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话 唯你一人
“你是鬼魂?”沈时偃若有所思,似乎并不意外。
“嗯。”我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我几年前曾听闻,苗疆有种秘术,可令人死而复生,看似延续了死人的性命,实际却是借尸还魂。是谁复活的你?”
“这我哪知道啊……”我心中叫苦不迭,但见沈时偃眼神锐利了起来,瘪了瘪嘴,怯怯地老实回答:“将军,我接下来要讲的话或许在你听来很匪夷所思,但我发誓,句句属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可以理解为,平行时空,也就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我曾在那里生活,有家人,有朋友,而我意外身故,再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变成了念昔公主。”
沈时偃表情缓和了下来,像是在认真理解我说的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敢造次,低眉顺眼地等着,只盼望着他能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生路。
果然,温柔的男人一冷漠起来更可怕!
“本王暂且相信你。”他说。
“呜——”我如蒙大赦,不吝赞美之词:“将军英明神武,不愧是人中龙凤,能得到您的信任实乃鄙人三生之幸……”
沈时偃按了按太阳穴,抬手制止我连珠炮似的马屁。“别急着奉承我,真正的念昔公主已死,你若顶着她的身份作恶,管你是鬼魂还是妖怪,休怪本王无情。”
“我真不是妖怪啊……”我可怜巴巴地解释,心中却在朝沈时偃翻白眼:他脑洞真大,还妖怪……怎么不说我是仙女呢!
“将军,没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虽然这是给我准备的厢房,但“房东”面前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站住,本王还没问完。”
退到门边的我只好折了回来,挂上讨好的笑容:“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时偃的唇角勾起:“今日的话,只有你和我二人知晓,在皇妹他们眼里你依然是念昔公主,不必谨小慎微,该如何还如何。”
“嗯嗯。”我忙不迭点头,心里琢磨这个“该如何还如何”的意思。
“你既不是念昔公主,那你可知本王梦到的,是你,还是她?”
我闻言一惊,内心的某处酸酸胀胀,苦涩极了:“那个人,应该是我。”
“的确是你。”沈时偃突然笑了,俊逸的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容。
我突然想到冰雪初融的画面,想到日光透过雪松洒下的斑驳光影,想到树梢抖落的碎雪。
扑通——扑通——我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跳的声音。深深望进他的眼里,紧绷着的神经慢慢松懈了下来,鼻子于是酸了。多么久违的笑容啊,那样干净不含杂质的笑意,是我拼尽全力也想触及的温暖。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眼里的情意、你第一次见到本王时震惊的模样,都不可能是一个和我素不相识的深闺女子会有的。更何况,你许多下意识的习惯、细微的表情,都与我梦里的女子如出一辙。”
我的眼眶湿润了……神啊,是你听到了我的心声、满
足了我的心愿吗?如果是的话,谢谢你,让他再一次出现在我生命里,我终于可以,弥补那份缺憾了。这一次,我再没有别的顾虑,不论我还有多少时日,我都想好好陪着他,生死与共。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如果生命终将结束,在那一天不可避免地到来之前,我都不会放弃。
“不要哭。”他说,微凉的指尖再一次碰到了我的脸,我摇了摇头,趁他抬手的间隙,鼓起勇气抱住了他的腰。
我的个子好小,脸只能贴到他的胸膛,那里,有一颗同样跳动的心脏。
沈时偃身子一僵,却没有推开我。只是手还悬在半空。
我的胆子更大了些,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想听听他的心跳声。
于是我听到了一声声坚实有力的心跳,那心跳的主人叹了一声,长臂一展,将我圈进了怀里。
他的叹息里,好像有无奈,又有欣喜。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仿佛一抱就能抱到地老天荒。我心满意足,又哭又笑,而他手足无措,想替我擦眼泪,又被我偏头躲了过去,只好把我抱的更紧。
这张脸越看越喜欢,我仰头想亲他,他却将脖子往后一仰,躲开了。表情有些愠怒:“大胆。”
我吓了一跳,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委屈地扁了扁嘴,抱着他的手摇摇欲坠。
沈时偃却笑了,像是被我气笑的,他把我的胳膊重新按在了自己腰间,像是不许我松手的意思。一只手空出来捏了捏我的鼻子,凑近我的耳朵:“这种事,要男人主动的,傻。”
他呼出的热气烫到了我的耳朵,连带着脸也热了起来。
我偏头躲开,不敢看他的表情,忸怩道:“那你还不快亲我?”
心中却因自己的无耻感到汗颜。
沈时偃笑声沉沉,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我闭上眼睛。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额头上。
我身体轻轻一颤,心尖儿也在颤,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腰间的玉带。
不同于面目的冷隽,他的嘴唇柔软微凉,温柔又克制。
微凉的鼻息来到了下巴上,他先是在我嘴唇上轻轻相贴,似乎在小心试探,我紧张地张了张嘴,他便含住了我的唇瓣,一寸一寸,细细描摹。
“轩儿……”,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嗯……我在。”
“叫我的名字。”
“……时,偃。”
轻柔的试探之后,是势在必得的攻城略地,他的手也慢慢从我的脸移到了后背,从我的后脖颈一路游移到腰间。
最后,他按住了我的腰,令我与他紧紧相贴。
“别……”我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睛推他的肩膀,令两人之间空出间隙来,“太快了……”
“呵……”他喉中发出混沌的笑声,带着欢情过后的沙哑,“什么太快了?”
我气得锤他:“你说呢?还说你没有倾心过其他人,我不信。”
“轩儿可是冤枉我了。”他
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的怒气于是被这个吻轻易化解了,谁让我向来吃软不吃硬呢,一对我来软的,我就毫无招架之力。
“这种事,你只需要主动一次。”沈时偃意有所指,我的脸再次不争气地红了——果然,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吗?
他将我抱坐在腿上,揉了揉我的膝盖。
踮着脚被他亲了许久,我的膝盖和脚踝确实酸得不像话。
“轩儿觉得太快了么?”他说,“我朝多的是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曾谋面就结为夫妻的人,你我两情相悦,只要你答应,本王一纸修书给皇兄,令他即日赐婚于你我又有何不可?”
和他的感情进展太快,我有种犹在梦中的不真实感。此刻听他如此轻易就许下娶我的承诺,我脑中立刻浮现出竹岑的话:此蛊诡异无比,持有者通常用其控制他人,施以易上瘾的解药,使其成为傀儡。但稍有不慎便有致疯致狂甚至致死的风险。一位制蛊人终其一生也只得一只……若要彻底解除非以命换命不可……
意外被下的蛊,是我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我尚且不知道幕后那人操纵我的目的和阴谋,又如何能和他轻许终身呢?
我转过头,掩住内心的悲凉,佯怒道: “将军三言两语就与我定了终身,还管我答不答应?”
“难道你不愿意?”沈时偃双手托住我的脸,让我不得不直视他,“不愿意的话,我就亲你了。”
我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他于是从善如流地亲了亲我的手指。
我的心被他的动作撩得七上八下,嘴上骂道:“登徒子!”沈时偃,你的节操呢?你的人设要崩塌了啊……
沈时偃正色道: “本王并非急色之人。”
果然,我只要有所僭越,他就拿“本王”来震慑我。
“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结为夫妻之前,是要求婚的,还要送求婚戒指。”
“这有何难?”
“听我说完”,我狡猾地笑了笑,“男士要单膝下跪,以示诚意。”
“这……”沈时偃果然有些犹豫,“大丈夫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怎能对小女子下跪?”
“哼,你没诚意,单膝下跪都不同意。再见!”
我作势要从他腿上跳下去,沈时偃却又一次揽住了我的腰,“若是在只有我们二人的时候,如你所愿。”
见他这样开明通透,我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啄了下他的嘴角。“能屈能伸,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沈时偃明显很受用,逮住我的唇瓣再次蹂躏了一番。
“不要……”我使劲推他,纹丝不动。手也被他包进了掌心里。
被吻得晕晕乎乎时,我听到沈时偃在耳边轻叹: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心动过。我这一生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我才……不信呢。”男人在亲密无间时说的话、许的诺,都是一时脑热而已。诚然这一刻他是真心的,却不能保证永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