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往事现
“轰隆隆——”
苏灼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站在第三扇门里,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但他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祖墓的第三道门后, 他的身前, 放着一道复杂而又精致的阵法, 在那阵法中间, 则是一座高台,高台四周垂下无数画着符咒的黑色旗幡, 中间隐约能够看到一抹鲜红色,似是有人穿着红衣坐在其中。
而那高台下,八方垂下铁链,铁链将中间的那人紧紧的锁在这里,无法动弹, 无法逃离。
这是什么?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墓穴, 反而像是什么为了锁着什么东西而设下的阵法。
苏灼神色有些异样, 他微微上前一步, 四周顿时燃起无数的蜡烛, 那些蜡烛全是红色, 就连火光都是红色, 将四周衬得一片的妖邪以及神秘。
这些到底是什么?
苏灼暂时不敢接近那高台, 只是在四周转了一圈,他透过那些旗幡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是有一个穿着红衣坐着的人, 可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而且这高台上面还被画着各种咒语, 苏灼不确定这些符咒到底是什么, 他对这些东西并不精通。
但他总感觉这东西仿佛是为了锁着那里面藏着的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
当年的那个前家主哥哥?
除了这高台外,四周的布置也很是奇怪,整体四周是呈现出一个八卦阵法, 但这八卦阵法却是封死了的,这让苏灼不得不小心,也暂时不知道要如何靠近。
真奇怪,为什么第三扇门的里面,会是这些?
坐在那高台上面的是人吗?那么会是谁?那个前家主还是那个叛徒?
而且那高台里面也像是一个墓穴,难道这棺材里面也藏着什么人吗?
苏灼看了看四周,拿出一块晶石,然后朝着那高台之中投过去。
“咚——”晶石落在高台之上,没有一丝反应。
没有任何禁制吗?
苏灼又朝
着四周看去,四周的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鲜艳的壁画,只是太过久远了,那些壁画也变得暗淡残缺起来。
也对,这里是苏家的祖墓,能够进来的人屈指可数,而能够进入这第三扇门的,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可能也没有别人了,所以,这里还需要布置什么禁制呢?
血脉,已经是最强的禁制了。
苏灼嘴角微动,念出咒语,身形一轻,他缓缓朝着那高台过去,只是他还是警惕的在四周转了一圈,这才小心翼翼的踩着地面落下,他等了一会儿,四周依旧没什么反应。
看来跟他猜测的差不多,这般想着,苏灼下意识的朝着那旗幡里面看去。
刚才离着远了还没发现,想着才发现里面的确是坐着一道身影,只是重重的旗幡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场景。
而这些旗幡,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有些不适,仿佛灵魂都要被吸取了去。
苏灼咬破手指,将一滴鲜血落入地面,然后双手结出手印,念着一串咒语。
很快鲜血没入地面之中,然后闪烁着一道红光,红光直入那旗幡里面,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苏灼看了看,再次朝着里面而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也尽量让自己不要触碰到这些旗幡。
终于,他走到了那最中心。
他这才发现最中心既是一道红色的纱帘垂下,因此瞧着才一片的红,里面的确有道身影,那身影很是瘦弱,穿着宽大的红色鲜艳衣衫,像是什么喜服,但又没有喜服那般的正式。
红色的衣袍铺在地面上,那道身影坐在里面,仿佛在等待着谁一般。
苏灼目光动了动,为何他会觉得这道身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于是他缓缓走到正面,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打开那纱帘,但手放到半空却又顿了顿。
最终他咬着嘴唇,伸出手将那纱帘掀开,浑身却的一愣。
就在他的眼前,坐着一具白骨。
那白骨穿着鲜红色的衣衫,头上戴着华丽的凤冠,四周垂下一大片的珠
宝珍珠,明明是白骨,却依旧可以让人感受到他的悲凉。
那黑黝黝的双眼窟窿一直在看着,你仿佛可以觉察到他的情绪。
苏灼大惊,想要放下那红纱,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那白骨之人握住。
苏灼抬起头,另一只手已经凝结出了真气,然而却最终停下了。
那白骨头颅微微转了一下,他似乎一直在盯着苏灼,颚骨动了动,仿佛在说:“……救……我……”
苏灼看着被他扣住的手腕,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能够觉察到这道白骨没什么恶意,甚至他还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以及熟悉,但脑子里面又有另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告诉他,不要靠近,不要再接近了。
因为再靠近,说不定会有什么他没法接受的事情发生。
苏灼明明想要把手抽回来,却于心不忍,他看着那白骨,透过他仿佛看到了数千年的一幕幕悲剧。
无数残缺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面闪烁而过,这不是他的,却仿佛又是他的。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你们的哥哥!我是你们的哥哥啊!”
“你们会遭报应的!终有一天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日日夜夜让我生不如死!”
“你们口中的喜欢,让我恶心!”
“我告诉你们,我对你们的只有恶心,只有无穷无尽的恶心!”
苏灼猛的抬起头,他看着眼前这具白骨,脑海里面闪烁而过的,皆是那些红帐之中翻涌之事。
各种屈/辱以及说不出口的禁忌,全部都被藏在那里红帐里面。
为什么会是……你们?
这些画面他虽然看不太清,但却能清晰的看到,是三个人。
其中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在一同欺负另一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当年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
苏灼发现这具白骨还抓着他的手,忍不住的垂下来眼帘,“我不知道你想要
做什么,但我进来是为了寻找使用雀血翎羽之法,以及下半部的无情道功法。”
那具白骨仿佛明白了,又仿佛没明白。
他一直盯着苏灼,一直在盯着苏灼。
明明只是一具白骨,却让苏灼觉得他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下一刻,苏灼的瞳孔忍不住的放大,就在他的眼前,这具白骨缓缓恢复了血肉,他的手指逐渐恢复成了正常的手指,而他的相貌,也在不断的复原。
终于,他从白骨再次恢复成了正常人类模样,但那张脸,却跟苏灼的一模一样!
苏灼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将手抽了回来,他看着眼前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震惊之余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是谁?”苏灼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却发现对方被铁链束缚在这高台座椅上,脖子手脚上都被捆上了锁链,那些锁链上面有着特殊的符咒,根本无法让他离开这里。
他看着的苏灼,那双眼睛里拥有着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凉以及哀伤。
他很伤心,至少在苏灼的眼中是这样的。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吗?”苏灼再次问道。
而对方却并不说话,他只是一直看着苏灼,或许他早就死了,如今留下的,只是当年的一两分残容罢了。
一个躯壳,是无法拥有意识的。
四周的蜡烛依旧在燃烧着,跳跃着的红光像是心跳一样有力。
苏灼从脚底升起一片的寒气,让他很是不适。
他注意到对方的身下似乎是一扇门,倒有点像棺材,对方坐在上面,永远的将棺材镇压在身下。
这里面会是什么?
会是他想要寻找的东西嘛?
苏灼上前,微微低头,“我是来寻找东西,你身下是我想要找的东西吗?”
那人依旧看着苏灼,终于,他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他像是活着,可更像是死了。
苏灼猜想他可能留下过什么一两分心神,因此才能在今日还能有这样的反应
,但人肯定是早就陨落了。
他看着那人缓缓抬起手,放在他的身前,他的动作有些大,这让他手腕上的锁链叮叮当当的作响。
他身上的锁链都不大,不过一根拇指粗,但看上去却很是结实精巧,连接到了地面就换成了粗大的锁链,然后一直落下高台。
他就像是被锁在这里的精致玩偶,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凉。
“救……我……”他无声的说道。
其实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却能让苏灼下意识猜到他想要说什么。
苏灼迟疑了一会儿,“你想要我,怎样救你呢?”
想到此,苏灼叹了一口气,“您是已经故去了数千年之人,我没法救您,您能明白我所说的话吗?您已经故去了,已经不需要被人救了。”
那人却还是固执的看着苏灼,将手放在半空,他双目无神,此刻却可悲的被锁在这里。
即便故去了又如何呢,即便陨落了上千年又如何呢。
他身前遭受的一切并不会被改变,而他死时,又该带着怎样的绝望?
死后还要被永永远远的困在这里,困在这祖墓之中。
明明他也是出身高贵的朱雀之后,为什么生前死后却依旧逃离不了这样的结局呢?
苏灼动容了,他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您想要我怎样帮你呢?”
四周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些白雾,那些白雾缓缓潜入高台,一点一滴的接近着苏灼。
那人看着苏灼,眼珠又动了一下,眼眶湿润着,流下一滴血泪来。
这不是眼泪,而是血。
“……杀了……我……”
明明他说不出话,苏灼却能下意识理解他的意思。
苏灼皱眉,“可是,您不是已经死了吗?”
“……回去……去杀了……我……”
苏灼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凝,“回去?回到数千年前?怎么可能呢?”
突然,苏灼感受到了什么,他猛的回过头,四周的白雾将他们完全的包裹了起来,甚至就连四周的
旗幡都看不清楚。
怎么回事?为什么祖墓之中也会存在白雾?
不是只有天麟秘境里面才会有这些白雾吗?还是说,天麟秘境里面的白雾,也跟苏家的祖墓有关?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灼被白雾所侵蚀,他感受到手中握住的东西缓缓消失了,他很想要抓紧,却发现伸出手什么都抓不到。
仿佛在他的身前,原本就什么都没有。
白雾越来越大,大雾四起,无法看透。
苏灼感觉自己身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这种状态倒并不怎么陌生,等到四周的大雾逐渐散去之后,苏灼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回到了苏家,却并不是现在的苏家。
现在的苏家遭受过重创,很多地方跟以前都不太一样,而眼前的这个苏家,却无比繁华安静,四周仙雾而过,一幅人间仙境的模样。
这才是仙山该有的样子,这才能算是真正的人间福泽。
他回到了苏家?数千年的苏家吗?
苏灼试探的踏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身形比起以往来说轻盈了许多,像是什么幽魂一般。
他抬起手看了看,并不是正常的实体,反而像是什么虚影一般。
他看向四周,试探的朝着最后面的庭院过去,因为那里是他居住的地方,只要他回到庭院就能知晓这里到底是不是数千年的苏家了。
这一路上偶尔也能遇到一些奴仆,都不是傀儡,而且四周灵气充沛,跟之前的苏家,完全是两个概念。
苏灼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庭院前,但却并不是自己印象之中的样子,而是一座小侧殿,瞧着很是偏僻,也有些阴森,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只有此处,不像是一个仙境。
为什么只有这里不同?
而且里面很是昏暗,像是一盏烛火都没有。
苏灼犹豫了一二,还是缓缓进去了。
他此刻倒算不得什么实体,甚至可以任意穿插进宫墙之中,这种状态让苏灼会以
为自己是什么幽魂般。
他很快就潜入了宫殿里面,里面的东西很少,这是一个很冷清的宫殿,而且很灰暗,几乎看不到什么光亮。
奇怪。
“哗啦——”
突然有着什么声音响起,苏灼下意识的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过去。
是在宫殿底下,应该是下面还有着什么暗室。
那声音点点滴滴,若有若无,根本听不太清楚,甚至苏灼一度都怀疑是否自己听错了。
他仔细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试探的潜入地面,竟让他可以轻易的潜入了进去,他一路往下,原本是一片黑暗,突然就见了光亮,虽是暗室,角落却摆放着不少的明珠。
“哗啦哗啦——”
那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了,像是锁链在撞击着的声音,还伴随着什么清脆的声音。
苏灼朝着前方看去,发现那身前还有一处暗门。
而这些声音,都是从这暗门里面传出来的。
会是什么?
苏灼来到那暗门前,想要伸出手进去,却又在迟疑。
他怕自己会瞧见些什么不好的意思,因为里面的声音的确让人不得不朝另一个方向想去,此起彼伏着,断断续续却又连绵不断。
苏灼还是没能进去,因为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人声,那声音很低,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哥哥,你怎么不叫了,是我让你不够舒服吗?”
“是我的厉害,还是他的更厉害啊。”
“你叫啊,叫出声啊,我想听你的声音。”
那些声音大了几分,随后传来了另一人的几道低声呜咽,听着就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痛苦般。
苏灼神色有些慌乱,他也不是,不是对这些全然不懂的。
这暗门里面分明就在,就在做着那种事。
苏灼神色有些异样,耳梢都有些泛红,但随之而来的,是那种说不出的恶心抗拒之感。
仿佛此刻承受痛苦的人,是他一般。
让他作呕。
苏灼
目光有些慌乱的飘来飘去,他想要离远一点,却听到里面又传来了那道低沉的声音。
“哥哥。”
“好软,好喜欢,像水一样,是不是只有给你吃了药,你才会稍微乖巧一点?”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哥哥也有的是时间的。”
“哈哈哈哈,我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苏灼只觉得恶心。
他稍微走远了一些,那里面的声音却一直没有间断过,偶尔会夹杂着几道呜咽痛苦声音。
过了许久,里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那人肯定还在里面,苏灼又在外面等了很久,里面又响起了一些声音,随后又安静了下去。
苏灼看到有人从暗门里面出去,那道身影走得很快,直到那人走了好一会儿了,苏灼这才敢缓缓进去。
一进去苏灼就有些不适的合了合眼睛,这是一间很小的暗室,四角只放了一颗明珠,这样的明珠根本不够照亮整间屋子,因此这里面很是昏暗,而在暗室的最里面,却有着一道挂着红帐的大床。
大床四周倒是放了几颗明珠,但却依旧不够明亮,只能说堪堪视物,离外界那样白天的环境来说,天壤之别。
透过那红帐,苏灼倒是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他目光有些闪烁,不知道是否该过去。
这暗室里面一直都徘徊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不难想象会是什么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那躺在红帐里面的人缓缓坐了起来,苏灼看到那道身影,这才握紧了手过去。
“谁?”红帐里面传出沙哑而又疲惫的声音,那声音没有一丝力气,只有一股心灰意冷的味道。
苏灼看了看四周,不确定他是否能够听到自己的话,于是上前小声说道,“晚辈是来救您的。”
那红帐里面的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似乎根本听不到苏灼说的话。
就在苏灼以为对方听不到自己话的时候,那道身影又动了动,他伸出一只
手,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痕迹。
他掀开红帐,将一切都暴露了出来,苏灼下意识的移开目光。
却在下一秒又将视线放到了对方的脸上,的确,跟他的相貌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但看起来却比他似乎要年长一些,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的外袍,外袍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的皮肤。
凡是肉眼可见之处,满满的全是各种痕迹,还有一些淤青以及红肿,瞧着便触目惊心。
他坐在红帐里面,就像一只被折断了双翼的金丝雀,只能仍由主人为所欲为。
更让人心疼的,是他的双眼,那双眼里只有一片的死灰,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光亮。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任何人都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的。
为什么会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呢?
苏灼感觉全身都升起一股鸡皮疙瘩。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仿佛在看着苏灼,又仿佛在看向苏灼的身后。
苏灼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要杀了对方吗?
恐怕对他而言,此刻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吧。
“我被废了经脉,一身修为尽毁,又被强行植入了神骨,但却被锁魂链镇压住了,还服用了过多的药物,我已经是个废人,所以现在的我没法自己杀死自己。”他缓缓说道,似乎是说给苏灼听,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他不确定是否这里有人,但这他唯一的希望了。
“如果你是来帮我,那么就杀了我。”他唯有说起这句话时,神色稍微有了几分起伏,“求你,杀了我。”
他就像是抓住最后救命稻草般,明明已经心如死灰,此刻却还是想要求得解脱。
他看上去很是瘦弱,虽相貌比苏灼年长几分,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杀了我。”他闭上眼,眼角流出泪。
很轻很小的一颗,他的声音也很是嘶哑,整个人是无法遮盖的疲惫。
苏灼有些迟疑的抬起手,他对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