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十九
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十块上品灵石已经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一百块下品灵石才能抵上一块中品，十块中品才能换取一块上品。
如果谢霄没有记错，十块上品灵石，都可以去一些小作坊去捡漏属性不错的中品法器了。
尉迟十九还真是舍得。
不过他看起来就那么像缺钱的样子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尉迟这个姓如此耳熟，仿佛在哪听过。
——把万宝楼开遍各城，号称坐拥半个修真界灵宝的那个家族，不正是姓尉迟。
原来是金汤匙里长大的少爷，难怪一出手就是十块上品灵石。
谢霄这个时候不知道该说对方是自信还是天真了。
尉迟十九就不怕他突然杀人夺宝吗？
心思转了一圈，看在尉迟十九表现的足够好玩的份上，谢霄决定答应。
他停下脚步，对尉迟十九点了点头，道：“可以，你先给灵石。”
好在尉迟十九只是财大气粗，和人傻钱多还沾不上边。
他只是把灵石给谢霄看，表示自己确实支付得起报酬之后，递给他其中一块。
少年抿着嘴唇，正色道：“剩下出去再算。”
语气神态，都有点像以前的周弄雪。
不过尉迟十九只是少年那种天然的傲气，会让人忍不住逗弄，而周弄雪就纯粹是冷漠了。
尉迟十九也用剑，说不定人家的偶像就是周弄雪呢？
收钱办事，谢霄也不和这小子多话。
只是原本直走就能出去的林子，他还是坏心眼地绕了几步路，选择了不那么安全的地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落仙宗后辈是怎么对敌的，他也吸取一下经验，回去教师侄。
“道友叫什么？”
沉默走了一段路之后，尉迟十九才开口问道。
虽然很缓慢，但他确实有感觉到雾气在变薄，说明他们确实是朝外面走的。
他稍微放下了一点戒心，想起来就问了。
他刚刚难道报名字？谢霄疑惑一秒，干脆报了上了自己的姓名。
“谢霄，难道我刚刚没有向道友说吗？”
听到这个名字，尉迟十九心头一跳，以至于没注意到脚下树藤，差点把自己绊住。
“可能是我未听清。”他老实回答，并没有拿这件事做文章。
虽然他记得谢霄确实是没有报名字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怀疑。
比起之前有没有报名字 ，他更关注的名字本身。
“可是万花纷谢的谢，霄汉的霄？”尉迟十九问道。
“正是，道友怎么了？”谢霄不太明白他突然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从震惊中缓缓回神的尉迟十九才开口道：“你与上青山的那位前辈同名，难道都不惊讶吗？”
自己叫自己的名字，这有什么惊讶的。
不过谢霄大概明白了他态度转变的原因，笑着给自己打了个补丁：“名字是爹娘起的呀，我也是踏入仙途之后，才知道自己和那样惊才艳艳，风姿绝世的人物同名。”
“只不过我与前辈相差太多，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很少会有人联系到一起。”
在他说自己好话的时候，尉迟十九气息明显缓和了不少。
“修行也讲缘分，或许这就是缘分。”他说，“我和前辈其实也算有缘份。”
“要不是拜入落仙宗，说不定我现在被前辈收入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了。”
尉迟十九这个时候才露出一点少年人应该有的愁思来，“要不是那天我在我爹房里翻到了书信，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哼。”
少年发出极为不屑的轻哼。
谢霄：……？
为什么他不知道他曾经可能就要有个徒弟？但看尉迟十九的样子，明显不像是在故意骗人。
事实证明，人八卦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咳嗽一声，装作好奇的样子看向尉迟十九，“这么厉害的吗？”
“也没有多厉害，就是……”尉迟十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得意忘形，咳嗽一声，迅速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一桩陈年旧事罢了。”
可他越是这样，谢霄就是越是好奇。
“你我遇见也是缘分，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的。”谢霄说，“实不相瞒，我也特别仰慕那位前辈。”
“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我爹就知道我是什么资质，打算培养我做接班人了。”
尉迟十九看他态度实在诚恳，加上自己心里也确实想把这件事说出去，便没有继续推迟。
“那个时候，上青山的季前辈联系过我爹，问过师承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没有联系了。”
“估计是季前辈飞升的原因。”
他师父姓季，单名柯，号烂樵道人。
谢霄听他大概解释完，才意识到这是乌龙。
修士寿命漫长，相对来说，子嗣不太容易，通常需要女修损耗部分修为孕育。像尉迟十九这样的，不在他娘肚子里待个至少两三百年出不来。
加上他说是师父传讯，谢霄更能放心地把时间定位到三百年多前了。
那时候他还没现在的尉迟十九大，就算他师父再怎么慧眼识英才，看出小徒弟有称霸修真界的本事，也不可能帮他把徒弟定好。
估计是帮哪个师兄或者是师姐去问的吧。
至于后来没收徒的原因……谢霄也不觉得事情就像尉迟十九认为的那么简单。
也可能是他爹认为上青山高攀了呢？
不过他现在披着马甲，加上小孩面前说这些没必要，谢霄也就一笑置之。
虽然说是乌龙，但尉迟十九毕竟曾经可能是自己的师侄，谢霄看他比之前顺眼太多了。
谢霄良心发现，决定还是走又快又安全的那条，先把人带出去再说。
“不过我决定自己去拜师了。”尉迟十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等我到金丹期，我就拿着当年的书信去上青山。”
……？
“虽然周仙君也很厉害，我爹一直想为我打通关系，让周仙君收我为徒，但是我不想拜师。”
尉迟十九一脸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打算，“没有说周仙君不好，是我更仰慕那位前辈。”
“剑道只有独尊的说法，我既然决定要当剑修，就一定要成为最强的那个。”尉迟十九神色渐肃，眉目写满凝重，“周仙君修为高绝，剑意霸道刚烈，但他并非我追求的道，我不能拜他为师。”
“这种心情，想来道友应该也能体会一二。”
听一个仰慕自己的小孩用最严肃的语气说最中二的话，谢霄复杂极了。
他机械地点点头，附和道：“……没错，我听说剑修确实是这样的。”
聊到这个话题，尉迟十九才想起来他没在谢霄身上看到有剑，有些好奇道：“既然你也敬仰前辈，为什么不当剑修呢？”
谢霄随手把鬓发挂到耳后，颇为神秘地冲他笑了一下，凑近小声道：“我当然是剑修。”
少年样貌平平无奇，唯独那双眼睛格外灵动狡黠。
被呼吸打在脸上，尉迟十九却突然生出某种羞赧，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
“剑修为何不带剑。”语气乍然变得冷硬而古怪。
“因为不需要呀。”谢霄眯着眼，怀着逗弄他的心思，又故意往穿白衣的小仙君身前凑了凑，“我是剑修，就一定要把剑带在身上吗？”
“应该没有这条规矩吧。”
确实没有这条规矩。可是身为剑修，如果手中没有武器，无法施展剑术，又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对敌呢？
尉迟十九试图反驳，可又找不到能说服谢霄的方法，只好不耐烦地又掏出几块灵石塞过去：“你不用剑拿什么打架？算我送的，你出去之后再买把好点的。”
谢霄有种受宠若惊的微妙。
他不是占小辈便宜的人，收了灵石，自然要做些什么。
好歹也是差点成为他师侄的人，稍微指点一下应该也没关系？
刚好说到剑修用剑，谢霄决定稍微指点一下尉迟十九，先给小少年心里种粒种子。
——至于种子能不能顺利发芽，能长成什么，就不是几块灵石能付得起的价钱了。谢霄对此概不负责。
“剑修肯定用剑打架。”他没有急着否定尉迟十九，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但什么是剑，尉迟道友清楚吗？”
这个语气已经算是冒犯，可尉迟十九还是下意识回答了这个问题。从决定成为剑修的那刻起，几乎是同样的话就在他心头铭刻了千百遍。
少年面上挂着凝重，更显得五官肃然，眉眼冷峻。他看着谢霄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剑为兵中之长，百器之君，是至凶至锐之物。”
谢霄眼皮子抬了抬，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拍了两下。
“这只是有形体的剑。”他顺着尉迟十九的话往下说，“你心里的那柄剑又是什么样的？”
“我心里？”尉迟十九满脸讶色，喃喃道，“心里的剑？”
谢霄不做回答，只是神秘一笑，慢悠悠转了个身，折向其他道路，“你要是想知道，就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