家的是……”
师爷介绍了几个寨子里的土匪情况,剩下没有消息,既不知道名字,也没有籍贯,要等抓了人才知道。
“怪不得那天见那土匪头子看着骇人,原来是杀过人的屠夫。”县太爷拿过册子查看,心中明了,必须要赶快灭了这些土匪,以防更多的人受害,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个衙役匆忙来报,慌慌张张的。
“何事惊慌,速速道来。”县太爷板正脸问。
“外面来一个自称是路过的人来,说,说前洼村被人杀干净了。”衙役颤巍巍道,因为他想到了上一次石梗村的惨状。
县太爷手中的茶杯豁然落地,这是老天不想让他当官了,准备催他下台吧?
县太爷匆忙到了前堂,见到来报信者家仆模样,看着有礼数,便闻:“你是何人,说的可是真的?”
“回,大人,我与主子从京城往扬去探亲,路上见到一个重伤垂死的妇人,因此发现了这桩惨事,如今,除了客栈那个被救的妇人,前洼村若没有外出的,是一个也不剩了。”来送信的是刘二,他施礼回答。
县令先是震惊,又一个村子?他这乌纱帽不保啊,骂道:“狗娘养的,这些该死的土匪,你们可见到了那土匪去了哪里?”
“这,我们去时院中酒肉尚温,屋中那些女人也刚死不久的样子,应该走了没多久,只是我家主子这次是探病亲,没带多少人,也不知道那土匪有多少人,因此没敢去查探,一路快行到了城里。”贾珏吩咐过刘二,让他不要说土匪的行迹,他跟那个救他的侠客自会处理。
听了消息,县令忙叫人去查看,并让人查探土匪踪迹,他见刘二说话有条理,便问:“不知你家主子姓名,虽然此功不大,却解了我燃眉之急,正没有这伙土匪的消息呢。”
“不必了大人,不过是通报之情,算不得功劳,大人还是赶紧查探清楚,灭了土匪的好,不然下次我们就不敢从青县路过了。”刘二说完,便告辞而去。
县令听了有理,赶忙命令师爷备马,他要亲自去前洼村走一趟。
另外一边贾珏、林妹妹和贾琏等在一处名叫玲珑客栈的地方下车,进城时问了,这是城里最好的客栈。
玲珑客栈红柱飞檐,分为上下两层,上挂一个金漆酒旗,看着就比那野外的驿站规格高出许多。他们走进客栈,不过里面没什么人,十几张桌子只有两个在吃饭,生意看着就冷淡。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土匪的事情许多人都绕道了,所以什么没人住店。
“客官吃饭还是住店?”一个魁梧高大的伙计见进来一群人,忙跑过来问,感觉地面在颤抖,他的个子竟然比贾琏还要高出将近一头,看样子身高有九尺多。
“住店也吃饭。”贾珏要了五间上房,一间通铺。昨日第一次住店,就让贾琏决定,最后他跟贾琏住在同一个屋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贾琏一只手搭在贾珏的胸膛上,貌似还揉了揉,让他一脸黑线,顿时想要一拳打上去。今天说什么也要跟麝月和碧云一起睡,远离这个家伙,让他一个人凉凉的自己住。
三个屋子他跟麝月、碧云一起住,林妹妹跟紫鹃一个屋子,雪雁和刘嬷嬷一个,冬天打地铺总是不好。反正有钱,也不怕,出来的时候他拎了一千两,够花了。主要是怕到了扬州有什么花销,总不能问林姑父要。
柜台的账房见来的人多,穿着华贵,怕伙计们招待不周,忙也上来询问。
“几位客官哪里来,难道不知道最近青县外闹土匪?该绕道而行才对,何况此处运河未解冻,也无船可坐。”刚确定好房间,从楼上下来一个妩媚的女子,声音妖俏,她披着红色镶金绣白绒边短袄,下着散花如意云衫裙,红色的衣服更衬托她妖娆的气质。
贾珏和贾琏初来乍到,自是不知道玲珑客栈的美名,经常路过的商贾可都晓得。
话说玲珑客栈建造不过十来年,客栈老板是一个美貌女子,名叫李娆儿,左眼角有一颗细微的美人痣,见了的人都惊为天人,不少地主老财想要抛弃妻子另娶她为妻,什么珍珠翡翠,家传宝物纷纷献上求亲,老板娘全都不屑一顾,拒绝了。
自然有些年轻的公子哥儿不甘心,带着家仆恶奴围上客栈,可惜老板娘有一个彪悍的弟弟,对她忠心不二,每每有这样的秀才少爷来骚扰,都被像小鸡仔一样扔了出去。那是一座雄伟的高山,不可逾越。因此老板娘又被人叫做李三娘,对比扈三娘。
贾琏看着这位妖娆美人,眼睛都直了,气质比王熙凤更胜三分,其中更没有乖张和傲气,反而是一股娇柔,似乎雪中桃花,娇而不艳。
“这位娘子好,我等去扬州探亲,途径此地,不过我弟武艺非凡,区区贼寇倒是不怕。”贾琏有意攀谈,不过只是初见面,不好太自来熟。
“哦?”李三娘看看贾珏,身量倒好,年纪不大已经长得跟贾琏一般高,接着她仔细一看,眼睛突然闪烁几下,“既然如此,那倒是不打扰了,柱子,准备好上房,再备上桃花酿和酒菜,莫要怠慢了几位。”
刚才李三娘在楼上看景,生意越来越差,她也没辙,没人清了土匪,生意就会一直不好。突然见了一群气质衣着皆不凡的人到来,便想着下楼看看,谁知道还是凡夫俗子,见了自己便走不动路。她这店里扔出去的登徒子可不少,安静吃饭住店不好吗?
李三娘无情转身,贾琏忙想要伸手拦住,却想到身后弟弟妹妹都在,不好失利,便作罢。他没注意到,旁边的大块头上前了一步,不善的看着他。
贾珏则是站在了贾琏和大块头的中间侧后方,以防不测,虽然猪哥该打,不过谁让猪哥是亲戚呢,关键时刻还是要拉一把,也是被王熙凤管的严了,正常。
“别瞧了,人都不见了,小心眼珠掉下地,那可要弹出去几里外了。”后面林妹妹不耐烦了,见着一个两个把她撂在身后,带着浓浓的鄙视和嗔怪,走到贾珏身边伸出一根手指猛推了他一下。
“哎呀。”贾珏刚才确实也盯着看了会儿,被林妹妹发现了怪尴尬的,便顺势佯装被推一踉跄,“颦儿的力气竟然比我还大,可了不得,你要是想倒拔垂琏二哥,我绝不拦着。”
“谁力气比你大了?”林妹妹娇怒,她被贾珏吓了一跳,还在想自己没用多大力气啊,更何况推的是贾珏,随即明白贾珏在逗她。后面又听到“倒拔垂琏二哥”这句,顿时转怒为喜“噗嗤”一笑。
身后麝月和碧云等也跟着发笑。
“咳咳,倒拔我也是可以的,只是别回去告诉你们嫂子,咱们还是去瞧瞧住的地方,把那妇人安排好吧。”贾琏听了也觉得羞愧,赶忙转移话题,吩咐昭儿去抬人,另外让客栈账房去找大夫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甲字二号房里,李三娘听说抬进来一个满身血的妇人,忙来询问,怕惹上官司。
“土匪过了她们村子,只有这个活着,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县太爷了,我们明日还要赶路,不便久留,老板娘,到时候我会留下些银子,你们找个人帮忙照顾着,等她醒来,看她如何,这会儿,先熬些鸡汤吧。”把张氏放在床上,贾珏让昭儿送大夫出去,与李三娘商谈。
“没问题。”李三娘看着依旧昏迷的张氏,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你也不怕她死在你店里,到时候没了客人来?”贾珏见她毫不犹豫,开笑道。
“不会,到时候我把事情一说,只会来的人更多。”李三娘自信的说道,倒是个明白人儿。
“好,那人就交给你了。”贾珏用信任的眼神看看李三娘,好像再说“兄弟,交给你了”,然后准备转身带着麝月和碧云离开。
“等会儿,医药费、住宿费和以后的安置费,一百两,不欠账。”李三娘伸出手,看着贾珏。
贾珏转身回头看着李三娘一笑,你一个桃妖,又不是算珠成精,能别算的这么清楚吗。不过他还是让麝月从包裹里取出银子给李三娘,然后去与林妹妹一起吃饭。
远远地贾珏就闻到一股子桃花香,其中夹杂着些不一样的东西,又不是满地桃花,怎么会传的那么远。他问林妹妹,可是林妹妹并没有闻到。于是他用了天眼符四处观察,直到进入客栈看到桃妖,一棵大桃树在那里乱动,当然不可能是观察她美妙的身材了。
贾珏有心眼,能见常人不可见,可是经过变化的妖精不在此列,变化与幻术不同,能变形体外表,若是经过雷霆之后化形的,更需天眼来看,一公里的花香,自然要用天眼符化水明目了。
临近夜晚,贾珏问老板娘的丫鬟春燕借了香炉等一应物件,晚上拿着新画的符箓悄悄出了客栈。不久之后便有大雪弥漫,寒风呼啸,直至天明。
青石山上有一座山神庙,荒废已久,不过庙还算完整,大雪下到寅正时刻,积雪已经没过山神庙窗户上方,好像所有的雪都在飘来这里。
“轰隆。”大概是屋顶积雪到了极限,山神庙突然就塌了。
“你们两个今天来的有点晚啊,这都过去一刻钟了才来,上次马上就来了。”坐在一颗大槐树枝头闭目养神的贾珏睁开眼,看着从地下冒出来的黑白无常说。
“咦?这人能看到我们?”白无常扭头问黑无常。
“是啊,这人怎么能看见我们?只有道士和尚才能看见我们才对。”黑无常愣愣的摇摇头说。
贾珏疑惑,仔细看了看这两个无常,好像跟上次的有些不同,尤其是,是智商。
“你们不认识我了?”贾珏抖了抖身上的雪,踩在雪上,如果是常人,定然陷进去,不过他已经领悟到些太极妙法,能借一丝自然之力,此时如履平地,他就像一片树叶一样轻。
“我们怎么会认识你?你还没死呢,自然是不认识的你的。”黑无常看起来精明些,问贾珏:“你为什么能看到我们?你也不是道士啊。”
“只有道士和尚才能看到你们吗?”贾珏问。
“那倒不是,凡人中有些修士也能看到的。”白无常想了想,就跟天线卡壳,画面静止一样,说话的时候,突然就动了。
“那我就是修士了。”贾珏回答,这两个怎么便脑残了?他仔细观察黑白无常,样子好像不一样了些,还是问:“上次京城玄真观外你们俩记得吗?”
“京城?玄真观?”白无常又卡壳十来秒,然后回答:“我想起来了,白老二和黑老二之前说他们在玄真观外见了一位上仙,可是你吗?”
“是的,黑白无常有几个?”听了白无常的话,贾珏有点懵,有白老二、黑老二,怕是还有白老三和黑老三吧。
“上仙好,我们兄弟有十个,老八的兄弟也有九个。”白无常与黑无常行俯拜礼。原来黑白无常各有十个,分属十殿阎王,归于崔判官领导,分区域分配任务。
“黑老二和白老二最近在干嘛?”在黑白无常勾魂的时候,贾珏问。
“最近长城打仗,有个叫俺答汗的人带着兵杀了很多人,他们两个本就是负责冀州一片的,死的人太多,忙不过来,昨日死的人太多,我们两个也去帮忙,回了趟地府交差,匆忙被崔判安到这里,因此来晚了。”黑无常在专心勾魂,白无常则一边勾魂,一边聊天。
最后一个是土匪头子万三,一般的鬼浑浑噩噩很久才会醒来,黑白无常的锁魂链明显有异力,只要一沾染,那鬼就醒了,恢复神智,这万三被考上,看着黑白无常,竟然喊道:“黑白无常,你们也敢抓爷爷?”
贾珏看了好笑,你以为你是齐天大圣不成,还爷爷。可接着就打脸了。
万三说完一吼,不同于那些被一棍子打的或痛苦或沮丧呆滞的土匪,他身上冒出一阵红光,跟龙珠爆气一样,一瞬间掀起一阵风,挣扎的锁链乱动,白无常一个人竟然拉不动他。
白无常用棍子打他,倒是也疼,也丧,可是完事后万三还是在发狂,然后朝着白无常攻击,黑无常忙上来帮忙。
“这人生前大恶,气血煞气凝结,又吃了蕴养魂魄的异物,才有此异力,不好,他要挣脱锁魂链了,快叫老五收拾了他。”白无常见两个人只是跟万三打成平手,还隐约有些不敌,因为万三的气势还在增长。
“好,老五来了,这家伙该哭了。”黑无常听了,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铃铛要摇动。
“有我呢,怕啥。”贾珏走到黑无常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只是觉得这两个无常菜的一匹,也不知道其他的无常是不是一样菜。
贾珏欺身而上,运起炁与力,一拳与万三撞在一起。
“咦?”贾珏用了五分力,这个家伙竟然接住了,还在增大力气,两个人双拳相对,接着没了动作,增大力气。
贾珏笑着看龇牙咧嘴的万三,你增大多少,我就增大的比你多一分,气得万三接连大吼,可是无济于事。
“怎么,没劲儿了?”贾珏嘲笑道,接着力气瞬间增大许多,一下子把推出去。
万三在原地发狂,只见贾珏闭上眼,然后再睁开,双眼射出金色光芒,他一直想看看双眼金光有什么用,除了热的烫人,好像没别的用处。
“啊~”万三被金光一照,发出更加剧烈的叫喊,似乎要震破天际,可这声音只是一瞬间,金光穿透他的灵魂,然后金光直接燃烧他的鬼体,贾珏赶忙收起金光,可惜鬼体上的金光还在快速消融他。
靠,我还不知道怎么控制呢。贾珏想着,但是没说话,双手背在伸手,看着万三消失。
“上仙好道行,我等敬佩。”黑白无常齐声感谢。
“白日里也遇见了一个疯狂挣扎的女鬼,她乃是咬舌自尽,因是纯阴之身,阴元尚在,一股怨气引来煞气,也是这般发狂,不过却没这般狂,被我等两棒子下去就打老实了。”白无常说道,“上仙可破开这万三的尸体,当有好东西。”
“算了,人都死了,再开膛破肚的,于心不忍。”贾珏想着这种杀人取肉一般的行为,还是不要做的好。
“那不知我二人可否取了?”白无常有些兴奋的问。
“对你们有好处?”
“是的,这东西乃是阴属灵木所出,能进法力的,虽然不多,但是下次再遇到今日状况,我一人也可打得。”白无常说。
这尼玛叫不多?刚才比力气他用了八分,一个鬼魂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你下次都能一个人打了,还不多?不过这里面也有好些因素,不好评判,可这东西却真的是好东西就是了。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不好反悔。
“多谢上仙。”黑白无常行礼感谢,然后手一招,那颗莹白色珠子就飞出万三的身体,接着就拉着鬼们告退了。
“等会儿。”贾珏说。
黑白无常转身,相识而看,以为贾珏要反悔。
“刚才所说咬舌自尽的女孩,是青县西边的一个小村子吗?院中四人,一女孩,三个男子,屋里还有些女人?”贾珏问。
“是的。”两鬼回答,见贾珏不再问什么,便转身离开。
贾珏看着茫茫天地,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靠自己。这咬舌自尽的女孩,生前弱,反抗不得,死后弱,要变成厉鬼报仇又不得,而这万三,生前决人生死,死后还能对抗黑白无常,虽然是两个菜逼。
想着,贾珏快速朝青县而去。要赶快南下返回,不知道如今京城如何了,记得俺答汗可是打到京城脚下,如今历史早已不同,也不知道情况会不会有改变,不过红楼里好像是没事儿的。
太混乱,但是不能掉以轻心,俺答汗刚在平城附近掳掠一番,如今开始东进,应该还有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