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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3章 炼狱二十,磨灭中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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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害怕。

    害怕妻子的一腔热血和赤诚之心,终是喂了狗。

    害怕一己利益之私,从前被阿楚守护的众生,恍然间就毫不犹豫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从而对她口诛笔伐,疾言厉色去咒骂,还会站在道貌岸然的至高点捧着圣光来践踏昔日的战士。

    于是,他布下杀阵,不给任何人后路。

    若这大地上的人,都不在乎阿楚的死活。

    他会亲手毁掉,这所谓的生灵。

    夜墨寒与楚月对视的时候,目光闪躲了一下。

    这是他内心的阴暗面。

    和楚月的大义盎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却未曾想过,楚月是否需要。

    “阿楚,抱歉,我未曾和你商榷。”

    夜墨寒来到楚月身边。

    颀长挺拔犹如高岭之花不可攀的男子,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楚月朝他伸出了手。

    寒气汹涌逼人。

    凛冬总有风彻骨。

    男子抬眸望向了她,眉角眼梢都是独属于她的温柔救赎。

    “手冷了。”

    “暖暖。”

    楚月浅浅一笑,血眸漾着光。

    夜墨寒微怔,旋即握住她的手。

    还是如过去那般的冰凉,尤其是在这冬日,更显得冷。,

    他温热暖和的手,将女子冷冰冰的手爪子包裹住。

    不同于往的真力,这次用的是仙气。

    “阿楚不怪我?”夜墨寒问道。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即便两厢情愿久长时了。

    “抱枕。”

    楚月答非所问,轻喊了一声旧时的熟悉。

    “嗯,我在。”

    他在。

    他一直都在。

    “如若易地而处,如若是我,我也一样。”

    楚月定定地看着他:“抱枕,你比这众生,更重要。”

    抱枕、儿子、家人、朋友,都是她心里头的第一位。

    从未改过。

    她是战士,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是故人的战友。

    有些路,她非走不可。

    有些人,她不得不救。

    她能够理解人心易变,都只顾着自己的蝇头小利和一亩三分地。

    凛冬将至,各扫门前雪。

    人性使然。

    但若是个个丧了良心,只坏无好,她可为这众生鏖战到至死方休,也可手握屠刀大开城门走向自己人。

    夜墨寒低头垂眸,凝望着与自己十指相扣的女子。

    始终怦然。

    心跳如小鹿。

    快要撞死在他的胸腔。

    宛若擂鼓般一下一下强而有力且分明地响在耳道深处。

    男子低低一笑,血线纵横的俊脸,扬起了秋水般柔和的笑。

    紫眸快要溢出星辰般的光。

    卿重霄愁容满面地看着满心欢喜温柔似水的男子。

    “诶。”

    老人长长地叹息。

    夜尊殿下哪哪都好,就是在武侯面前,太情不自禁了。

    太好哄了。

    且是毫无保留地投入,像个小娇夫。

    反倒是柳三千,捋着雪白的胡须,眉眼弯弯,笑容可掬,灿烂恰似菊花儿。

    楚月有夫婿如此,他这老头儿往后为七杀天和夜尊殿下干活都会夹紧臀部越发卖力了。

    “你笑什么?”

    卿重霄抓贼似得,狐疑地看着笑容灿烂的柳三千。

    “卿老兄又在愁什么?”柳三千不答反问。

    卿重霄就差翻两个白眼出来。

    随后眉头一皱。

    顿感疑惑。

    不对啊。

    怎么反过来了?

    不该是柳三千觉得白菜被猪拱了而惆怅叹息吗?

    卿重霄噘着嘴都能挂个油壶了,默默地拉开了和柳三千的距离。

    柳三千大笑着跟上,悄然道:

    “老兄,殿下跟了我们武侯,不会吃亏的,不会押错宝。”

    “别看武侯如今尚未登天梯,来日踏步天梯,那可就不得了。”

    “洪荒必然为武侯震上三震。”

    卿重霄:“……?”

    啥玩意儿?

    反了反了。

    真的倒反天罡了。

    “什么叫跟了武侯,是武侯跟了殿下。”

    卿重霄一板一眼地纠正道。

    柳三千:“不如,你去问问殿下?”

    他初进七杀殿就是跟着卿重霄的。

    卿重霄不止一次告诫过他。

    遇事不决,便问上级。

    “。”卿重霄默默地看着眼里只有武侯的殿下。

    瞅着殿下那不值钱的样子,老人嘴角猛抽。

    莫说是智勇双全的他。

    就算是一头猪,都能知道殿下的回答是什么。

    这痴情种啊。

    要不得要不得。

    却说混沌浑浊迟迟不散,被凝于法则之阵当中。

    等到楚月、夜墨寒等血鬼之力压下,方才会消散开来。

    浑浊一经消散,被遮挡的日月就会显露出来。

    原先百废待兴的海神大地,除了枯竭干涸不能再生的血海道义,都在文明之气的促进下,鸟语花香在大雪天,灵气精纯,元力浑厚, 彼此从前,更是往上抬了一个档次,正在趋近上界。

    也就是说,往后海神大地的文明,会诞生更多更强的强者。

    文明之气涌入界面压制。

    罗玲玲寒刀贯穿的残余阵法。

    都使得界面压制刚上一层楼的强悍与牢固。

    遍地荆棘穿过的地方,生长出了灵草。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灾后的海神大地。

    不仅有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还有着这份意外之喜。

    欢声笑语,相连万里。

    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

    卫九洲富有深意地看了眼楚月。

    文明之气的来源,恐是别有深意。

    奈何。

    有人不愿领取这份功劳。

    只因,也不愿站在众矢之的中把底牌全部托出。

    她在以自己的方式,襄助着这破败的大地,直至辉煌的降临。

    “光,阿娘,你看,有光。”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

    被母亲抱着的孩子,举着手指向了天。

    无邪的眼睛,盛满了笑意。

    “黎明了。”

    “灾厄结束了,和平永续我家国。”

    妇人热泪盈眶,尽量缓和的语调依旧是难掩激动。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动。

    “阿娘不哭。”

    孩子亲吻母亲被泪水灌溉的面庞,奶声奶气道:“神侯,会庇护人族哒。”

    紫气东来 。

    黎明破晓。

    不见天日好久的大地和人们,于冬季大雪纷飞的这日,闻到了花香,看见了久违的黎明。

    那一缕破晓的光,从东来紫气的穹顶之下,从海平线的尽头,逐步地靠近,蔓延着四方天地。

    光,映照在一张张蓬勃的脸上,眼下乌青诉说疲惫,喜悦盛满被透支的躯壳。

    一双双眼睛饱含热泪。

    多的是喜极而泣的人。

    这一日。

    这一刻。

    她们等了,好久,好久。

    绝望过。

    崩溃过。

    哀嚎过。

    最后,迎来了黎明。

    从前唾手可得的曙光,在今朝看来,分外的难得和珍贵。

    这是,载入史册的一战。

    是一代代人都不会忘记的奇迹。

    “天亮了。”

    楚月和夜墨寒并肩而立,脸上的血线逐渐消失。

    又是那张好看的脸。

    敌人的鲜血斑驳在面庞尚未洗涤干净。

    正如裂开了好多处痕迹的黑金龙袍。

    袍上的纯金之龙,仿佛也跟着身经百战了一样,遍体鳞伤染上血痕,眼睛都瞎了一只。

    尽管如此,目之所及,凛冽深寒,万兽匍匐颤栗。

    依旧是那,盘桓在宇的王。

    从未有过败绩的龙。

    ………

    浑浊散去。

    不论是洪荒上界还是域外各方,将再次看到海神大地的场景。

    俱不约而同的目不转睛。

    孰胜孰败。

    终将揭晓。

    大楚。

    “浑浊散去,只怕,海神已经亡了。”

    楚祥坐在梨花木雕麒麟的太师椅上,枯老的手握着终日不离己身的烟壶。

    深吸了口,吐露出浓稠的烟。

    烟雾背后若隐若现一张高深莫测的脸。

    仿佛是杀人于无形,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的智囊谋士。

    “来人。”

    “去点上香。”

    “老朽要好好祭奠下,老朽的两个孙儿,一个孙女,还有……儿媳。”

    楚祥灰浊的眼眸,闪过了偏执的阴郁癫狂。

    他的内心,复杂到古今之书都无法诉说。

    正如当年。

    他命楚云城挖走明月的金眸,又将明月丢到无间地狱后,独自在屋子里枯坐了好久。

    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全白了。

    人也苍老了几十岁。

    天亮。

    又是一个清晨。

    他打开窗棂,自言自语。

    眉间尽是苦涩的愁。

    “孩子,别怪爷爷。”

    “去吧,去做那孤魂野鬼。”

    “这是你的命, 爷爷没办法。”

    “你我之间,并无爷孙的缘分。”

    “要有来生的话,你我二人,可以是普通人家的,一对普通爷孙。”

    “等到那时,爷爷会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

    楚祥吸着烟,眼睛流下了一滴泪。

    为儿媳。

    为孙子。

    为孙女。

    ……

    还为自己的伟大 。

    为了大楚的未来和安定,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家人。

    不管是明月,还是离经叛道去皈依佛门的楚凌,亦或是突然间脑子被驴给踢了的楚时修,还有那不守妇道毫无规矩的儿媳。

    他心不痛吗?

    痛!

    痛啊!

    可就是这样痛。

    他也巴不得都去死。

    为了大楚啊。

    为了祖宗的基业啊。

    他一个人,背负多重的责任。

    举步维艰,殚精竭虑,方才走至了今时今日啊。

    这人间众生。

    还有谁会比他更伟大。

    牺牲更多吗?

    没有了。

    没有啊!!

    楚祥又流出了一滴泪。

    视野模糊。

    他和心情难言的楚世远、楚云城、楚南音等家人,一起观看着浑浊退散后的法器灵宝。

    一切都将清晰可见。

    “啪嗒!”

    当看清法器灵宝中的场景,楚祥浑身震颤,手掌不可遏制地一个用力,就掐断了掌中薄绿的烟嘴壶。他瞪大了眼睛,甚至为了看得清晰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像是讨债的怨鬼,一动不动地盯着法器灵宝看。

    “嘶——!”

    楚世远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法器灵宝的人群中,去找寻着叫做落九筝的那一道身影。

    其余人无不是惊到说不出话。

    “阿兄。”

    楚南音眼缠金缎,瞧不见清晰。

    她声若莺啼,轻喊了一声。

    “海神,如何了?”

    她的双手放在膝上交错地绞着,掌心里都是冷汗。

    不知为何。

    难过涌上了心头。

    她还想,等着阿姐来到上界。

    她想,拿回自己的眼睛。

    她还想再见母亲,和死在了海神的阿兄。

    泪水快要夺眶而出。

    想到这些人都将长眠大地……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就很难过。

    她无法形容这种难过。

    正如她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内心,涌上了一丝迷惘。

    她分明在恨阿姐。

    恨一切。

    可阿姐真的死了。

    都将尘埃落定了。

    她的内心为何只有惆怅,而无期待已久的痛快呢?

    楚南音愈发不解。

    “周怜,死了。”

    楚世远沉吟很久,才扯动着有点僵的下颌和嘴皮,解答没有光明的妹妹的疑惑。

    “周怜,死了?”

    楚南音重复着阿兄的话,愣了愣,似是听不懂其中之意。

    又或是,听懂了,却不愿相信。

    “海神光鲜更胜从前,荡漾文明之气,不见百废待兴,只见遍地生花,界面压制更加稳固,世人朝拜……武侯叶楚月。”

    楚世远沙哑着嗓音极不情愿地娓娓道来,为妹妹南音解释着法器灵宝内所看到的一切。

    唯独没解释的,是让他放不下的那道执念。

    他看着落九筝的时候。

    落九筝竟在凝视着他不要的妹妹——

    楚明月!!!

    他太了解落九筝了。

    落九筝是外冷内热,初见颇具淡漠的人。

    就算从前对他芳心暗许,也只会压在师门、道义、苍生之下。

    感性有温存如野火难控制。

    但偏偏落九筝是个极度理性的人。

    然而!!

    就是这样理性的人,竟为叶楚月而痴狂?

    楚世远瞧见这一幕,只觉得这世道真荒唐。

    若非明月是个女子,他真要觉得落九筝移情别恋,爱上其他的男子了。

    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弟弟”?

    荒唐!不可理喻!

    楚世远双目赤红,面庞镇定如常的泰然,起伏的胸腔却直接出卖了他。

    他的痛苦执念在都暴风雨的平静下。

    “父亲。”楚云城着急地看向了楚祥。

    楚祥掐碎的烟嘴壶碎片,割伤了自己的掌心。

    血流在枯老的手,往下流淌,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刺目的猩红,烙印在楚云城的眼。

    楚云城心脏咯噔猛跳了一下。

    “啪!”

    楚祥将碎掉的烟嘴壶,猛砸在了地上。

    “魔童!”

    “什么魔童!”

    “既是天罡焚世,何不祸害海神,偏又救人于水火?”

    “老天,你在愚弄我这把老骨头吗?”

    这,不该是焚世天罡魔的结局。

    身披正道衣。

    脚踏凡人路。

    集世人仰望而登天。

    粉身碎骨犹不怕,偏扞诸天凡人道。

    这,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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