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初雪
“你这个有些红色弱，到时候还得来细查——不用担心，男性患色弱较普遍，就是有个别专业你报不了要注意……”
吕浩庭查出了色弱。
晏定宋的近视加深了几度。
冬青树红果累累，商业区高楼林立，外卖员从四面八方涌进这片区域，带来了无数烟火气。
“……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车门缓缓打开，晏定宋压低帽檐，孤零零地下了车。
汽车平稳起步，载着唯一一个乘客前往下一站。
前台值班的小姐姐还是之前那位，见了他快连微笑都维持不住了，只想让嘴角与太阳肩并肩。她缓一缓神，低声和同伴要来了领路的机会，便微笑着迎上了晏定宋：
“晏先生和我来吧……”
电梯一路升上五楼。
新来的秘书不仅长相温婉，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老板还在工作，请问要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
秘书笑意不变，“好的。老板在开视频会议，请小声一点。”
办公室里拉上了薄窗帘，透出一屋的橙黄色，电脑后坐着的男人西装革履，鼻梁上挂一副细边眼镜，眼神专注，笑容得体。
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摆出高不可攀的模样，因为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透露出那股子贵气。
大约十分钟后，李谊殊结束了视频会议，并且一开口就是询问晏定宋：你早餐吃什么了？
陈姨说起这件事情时，李谊殊头疼得不得了。
他明白高考体检项目非常的多。
低血糖，或者养出胃病可怎么办？
“……班长给了点曲奇饼。”
“那等会吃好点，”说着，李谊殊摘下眼镜，起身向他走来。
他起晚了一步，被李谊殊摸了一下头。
食堂在六楼，只在角落用几盆盆栽隔出了一处高层就餐区——以防高层没地方坐。
“我要两碗过桥米线，一碗肥肠米线，一碗香菇米线，多加辣多加葱少放油不要香菜……”
“我要可乐鸡翅，还有那个椒盐排骨，木须肉……”
“来一碗山楂粳米粥……”
这是个热闹的时刻，白领们来来往往，带了那么一股子家骥人璧的骄傲。
眼见越来越多员工状似无意地把目光黏在这个方向，李谊殊干脆叫晏定宋先去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随着晏定宋来公司的次数增加，即使是公司里再怎么孤僻的员工，都晓得了这么一号人物。
迅速地点完餐，李谊殊整理好表情，一回头看见桌上多了两杯液体。
晏定宋面前的那一杯是浓香醇厚的牛奶，他对面的另一杯则是菊花茶。
晏定宋知道，也许是自己还未成年的原因，这个人偏爱让自己喝牛奶。
古人云：春吃花，夏吃叶，秋吃果，冬吃根。
而山药和萝卜，便是其中两种应季食材。
奈何晏定宋不喜欢吃萝卜，李谊殊便点了一道软糯香甜的清蒸山药。
至于另外的菜品：白果炒羊肉和鲜虾冬瓜汤，也都是鲜香口味。
这一餐，可以说是比较符合体检期间饮食清淡的要求的。
两个人平时吃饭时，多数是李谊殊去找话题，试图打开晏定宋的话匣子。
四舍五入一下，晏定宋也来池萍三年了。
他好不容易把人养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女孩子。
大概是情绪突然上来了，李谊殊一笑，感慨万千：“一直没弄明白你喜欢吃什么，你以后女朋友得多——也说不准，可能你直接就——”
“我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所以不需要。”
那么一小碗不够拳头大的米饭，他只扒拉了两口，就停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喝起牛奶。
李谊殊没有多诧异，只是说了一句废话：“吃完了？”
按理说，青春期的男孩子食欲旺盛。
晏定宋最近饭量减少，但李谊殊瞧着又不像厌食症。
“下午称体重——要和老先生报数字。”
李谊殊本来还想着，等唐水奎闲下来了向对方问问晏定宋的情况，晏定宋这个回答一出，却是歪打正着，打消了他的疑虑。
男人点点头，正要往下说什么，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了李谊娴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应该是蕊蕊……”
果然，画面正中央是个穿着小红裙的宝宝，坐在儿童餐椅上，左手握勺子咯咯咯地直笑。
“舅、舅舅！”
他前两个星期送的浮雕猫咪餐具正摆在蕊蕊面前，而地上和餐桌上全是番茄鸡蛋猫耳面与蔓越莓奶糕的遗留物。
蕊蕊已经一岁半了，乳牙都长了好几颗——此前因为牙床痒还咬过晏定宋几次，笑起来甜得像蜂蜜。
“舅舅！抱！”
玻璃杯底留下了一层薄薄的奶皮。
【养小孩儿真难：侄女越长越好玩了】
晏定宋没有选择午休，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休息室里，睁着一双狐狸眼，放空自己。
临走，他才凑近床铺，把整齐的被褥弄得凌乱一些，好让人见了不心生怀疑。
“您好，您的身高是187厘米，您的体重是73千克……”身高体重测试仪嗷嗷叫着，工作人员耳听八方，唰唰几笔把数据涂写下来了。
重了！
晏定宋身后排队的人都被这个仪器惊到了，尤其是队伍中间排着的黄海瑛表现得最为明显。
她的眼睛狠狠一闭，再深呼吸几口，用大拇指指腹摁了摁人中，暗骂道：草率了！中午没忍住吃了块奶油蛋糕！这秤非得喊这么大声吗？！
接下来，要检查考生身上有没有伤疤或者文身。
这一项，自然是需要脱|衣服的。
“我去，我不要和晏定宋一组！”已经生龙活虎的纪律委员一脸抗拒，奈何这是医院按照报名序号来叫号的，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脖子认下了。
晏定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游泳课咱都看过了，不过是咱贴秋膘了而已，而已……”
青年皮下肌肉适量，六块腹肌隐现，大腿线条柔和，小腿肌肉突出，脚腕细得仿佛能一手抓住。
像晏定宋梦里的恶鬼一样，从地里探出指甲尖长的青手，直接抓住人的脚腕拖走。
医生目光平稳，仿佛自己在看一块生猪肉，上下一扫便让两个男生转身，再一扫后背，“好了，出去吧。”
高考体检最后一项，是检查心脏。
医护人员给马周吉贴电极时，有个男的搞事情喊了一声“柴青”，瞬间心律不齐。
心电图机把这一份少年情愫，清楚地摆在了众人眼前。
今年雪来得早——晏定宋体检完没几天，池萍就下雪了。
一个深夜，晏定宋拉上窗帘，把这个没有星星的天空隔绝在外。
楼下，小聚会仍旧在进行中。
“爽！”吴锦柳吨吨吨几口喝光啤酒，催着唐石赶紧制做她心爱的烤生蚝。
“我还是喜欢室外烧烤……”旁边帮厨的常徽嘀咕道。
“外面飘雪，你去啊，我们不拦你，”唐水奎咬掉最后一串牛油，顺手接过唐石递来的鸡翅。
李谊殊握着游戏手柄，眼睛牢牢粘在电视机上，闻言插嘴道：“有本事别上我家烧烤，去你家。”
常徽是他们这个小团体中唯一一个仍旧和父母居住的人，不是他有多恋家，而是他父母手段强硬地驳回了他的一切行动。
黎秦旺嗤笑一声，加入了嘲讽常徽的队伍里。
唐水奎一边啃咬鸡翅，一边“复盘”起刚刚和晏定宋的短暂交流。
毕竟对方是高三生了，他没能和晏定宋多交谈。
感觉不太对，又说不清楚。
还是我经验太少了……
清晨的光刚刚酝酿出独属于日出的色号，便被飘飘洒洒的雪花盖住了。
智能窗帘在固定的时间拉开，闹钟同时响起，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起床，把睡得翘起的呆毛用水打湿压下去。
洗漱完毕，晏定宋拐进衣帽间。
衣帽间最显眼的就是套了防尘罩的古着了，他后来才知道，这是李谊殊专门扯了几块布料找了裁缝做的。
算是买断了。
可惜了，他居然在昨晚梦见了恶鬼穿这身衣裳。
楼下的树还未掉光叶片，坚韧地捧着一团绵白。
餐桌边上的男人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又亮又圆，抬头笑吟吟地朝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掌心不经意间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晏定宋尽量扯出笑脸：“早。”
唐水奎没回去。
“陈姨和唐石在厨房做早餐。”
他正说着，高大的男人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出来。
“李殊不喜欢面条，真是很奇怪啊，对吧？”唐水奎笑容更盛，他面前的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鸡蛋花缠着软烂的西红柿，几根香菜十分惹眼，一碗面红绿黄白相间，看着就很诱人。
另一碗是鲜咸香辣的藤椒酱汁煎蛋面。
而他常坐的位置已经摆上了一杯紫薯牛奶和一份蒸南瓜。
他要出门时，李谊殊才下楼来，看见唐石两人的早餐更是表现得十分嫌弃：“你们在我家不能顾虑一下主人的心情吗？”
唐水奎正好吃完最后一块萝卜饼，“顾虑了啊，顾虑过后我决定只有我俩吃面条，否则你多可怜啊。”
“啧，”李谊殊很是不平。
上完散打课，晏定宋照旧去找宋黛吃了顿午饭。
“嗯——你没和我提起过这么个事啊。”唐水奎立刻皱起了眉头。
“有问题？”李谊殊完全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闻言也只是顿了顿给星期五磨爪子的手。
“怎么没有？这关系到我对晏定宋的评估。”
原本，晏定宋想着，这两人吃个早餐就会走。
谁曾想，下午的时候不仅唐水奎两人没走，还多了两个人找上门来了。
“你好，我是池萍市禄仁片区派出所的民警，我姓刘，这位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