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金乌族太子
依照莲笙重生之前的一些断层记忆来看,孚成小仙她是略有记忆的,他是虚无因最委以重任的仙侍,她与虚无因曾有过一段铭心刻骨的情谊,而孚成小仙便在他二人之间扮演着信使的角色。
莲笙笑着负手慢悠悠地踱在孚成的身侧,虽是时间隔了很久,依旧让她有故人重温的感觉。
她略略端详了他一阵,忽就与他离着这样近,才发现以外貌来论,孚成小仙尚算持重的。
只不过处在没有虚无因的环境里,他竟然是个聒噪的小仙,“前不久听闻上神从归虚之境救来一位美人,门下的师兄们每日里纷纷仰着、盼着,哪里知道我孚成竟是第一个有幸得见上仙姐姐的人。”
莲笙恩一声,质疑道:“你叫我什么?”
孚成复又持重道:“上仙周身仙泽赫然焕彻,孚成仙籍微末,自然要唤声上仙姐姐啊。”
莲笙窃喜,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冲他压压手,“瞧你的样貌也比不了我多小,日后咱们会经常一处,往后你只管唤我莲笙便可。”
二人正值笑谈间,只见不远山青幽僻处,有一青衣仙者仗旋金风,舞弄刀剑,嘹唳的仙鹤数声过尽,他随手挽了个剑花,一剑横冲过去着实俊逸。
孚成立在远处大大地撑掌赞叹,挨近了莲笙小声道:“这是二师兄适修,某界某山神之子,他最喜人赞他的剑术。”
“某界?某山神?什么情况?”莲笙眉头一凝很是讶异。
“上仙有所不知,凡是五岳四海的神祇大多都是世袭罔替,他们一来想将自家有些慧根的后裔子孙,派去某山某君座下学仙法道术,学出名声来固然是极好的,但又怕子孙不大争气,恐扫了自家门庭的脸面。故以,天君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只将那些正统世家子的来历录入述宗录,再找位投机的师尊讲明由来,从此寻个得宜的训名便可入得门下。”
“还可以这样啊?”莲笙由衷的挑一挑眉,连忙撑掌,学着孚成的样子一起赞那二师兄的剑术。
“二师兄剑法着实精湛,这套剑法不是前时无因上神传授众师兄的吗?想不到二师兄竟能演的这般娴熟了。”
“孚成啊孚成,你虽仙法造诣不大进益,但是你这张会夸人的巧嘴,找遍天都峰上下怕也是无人能及呀。”二师兄偏过头来,从容的上下打量着莲笙,眼前的玉人风神秀逸,一身精气,具于两目间的花钿,一身婀娜的身姿,具乎谪仙一样的清婉逸宕,沓飒的峨髻轻轻凌空长泻,他心中春意阑珊,“你是莲笙?你就是莲笙对不对?”
莲笙讪讪一笑,“莲笙日后便在无因上神座下侍奉,以后还要劳烦二师兄多多照拂。”
二师兄欣然应道:“倘若日后小师妹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开口来同我说,我这个作师兄的定当竭尽所能,是无有不从的。”
“我?”莲笙返手指了指自己,向他连忙摆着手解释:“师兄,你可能,可能是误会了”
她正极力表明无因上神并未收她为徒之时,只听声闻数百里外,有人隔着云间的山岸,急声高呼孚成的名字。
孚成忙忙地向二师兄请了辞,不等她把话说完,连拉带拖将她飞拽而去。
峨然的山冠上空,是她一身皓色珠玉的衣裙,长长的拖玉凌在当空,如同连绫彩帐,靡于翔鸾一般迸逸长空。
眼前见有两位青衫的男仙正在对弈品茗,另一人亦是袭了身青衫,立在木兰树下持了部素心卷,见他们飞度而来,便缓缓地走上去问孚成:“你不在师父身边好生侍奉,跑到后崖来做甚?”
孚成一面拱手,一面与莲笙窃窃道:“这位是三师兄希夷君,后面的是四师兄和六师兄,快些行礼。”
莲笙同着孚成齐向三位师兄揖手,只听孚成说:“上神派我带莲笙前去寄薇居,适才碰上了二师兄多絮了几句。”
莲笙二字从他嘴里提出来本不打紧,令人感到惊骇的是,那后面对弈的两人,各自撂开手里的黑白棋,不约而同与希夷君一样震惊的神态看向莲笙,再异口同声道:“你就是莲笙?果然所传未虚啊!”
“怎么?我叫莲笙大家觉得很奇怪吗?”她被他们撼傻了,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这名字出了什么问题。
希夷君迭声说不,忙冲她压压手,“是我们师兄几人莽撞了,小师妹莫怪。”
莲笙听到小师妹二字不由得在里翻了翻无奈的白眼,又是连连摆手地去解释,“不,不,无因上神并没有”谁曾想到,这希夷君也是个不听解释的,只一味说他自己的。
“小师妹有所不知,咱们天都峰平日里的课业极是繁重,加之满山的男弟子除了课业便就是登真飞升的磨练。”希夷君那宽大的广袖一挥,“这下好了,今朝又来了位小师妹,我天都峰上下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又来了位小师妹?”莲笙不解的看向孚成,暗自在心内忖了忖,这言外之意好像曾经有过小师妹一样,瞧他二人神色闪烁,定有隐晦秘辛之事。
希夷君与孚成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打起哈哈来,希夷君卷了卷鬓边的发丝,“适才我见有仙侍早已将寄薇居收拾停当了,我看小师妹风尘仆仆,还是快些前去安顿下来才是。”
顺着希夷君的话锋就坡而下,孚成欣然拱手,“那我们便退下了。”
孚成牵了牵莲笙的袖子,与这三人道了辞,方转向寄薇居而去。
他二人抵过长长的法缘桥,一路走过,莲笙心内纳罕之事良多,诸如希夷君、适修这几个弟子她不曾在重生之前有过他们的记忆,但就不收女弟子一事上,虚无因向来克尽厥职,她将以前的记忆重又翻覆了遍,依旧摇了摇头,“说来也真是奇怪?”
“怪甚?”孚成踅身看向她,拍着自己的胸腹说:“我可是天上地下,天都峰第一万事通,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尽管来问我——”
他才把我字脱出去半个,只听莲笙猝不及防的说:“怪就怪在,无因上神曾经说,他从不收女弟子,今儿倒是听了几句三师兄的弦外之音,‘又来了位小师妹’?依此言论,我暗自推敲了番,是否曾有女弟子拜入无因上神座下呢?”
莲笙扎撒着两手,并不等他答话,挺了挺背脊着实有底气的继续追问:“一个女弟子而已,又不是娶妻续弦,却不知怎生遮掩的?”
寥廓之外忽有啸鸣的笛声极是悦耳,一袭鲛绡的青衫随风兜起了长袍,青衫少年踏过碧瓦飞甍的重檐,耳边风声劲疾,似山岚下的流波翛然而来。
他飞落在累高的山石上,“就算你胁迫,揍他一顿,他也不会说的。”
孚成卓然立在当地向那前来解围的青衫少年拱手:“见过七师兄。”
怎的又来了个七师兄?这样多的师兄怎能认得过来,单就捋一捋这众多师兄的名姓,莲笙先就有些头大了,她无奈一叹,“既是七师兄替孚成小仙出面,便就换你来告知一二吧。”
莲笙向那累高的山石上隔空拂出‘山高月小’四个青色大字,诺一声:“送你的见面礼,用它来称你倒是着实相宜。”
“实在抱歉,我这作师兄的还没来及给小师妹见面礼,便就被小师妹抢了先。”那七师兄随手一挥,在寄薇居前起于垒土,方寸之地幻出锦簇的白薇花,花海之中蔓延开一池清泉,迤逦幻出周旋斗转的水轮和水落石出的假山,“姑且礼尚往来,我总想着即是寄薇居,定要用白薇花来衬,今朝你来了我的愿望终是圆满了。”
这番掷地有声的对峙倒颇有深意,莲笙不禁笑了笑,“我若记得不错,在凡界有句诗,好像是‘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你这池中假山倒是应得及时。”
孚成见他二人聊的尽兴,退到一边向七师兄行了礼,负着手默默离去。
“你叫莲笙?”七师兄一步剑飞,落在她的面前,“我叫鸣不藏,金乌族太子。你呢?你是从哪里来的?”
莲笙抬眼仔细端详他,凤眼弯眉,光洁如画的一张脸,倒像个姑娘,她心中不禁腹诽这金乌族太子的身量长得着实高大,将自己的气势都压将下去了,不过依他这样自报家门,不怕学艺不精将来扫了自家门族的脸面么?
“我倒是混忘了,听闻你失了记忆,那便不消说了。”他领头羊一样立在她身前说道:“我含辛茹苦的将这里布置了好久,别看我长了这样大,如今含苞未放,都涨了十万岁了尚未接触过仙女子,又不知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带着你四处瞧瞧,看还有什么想要添置的,我马上变化给你就是。”
莲笙不晓得为什么,初见他便觉得这个人实在讨嫌,与他嘴皮子磨得久了,愈加觉得厌烦。
不禁一股怒气直抵心门,她在其身后默默地撇了撇嘴,暗想他:‘只略略施了修正的法术,便就大放厥词,傲气冲天。还什么含辛茹苦,长了这样大?我呸!大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