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继承家产进度73%
江橙橙感觉整个世界陷入了安静，而她的感官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功能。
体内的温度一点一点从她的指尖流失。
她宛如置身在腊月寒冬，只感受到无限的冷意。
随后她便被人抱在怀里，来自沈长明的温暖终于让她原先冻得发抖的手脚逐渐安分下来。
那些被忽视的剧痛蔓延全身，让她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江橙橙在最后一刻上前推开了沈长明。
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个结局，就像她所说过的，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她也要眼前人活得平安顺遂。
江橙橙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第二次的生命，更没有想到能在这个世界里得到一份真正的爱，能够去实现上辈子的梦想。
她仔细想想，这一路走到现在，也算是值了。
沈长明抱着少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满地的鲜血也把他的凤眼染上一片赤红，他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江橙橙眼底的光彩渐渐变得暗淡，那双杏儿眼仿佛下一秒就要阖起来了。
沈长明声音破碎，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江橙橙……江橙橙，不要睡……不要睡……”
“我带你下去，你再等等我，你不要睡……好不好？”
沈长明卑微的哀求让江橙橙昏昏欲睡的意识变得清明一些。
她的耳朵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对方说的话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但在她望见那张脸上的痛楚之色时，她还是费劲力气点了点头。
哪怕走到最后，她还是不舍得让沈长明难过。
江橙橙和沈长明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出城的山路，因为来往车辆并不多，所以修缮道路的工程还未完成，整条路都是又窄又险，救护车都很难开上来。
沈长明望着奄奄一息的江橙橙，咬咬牙，还是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让对方搂紧他的脖颈，然后带着一身的伤就往山下跑。
江橙橙靠在沈长明的胸膛上，听着对方异常激烈的心跳声，脑海中那些被封锁的记忆终于被解开。
那些她追寻已久的真相夹杂着沈长明从始至终的爱展现在她面前。
或许这些真相就是江橙橙死前的走马灯。
等江橙橙看到最后一幕的时候，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感觉有一股火焰从肺里炸开，沿着血液侵蚀了体内每一块角落，让她痛不欲生。
也就在这时，江橙橙突然感觉有东西从口中流出。
她下意识抬手去接，却在掌心看见了大片的鲜红。
江橙橙知道这是一个提醒——她的时间不多了。
“沈长明……”
沈长明听见怀里孱弱的人发出一声低喃，但他不敢低头去看，生怕看到自己最害怕的场景出现。
江橙橙只能抬手扯了扯他的袖角，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撒娇又喊了一声，“沈长明……”
沈长明脚下步伐终于放慢，他感觉自己的脖颈无比僵硬，但在少女恳求的呼唤下还是低头问道，“……嗯？”
江橙橙那双杏儿眼又有了从前的光亮，但这份光亮背后意味着什么，沈长明心里一清二楚。
那是……回光返照。
他感觉在这一刻，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一只大手狠狠揉碎，就连喉咙中都漫上了一股腥甜之意，即将失去眼前人的惶恐席卷全身，他抱着人的大手也愈发用力抱住对方。
此刻的江橙橙就想一缕随时可以飘走的云烟，只要眨一眨眼，这人就能消失不见。
江橙橙抬起手，指尖擦过他嘴边那抹似哭似笑的弧度，最后在对方的愣神之际，倾身上去轻轻吻住那苍白的薄唇——
“沈长明，这次我没有遗憾了。”
这辈子的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们曾在闷热的夏雨里躲在同一片屋檐，曾在闲来无事的午后流窜于小巷老街，也曾在凛冽的冬季里见过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
上辈子所有的缺憾在此刻终于被填满，为此，哪怕是即刻死去，我也是充满幸福的。
唯一不甘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一辈子，真的太短了啊。
而下一次的初雪，我也没能再陪着你一起去看。
……
这个吻很轻很柔，就像一只蝴蝶轻轻停留在他的唇上，但又倏尔离去，只留下唇间淡淡的温度证明蝴蝶曾来过。
沈长明来不及回味这个吻，就看见少女轻轻阖上了双眼。
那双灵动的杏儿眼在这一刻归为死寂。
曾被他视为上天馈赠的女孩再这一刻流逝于他的指尖，随风而去，无法挽留。
沈长明抱着怀里的人，跪坐在原地，此时全然崩溃的人和江橙橙梦里的如出一辙。
他不顾远处亮起的红蓝车灯，抵着少女光洁的额头，泪水从凤眼里源源不断流出，砸在对方的脸颊上，宛如少女最后的一滴泪。
周围喧闹声和呼喊声骤然响起。
但沈长明就好像没有听见，只是抱着少女的身体不肯放手。
不过最后，他的力气还是难敌多人，只能看着江橙橙离开自己的怀里。
也在这一刻，沈长明脑海里原本紧绷的线终于断裂。
他感觉到胸口一阵绞痛，随后眼前便被黑暗侵蚀，他倒进了一片寂静的深渊。
……
沈长明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漆黑，脚底下则是冰冷的液体，分不清是水还是其他。
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还漂浮着一个散发着白光的未知物。
那东西见他醒了，便开口说道，“你醒了。”
沈长明瘫坐在地上，整个人沉默不语，此时的他不再有从前的肆意，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
江橙橙了无生气地躺在他怀里的场景不断在眼前闪回。
散着白光的东西见他这副模样，早就有所预料，继续道，“你难道不想救江橙橙吗？”
沈长明听到对方说这话，才缓缓抬起脑袋，那双红得可怕的眼里凌厉尽显，“……什么意思？”
他没有去追究眼前这东西的来历。
他不想也没有兴趣知道。
只要对方能让江橙橙重新活过来，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看看这些，再下决定吧。”那东西用冰冷无比的机械音开口道，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一些幸灾乐祸。
沈长明来不及再问一些什么，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拉进漩涡。
在那片漩涡里，他看见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正如江橙橙所说，他所在的地方确实是一本书。
不过起先只是一本玛丽苏，主角正是谢梦和顾扬，讲的就是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最后和一直默默守护她的王子走向美好结局的故事。
在那一本书里，他和江橙橙也只是一个背景板，甚至连重要配角都不算。
不过他和江橙橙在这本书里最后还是成为了一对令人艳羡的眷侣。
而变故就发生在穿书女苏茜的出现。
苏茜作为这本玛丽苏读物的读者，自然知道原书男主角顾扬的存在。
在这一本书里，她一进来就想法设法赢取了顾扬的注意力，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才是童年时期对他伸出援手的女孩，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靠着顾扬享受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果苏茜就这样保持下去的话，并不会对江橙橙和沈长明有什么影响。
而就苏茜在看见又胖又惹人厌的江橙橙还能得到沈长明的青睐后，心里的嫉妒心愈发严重。
极度的功利早就让她的心理扭曲。
此时的她不仅仅是想做顾扬的心上人，她还想要让所有人为自己心动。
这其中就包括对所有人冷漠无情的沈长明。
这时的沈长明在地下拳场突出的表现让江淮安对他逐渐有了兴趣，最后江淮安决定给沈长明一笔钱，让对方无时无刻保护江橙橙。
江淮安并不是不在意江橙橙，而是他和孟涵之间失衡的感情让他无法去正确对待自己的女儿。
所以他选择了回避。
而江橙橙却把这种回避当作厌恶。
于是江橙橙做出一些愈发变本加厉的事情，就是为了让江淮安回头看看自己，哪怕一眼也好。
但江淮安并没有，而是把所有的事情推给徐助去处理。
长此以往，江橙橙也从一个善良懂事的女孩变成一个人人讨厌，嚣张跋扈的江家大小姐。
直到沈长明的出现，才彻底改变了她。
沈长明并没有像徐助，李伯等人那样惯着这个大小姐，反倒是每次在这人想上去撕咬他的时候，直接给对方一个过肩摔。
江橙橙起初是恨透了这个没事就给她过肩摔的穷酸小子。
真正的改观是在沈长明替她打跑混混，背着她回家的那天。
那时候少年利落的身手和温热的呼吸仿佛一粒种子砸入她的心田，悄无声息地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少时的心动总是无声，等到发现时已经无从铲除。
江橙橙终于察觉自己的心动后，便收敛了从前那个无法无天的模样，开始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就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在对方身边。
沈长明也在一天天和江橙橙的相处中，发现了江橙橙那满身尖刺下面那颗柔软的心。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傻到去便利店还能迷路，有人可以笑的时候，眉眼都变成一轮弯月，有人可以不用费一分一毫力气，就让他舍弃所有的理智，心甘情愿地沦陷。
哪怕之间隔着深深的沟壑，沈长明也想要站在对方身边，去守护那一抹灿烂的笑颜。
但意外总是先行一步。
江橙橙死了，死在那片冰冷的海里。
那时候正是沈家江家争斗最厉害的时候，沈家根基不干净，自然被江家打压得抬不起头。
当时沈老爷子狗急跳墙，派了几个人把江橙橙绑走，以此作为威胁江淮安停手的筹码。
江淮安虽然平时对江橙橙并不过问，但不代表他丝毫不在意江橙橙。
他答应了沈老爷子所有的条件，只为了让江橙橙平安无事。
但早有预谋的苏茜却拨通了江淮安的电话，告诉江淮安，江橙橙在自己家里面，还把事先就准备好的录音放给江淮安听，让对方以为江橙橙真的和自己在一起。
江淮安听完录音，并没有完全放下心。
他最终还是打算答应沈老爷子的条件，而在这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江橙橙本就是一个不甘被人沦为把柄的人，尤其是在和沈长明相处那么久之后，她更不想做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所以她选择了自救。
她趁着所有绑匪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纵然一跃，跳入海中。
江橙橙的水性很好，而且游轮并没有开出岸边很远。
根据江橙橙的计划，她完全是可以自己游回去的。
但是她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天气。
当时正值夏季，天气向来多变。
没等江橙橙跳海多久，天空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大雨。海水底下的潮流又难以预测，将江橙橙越卷越远。
在江橙橙终于失去所有力气沉入海底之际，她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还没能来得及和沈长明表白。
等沈长明找到江橙橙的时候，对方只是一副冰冷的躯体。
那个每次笑着对他说“下次见”的少女就这么骤然消失在他生命里。
江橙橙的死给沈长明和江淮安带来了巨大的创伤。
也是在这之后，沈长明决定不再在江淮安手下做事。
他收拾好所有的情绪，继续上学，独自一人白手起家，把公司做大做强，最后终于摧毁沈家，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这些事情总共花费了他十五年的时间。
当时的杂志期刊到处说他是商业奇才，所有人都艳羡他背后的亿万身家和年少有成。
只有他自己在知道，自己胸口的那颗心早就千疮百孔，只剩下发臭的腐肉。
沈长明感觉自己什么都有了，但又什么都失去了。
那个曾经嘟嘟囔囔骂人的小丫头也在时间的冲刷中逐渐模糊，见不清面容，只剩下沉甸甸的三个字，一直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多年难得喘息。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枯燥又无趣地活下去，直到他遇到了被顾扬抛弃的苏茜。
这个女人眼底的贪婪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起初对于这个人只是生理性地感到厌恶。
而真正让他重视起这个女人是在一次路边街角的偶遇。
他看见这个女人自顾自地在和空气说着什么，嘴里还念着“江橙橙”“死”这几个字眼。
沈长明惊人的第六感很快就让他做出调查苏茜的决定。
他费劲所有力气，就是为了从这人的往事之中寻找出一点关于江橙橙的部分。
然而查出来的一切，却让他疗愈多年的旧伤重新被撕裂。
原来江橙橙的死，有一大部分归咎于眼前这个贪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