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
“怎么会没事。”小红激动地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将军,您真是太自苦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她觉得那黑影一点都不擅长讲故事,老套,庸俗,无新意极了。
将军名为霍雁,年芳二十五,是霍家嫡出大小姐,名满京都的霍家双珠之一。
她爹霍不行,在生儿子这方面可能真的不太行,纳了一十三位妾室,除原配夫人邓氏及第七妾郝姨娘各产下一女外,其余十一人颗粒无收。
但霍不行是个好爹,他除了怨他爹没给他取个好名字外,对两个女儿那是如珠如宝。尤其是大女儿,正室嫡出,是他年过四十才得的第一个孩子。
霍雁也争气,小小年纪,灵透聪慧,资质远超常人。四书五经六艺,样样皆通。
待她及笄,霍家的门槛儿差点被踏平了。
然京中众少年的梦中情人,在她十七岁那年,却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一人一骑,远走边关,效仿木兰从军,为她爹霍不行守边关去了。
一去就是八年。
这八年间,她如一杆定神枪,牢牢守卫住边关,不叫胡人一兵一卒踏入齐国领土半步。
五年前,在霍不行因旧伤复发逝世之后,她被朝廷破格封为威武大元帅,执掌西阳关十五万霍家军。
三年前,她的庶妹,霍羽,被新帝齐恒封为皇后,入主坤宁宫。
狗血不,她为情郎的大业,脱下红妆,毅然决然地奔赴边关,抛头颅洒热血,助他登上了至高之位。
谁知情郎一朝得志,片刻不等,继位第二日就一道封后圣旨进了京都霍家大宅。
当然,她在西阳关也收到了一封情意绵绵的皇帝私人加急信函。
信中他诉说了他的无奈,他的无助,他的不情不愿。
对,都是他老子逼他的。
他老子给他留下遗诏,必须封霍家二女为后。
他能怎么办,他没有办法呀。
他不能违抗他爹的遗命,不忍让他爹死不瞑目。
所以只能委屈她了。
不过她放心,他是不会碰她家妹子的。
他只爱她。
他会为她守身如玉的。
他齐恒此生此世绝不负她。
然后,这傻瓜姑娘继续心甘情愿地为她的情郎扛枪,抛头颅洒热血。
三月前,她收到了一条消息,皇后有孕了。
皇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然后她又收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私信。
信中又是满纸无奈。
他发誓,以齐国国运发誓那是个意外。
那日,他心绪不佳,她妹子好心作陪,一壶烈酒,双双醉倒,处于本能,一不小心就xxoo了。
这怪不得他们,真的不能怪他们,一不小心就中了奖。
她妹子在宫里寻死觅活,想打掉这个孩子。
然而稚子无辜,且他登基三年,宫中无半点好消息,京都早已谣言四起。
为稳定民心,巩固齐国江山,这个孩子必须留下。
他保证,她,霍雁,才会是齐国太子之母。
然而战事紧张,胡人步步紧逼,八年间将她牢牢地牵制在了西阳关。
他,一个正常壮年男子,血气方刚,坐拥天下,却为她守身如玉多年。
一个意外,她怎么能怪他呢,她怎么会怪他呢,更何况另一人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亲妹妹。
然后,她的意外如期而至,三日前,她领三百精锐,出关巡视。
不过一日,便遇到了上万胡人大军。
回防无路,求救无援,以三百敌万,便是她智谋无双、英勇非凡也无济于事。
身边的护卫一个一个地倒下,哀嚎声、哭喊声,大地一片血色。
两天两夜,三百军士无一生还。
然后桃儿来了,她照过镜子,明明是刘桃儿的外表,然这些人却坚定地认为她是霍雁,他们的将军,从未有过怀疑。
当晚,她骑马掠出营地,一路往南。
走走停停,五日后,进了京都。
对,她想替霍雁去看看那对无耻的狗男女。
夜幕降临,树影婆娑,她一身黑衣越过了皇墙,一路飘飘荡荡进入了皇帝的寝宫。
她站在床头,看着躺在龙塌上的男人。
剑眉凤目、器宇轩昂、玉树临风、美如冠玉,却有几分欺骗无知少女的资本。
她弯腰,往他面上轻轻吹气。
男人十分惊觉,立即睁开双眼,猛地坐起,定神一看,讶然失色。
桃儿扯了扯嘴角,替霍雁不值,就为了这么个男人,从军八年,多少次出生入死,搞得自己浑身伤痕累累。
“雁儿,是你么?雁儿,我的雁儿啊。”
男人穿着寝衣,痴痴地光脚走下床榻,眼中惊喜交加,上前抱住桃儿。
她微微侧身:“别碰我,嫌脏。”
齐恒征愣半饷,眼眸猩红,神色哀伤:“雁儿,你嫌我脏吗?”
桃儿点头,可不是脏嘛。表里不一,两面三刀,吊着姐姐,睡着妹妹的狗男人,她看着都嫌辣眼睛。
“雁儿,你听我解释。”齐恒试图拉她的手,却被她躲过,眼中的受伤一闪而过,他急急喊道,“雁儿,我可以解释的,真的,那是个意外。”
桃儿神色淡淡:“你的解释,我好像看过了。”还差点看吐了。
“雁儿,求你原谅我,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原谅我。”
桃儿眼神一亮,解下霍雁的佩剑,扔在地上:“你自刎在此,我便原谅你。”
齐恒一惊,后退两步,睁大了瞳孔,大声喊道:“不,不,你不是我的雁儿,我的雁儿不会这么绝情。”
“啧啧啧”恶心死了,谁要陪你演深情款款的戏码。她又不是戏精。
她抽出剑刃,塞进他手中:“现在,立刻,马上。”
她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宰了渣男,可把她给恶心坏了。
“雁儿,朕乃天下之主。若是我死了,朝堂不稳,民心不安,天下将会大乱。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你便是为了千万万百姓着想,也不该如此任性。”
“行了,行了,你以为自个儿是谁呢,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啊。我可没听说过死了个皇帝,就要天下大乱的。你爷爷死了,这天下乱了吗?你爹死了,这天下乱了吗?”桃儿撇撇嘴,贪生怕死的小人。
“这不一样,我们都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之人。”霍雁变了,不再是那个遇上他的目光就脸红心跳的小姑娘了,她变得粗俗、愚昧、冥顽不灵。
“呀,有了。”桃儿拍手,“你不是最讨厌齐昇么?来来来,坐下,你就也写个遗诏,让齐昇继位不就行了。”
她怎么这么聪明呢,连齐昇这个霍雁记忆旮旯里的人都挖了出来。
“雁儿,别闹。”他要被她气死了。
桃儿冷了脸:“你不写是不是?”
“雁儿。”齐恒大喝一声,满脸的无奈。
‘刷’一声,桃儿掏出匕首,扣在在脖子上,冷声道:“过来,坐下。”
真是给脸不要脸。她都这么为他考虑了,让他死的安心,他却还这么不知好歹。
什么朝堂混乱,百姓动乱的,干她何事,不就是个故事嘛。
“雁儿。”齐恒忍不可忍,举起她的佩剑,挥向刘桃儿。
桃儿徒手一劈,只听齐恒一声哀嚎,捂着手腕,惊退三步。
他的手断了。
桃儿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拖至案前,铺了纸,又把笔塞进他手里,吐了一个字:“写。”
“我,我的右手断了。”齐恒哀求道,“雁儿,求你了,别闹了。我封你做皇后好不好?从此我们日日厮守,白首不相离,好不好?”
“用左手写。”别以为她是个冒牌货就想蒙她,这货左右手都能书写。
齐恒握着笔,神色变幻,口中念叨着:“我写,我写。”
突然,他将笔甩在桃儿面前,身体往案下一钻,大喊道:“有刺客,护驾,护驾。”
md,真是够够的了。
桃儿抬脚一踹,将他踹出龙案,抬手就是刷刷几笔,写好了一张让位诏书。
然后从地上惊恐异常的男人身上,扒下印鉴,盖了上去。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拿着匕首,朝着他脖子就是一刀。
“玉玺呢?”
“不,不在这儿。”
又不老实,她神识一扫,在龙榻之下的暗格中找出了玉玺。
“你可真会藏。”
齐恒急了,他真的急了,不停地喃喃:“不不不,你不是我的雁儿。我的雁儿不会这样对我。”
桃儿面带嘲讽:“舔狗太多,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他从地上挣扎着起身,不顾断手和脖子上的剧痛,拦在桃儿身前:“雁儿,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
不行了,她要吐了。
桃儿一脚将他踢开,拿着圣旨就要走。
齐恒此时已经顾不得仪态了,他上前一扑,抱住桃儿的腿不撒手:“不,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
桃儿拎起他道:“我当然不走,我还要去看看我那可亲可爱的妹妹呢,要么一起?”
说完,封了他的口识,拎起他的衣领,拖死狗一般拖出寝宫。
齐恒惊了,慌了,寝宫门口的几百守卫像是睁眼瞎了一般,完全看不到两人前行的身影。
他张张嘴,试图喊叫,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