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双死江南
这是他们死去的第三个年头,今天坟头放着的是一束波斯菊。
坟墓处于江南乡下的荒原;它的主人是一对恋人:画手与模特。
画手大概是带了点荷兰的血统,对绘画颇有研究。可惜的是没人欣赏他的作品。他惆怅,认为自己怀才不遇;画手还有一个文艺的名字,叫君与。
模特是一个一线模特,他有着姣好的面容;他受着人们疯狂的追捧、喜爱。那些旁人求之不得的,他唾手可得。他早已厌恶了这样的日子,逐步隐退。他的新名字叫云和。
这是一个江南的小镇,连绵不绝的细雨告知人们春的气息。
一辆长途汽车停在了街头。车上下来了一个背着画板,裤子上满是洗不掉的颜料的年轻人。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里是仿佛永远洗不去的忧愁;这就是君与。他的唇永远是紧绷着的,就好像生来就不会笑。
云和那是正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他点了一杯冰美式坐在一个靠窗的卡座。桃花眼中含着几丝莫名的忧愁望向窗外;连绵的细雨淅淅沥沥,背着画板的君与就这么闯入了他的视野。
也许是他生来多情,他对君与一见钟情。谈不上多轰轰烈烈,但也算刻骨铭心。
君与一眼就看到了咖啡馆中的云和。他想:“要是能为他画一幅画像,那么将是多么幸运。”
君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满颜料的衣服,鼓起勇气迈足进了咖啡馆。他靠过去轻轻的排了一下他的肩膀,
“先生,我能为你画一幅画像吗?”
云和没有想到刚刚那个男生来找他了,但也还是颇有风度的点了点头。
时间总是快的。分别时,云和以成品发他一份为由要了君与的微信。唯一的插曲是:一个苹果,一个小杂牌。云和记得君与好像窘迫的笑了笑。
他们相识与雨季诗意的江南。
那天之后,他们总保持着稳定的联系。或许是周末在咖啡馆小聚,又或者是星期三君与的画展。君与说:很喜欢云和,也很感激他。
那副为云和画的画像成了君与的成名作。画展那天,他们在一起了。
那天也是细碎的小雨;云和穿着风衣抱着一大把蝴蝶兰;明明身边那么多人、那么嘈杂,他却偏偏只听到了那句小的不能在小的“在一起吧?”
君与忽然就笑了;往日眼中驱散不开的忧郁忽然就散开了,眼底一片笑意。云和听到他说:“私奔吗?在花败之前。”
他们拔腿就跑,只留下原地还在看画展的人们。那天明明是雨天,天上的星星却闪的耀眼;所以啊,星空真的是世间最浪漫的东西。
日子倒也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君与每天到画舫涂涂改改,云和在家里剪剪视频做自媒体。
这是一个封建传统的小镇,两个男人的爱情注定只能在地下进行。意外,是出现在一个温暖的午后。
那时江南已经入冬;两人依偎在火炉旁,有些感慨。彼时情谊正浓,他们在小炉旁拥吻。邻居家的小孩却忽然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时又跌跌撞撞的跑回去。
小孩子是藏不住什么话的,他回家告诉母亲:“我看见隔壁的两个哥哥在亲嘴。妈妈,两个男孩子也可以亲嘴吗?”
在母亲的追问下,君与和云和的事被小孩抖的明明白白。她见人就嚼舌根:“我隔壁那个画画的和那个比姑娘还俊的男的是同性恋。”
“好恶心。”
“早该发现了,那男的那么娘。”
“两个男人?这不就失德了吗?”
以软糯闻名的江南调调此时尽是恶毒、刻薄。世俗赞美爱情,世俗不接受爱情。
…………
彼时是江南的春天。
那是一个恶劣的天气。天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下雨;小镇郊外的河也很汹涌,等待着人们的献祭。君与和云和就死于那天,就在郊外的小河里。
死前云和说:“下辈子吧!下辈子我变成女孩就来嫁你。”
君与摇了摇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画家衣服上的颜料还是被冲洗干净了。
…………
这是他们双死的第三个年头,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他们了。只有荒原中的坟墓上一束不知是谁放在坟头的波斯菊。
这大概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后的祝福:波斯菊,永远快乐。
「少年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逢;那时他们的故事也将会被续写。他们的故事,未完、待续。」
月望依◎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