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摸头
李谊殊正说着话，就见眼前的房门缓缓向里打开，门后还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圆脑袋。
他还没见过星期五开门，一时间竟不知该对此感到欣慰还是感到头疼。
以后的零食还要藏得更深些……
星期五开完门，扑到李谊殊脚边，咬住他裤腿死命往房间里头扯。
自从晏定宋搬过来，除了上次晏定宋生病时进过一次，他就再没进过这个房间。顾虑着此处是晏定宋的私人空间了，他一边顺着星期五的力道进门，一边开口道：“小孩儿我进来了？”
“嗯。”
尽管手机传出来的呼吸声很微弱，但是房间里头过于安静，让李谊殊一下子就听到了这声音。
这大男孩五官大，面部线条又凌厉，眼尾向上勾起，带着明显的下三白。李谊殊手里的手机和走廊灯几乎成了唯二的光源，那张脸、那个人在昏暗的光影里，释放出不易靠近的冷气。
和聂霄很像。他心中下了判定。聂霄脸上早期的胶原蛋白褪去后，锐利的骨相凸显，加上一道道皱纹，虽无他的嘴巴一般刻薄，却也是单单瞧着便能让蕊蕊吓哭的相貌。
他没有轻举妄动，任由星期五将自己扯到晏定宋身前，轻声轻语道：“明天中午出去吃，怎么样？”
晏定宋盯着他，星期五也跟着盯——好在李谊殊自小就习惯了被各种人关注，这会儿心里波澜不惊，甚至敢直接上手去摸晏定宋的头，“嗯？怎么不说话了？”
少年任他摸了会儿，才上手把对方扒拉开，“宋黛，她……她好像，有点，她在比赛前骨裂了，很重要的比赛，我不知道……”
李谊殊一惊，差点不顾形象要爆粗口，夭寿了！“怎么了？是那个女孩子？”他这会儿只想打断晏定宋“酝酿中”的情绪。
晏定宋一滞，泣音慢慢敛回去：“嗯——是。”
随着时间流逝，窗上的明月缓缓脱离桎梏，升到两个人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床边的男人站到他身前，低声喊：“晏定宋……”
那双纤长的手朝他伸来，像宋黛的母亲第一次抱他那样伸了过来，于是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或许是他动作幅度太大了，那双手消失不见，他只看得到幽暗无光的卧室。
窗帘死死地阻止着窗外光线的侵袭，整个卧室只余下他一个活物。
他眨掉睫上的水珠，摸索着拿到手机，一摁，屏幕没亮。
少年拖着疲惫的身体，将手机充上电，再去慢慢拉开窗帘。天依旧很黑，对面的禄仁山上却有一排截光型路灯蜿蜒而上，像是夜中的萤火虫——荧光素遇上了酶，居然会发生这样漂亮的反应。
想来再过一两个月，禄仁山公园就要建成开放了。
宋黛母亲第一次抱他那天，他们刚刚从警察局回来，那个容易心软的妇人以为他吓坏了，在走廊上抱着他哄了又哄，说的话幼稚又可笑。他们一进家门，他便被晏项琴扯进了卧室。他的母亲急切得很，步子跨得极大，进卧室门那会儿更是险些崴脚。
她的母亲说：“宋宋，你是我和你爸的‘月球’，你懂吗？月球。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的。”
据说，忒伊亚行星与地球的相撞创造了月球。
捱到天擦亮，晏定宋没什么力气地拿上手机，走到门口，面向木门扯了扯脸上的肌肉群。
星期五正团成一团窝在纸箱中舔毛，发现二号铲屎官出现了，就瞪大一对马灯似的眼，悄无声息地潜过去，然后猛地一扑，咬住了晏定宋裤角。
晏定宋拎起猫，熟练地往自己怀里一揣。他坐到单人沙发上，一边给猫咪顺毛，一边看窗外天空。
陈姨这会儿进门时看见他，还惊讶于晏定宋的早起：“晏先生起这么早啊？”也不见玩手机。
“陈姨。”
“哎！晏先生有什么想吃的么？”
“没，陈姨做吧。”
今天的早餐有黄金糕和牛腱罗宋汤，陈姨又烙了两张菠菜薄饼做鸡肉卷，鉴于晏定宋要控制饮食，她便将其中一份鸡肉卷的肉类占比比例大幅度下降。
六点五十分，李谊殊下楼。
晏定宋瞟了一眼男人，自顾自地继续吃哈密瓜，灰绿色的瞳孔没有焦距，像是一个功能尚不完备的机器人。
李谊殊经过晏定宋时，顺手摸了一把他头发，摸完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这不是三岁小孩！他若无其事的安静坐下，偷偷观察晏定宋表情。
吃完早餐，李谊殊琢磨好说辞，慢慢道：“给星期五换了点装备，装了两个摄像头方便管，你下个软件我开权限给你。”
星期五不爱喝水，还经常偷吃，李谊殊这回干脆买个投食器和宠物喷泉回家。他都想好了，到时候把星期五犯罪过程洗出来，直接扔去星期五跟前，看它羞不羞愧。
“好。”晏定宋登上软件翻看了几下，都是些常规应用，就是察看不了监控视频是否被下载或处理过——可能权限不够。
男人一边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一边上手挠挠猫下巴，陈姨则从厨房里转出来，喊他：“先生中午想吃什么？”
“嗯？小孩儿不在家里吃？”李谊殊一下子看向晏定宋，又觉得自己过于敏感。
说不准陈姨早问过小孩儿了呢？
“班里同学说要聚一下，我中午在外面吃。”
“晚上回来，我订了馆子的——今晚得上自习了吧？那也吃不了多久，到时候送你去学校正好。”
因为新学期开学需要处理诸多事务，校方规定这天的晚自习不得缺席。
十点，晏定宋准时出门。
宋黛的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了，同他细声讨论着这两天发生的趣事，接着还说有两三个小学妹带了双芭蕾舞鞋来探望她了。
以她本阶段规划的训练程度，一双舞鞋的寿命大约是三天。她也曾有笔直修长的双腿，日复一日的训练让她的小腿肚子变粗，让她的小腿变弯，让她趾甲稍稍外翻……
可她不怕。
她有段时间几乎是每次做梦都会梦见自己进了心仪的舞团，然后每一次都能笑醒。
晏定宋很快把话题从芭蕾上转移，他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窗外风景。猛然间，他瞳孔一凝，然后散开，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那是他未曾体验过的感情。
一男一女肩并肩蹲在公交车站牌边上，女的发问：“为什么我们要蹲在这儿？”
“不知道。”马周吉直言不讳。
“哦，那刚才过去的公交车是不是我们要坐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马周吉一个弹起，开始察看公交车线路：“……好像——是！那怎么办？我们最少要等上十分钟才有，绝对迟到的……”
“让你出门拖拉，我跟他们说声。”柴青掏出手机噼噼啪啪开始打字，马周吉眼神四下一扫，发现了个熟人，招呼对方：“林恕壹，真巧！”
那男生后面紧眼着的另一人瞟见这两人，额间青筋一跳，凑上去接话：“他去图书馆。”
池萍城图书馆与他们定下的集合地点很近，马周吉闻言没多想，点点头略过话题，“那么现在就有三个人迟到了。”
吕浩庭弯了弯眼角，把手里的一瓶水递给林恕壹，和马周吉聊起班上的事务。他和柴青都是副班长，本来以为高二可以“退休”了，没想到班里人你一票我一票，把他们三个钉死在这班干部队伍里了。
柴青打完字，抬眼瞅瞅兄弟班的林恕壹，问了声好，又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摸出四五颗奶糖：“吃吗？”
她上学期有几次集会低血糖，马周吉问了周围一圈人，结果每次都只有林恕壹口袋里塞了颗薄荷糖——这之后柴青吸取教训了，不管哪个包包都会放上一小包糖果以备不时之需。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林恕壹也喜欢吃糖。
班上人选定的集合点在文化广场，三人抵达时国旗下方已经聚集了一帮人。
“嘿青青！”晏定宋旁边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见了柴青，立马抛下心心念念的帅哥溜了过去，搂着柴青的头吧唧一口小脸蛋。
这姑娘叫黄海瑛，是班里的文娱委员，这次的活动便是她牵头组织的。
和好朋友嘀嘀咕咕讲了几句，又给对方看过自己与晏定宋的合照后，黄海瑛环视一圈到场的人，确认无人缺席，清了清嗓子脆声喊：“嘿各位还记得咱们的班服不？今天的究极任务就是设计班服——哦不，这任务是我的。你们的任务是提建议，就这样。”
他们高一的班服就是黄海瑛熬了十几个日夜，揪掉三十多根头发，历经无数次修改，才终于敲定下来的。
那一天，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喃喃低语：“你们这些破甲方，要不是有同学情谊，我早不干了，知道我画一张人设图赚多少钱吗……”
然而，晏定宋来了。
他是个插班生。
不过就算没有插班生，他们这群人也会选择挑选新班服。
马周吉接下领导权，带着三十一个人浩浩荡荡开始移动。
鉴于柴青有男朋友陪伴，黄海瑛没有兴趣当电灯泡，便挤走了所有人，顺利霸占晏定宋身边人的位置，试图与他拥有共同语言。
“定宋，你有什么喜欢的图案吗？或者角色？”
后方两个啃着雪糕的女生慢吞吞跟着大部队，其中一个咂咂嘴，说：“嗳海瑛是不是有点儿喜欢晏定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