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顾风曜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 为什么要跳下来,刮骨的风吹在脸上,悬空感不过几秒,他落地了。
这是一处外凸的露顶阳台, 堆着一层厚厚的细沙, 因为位置巧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来不及顾忌自己的安危, 顾风曜目光梭巡, 瞥见一侧的青年。
他心跳一滞:他没事!
心脏终于落地, 他快步走去,在青年身上摸索:“欢欢,你有事没事?”
顾千欢身上染血, 衣服破碎, 听见男人声音, 眸光闪了闪, 他没回答第一反应是看天上, 强光刺眼又灼目,他却笑了起来, 不是幻觉。
他眨了眨眼, 直到被男人抱进怀里。
顾风曜一面抱着他,一面给章霖打电话让他处理事情, 还有那个死去的男人也要处理,他是真的彻底摔了下去, 粉身碎骨, 一滩烂泥。
顾千欢不怎么说话,一直抓着男人的领口,低着头, 他乖巧又温驯地扯了扯,指腹在男人脸上摩挲,沾上湿润的水珠:“顾先生,你哭了。”
滚烫的痕迹一路烧啊,烧进他心底。
他又低下头,唇角轻轻翘起,刚才沾染泪痕的指尖,被他塞进嘴里,柔软的唇舌一点点舔去。
不止是好运气,他在发现这方阳台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譬如,他想要看清楚,顾先生到底将自己当成了什么,他的心很贪婪,很贪婪,只想要顾先生,也只想顾先生心里只有一个自己。
顾风曜听见这句话,却像是被什么猛地一烫,突然放开手,他怎么会哭?这不可能。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再去看青年。
顾风曜联系的人甚至比警方来得还要快,他们被救上去,顾琛已经吓傻了,看着失而复得的哥哥,他扑进顾千欢怀里哭了起来。
医护人员赶到检查,顾风曜身上没伤,反倒是顾千欢,他身上几处轻伤,需要尽快进行包扎处理。
顾风曜远远看着,手里一根一根地抽烟,脚下还有好几根烟蒂,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顾千欢身上。
人群里的顾千欢像是有所感应,忽地抬头,身上的脏污并未折损他一分一毫的气质和美貌,像个落难的小王子。
可莫名的,顾风曜想起他刚才的样子,他握着那把短刀,绞碎男人的嘴,那样的姿态危险,昳丽,如同一株艳丽食人花将猎物绞杀在花吻之下。
胸腔里的心脏发疯般撞击,火星烧到指腹,叫他猛地一抖,痛楚盖过混乱的心思,不,他喜欢的是阳光,灿烂的青年,他不喜欢这样的性子。
他不喜欢……顾千欢。
顾风曜转身吩咐赶到的章霖处理善后事宜,他和军方联系,毕竟关系到一条人命,他故作不在意地忽略顾千欢,他很忙很忙。
却不知道,这样又有多刻意。
顾千欢看见了。
他攥紧手指,掌心掐出淋漓的血渍,流出的血珠从指尖溢出,是他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顾先生不来看自己。
顾千欢被送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与此同时,顾父顾母终于得到消息,尤其是林枚媛,当她得知顾琛在补习班遭遇了什么时,这个向来优雅庄重的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抱着顾琛,哭得几近肝肠寸断。
她都做了什么啊!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她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了一个禽兽!一个恶魔!林枚媛当即接受不了晕死过去。
巧合的是,她来的医院和顾千欢是同一所医院。
顾风曜听见汇报,让章霖把关于死去的男人资料送上,他脸色黑沉,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被发现,而且看那人的手法,也不像是第一次作案。
他的亲弟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顾风曜应该是要报复的,可男人已经摔成了一摊肉酱,最后被他扔进焚尸炉,烧成灰后又一把撒进大海。
唯一庆幸的是,顾琛并没真正被他得手。
顾风曜派的人仔细调查男人背景,才知道他不止是一个数学老师,还兼修了心理学,他利用林枚媛爱子心切的心理,又一步步软硬兼施诱骗顾琛。
调查的结果出来,顾千欢被他保下,他至多算是自卫,处
理完这档子事儿,顾风曜才停下。
“章霖,给我备车,我要去——”顾风曜声音一顿,他硬生生改口:“算了,你去镜城一院,看看欢欢他怎么样了。”
章霖心头一紧,忍不住出声:“顾总,您可以亲自去看顾少爷。”而且,他看顾风曜看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松,明明就是很想去看。
顾风曜冷睨他一眼:“我还有事,你去不去?”
章霖飞快离开,带上门。
心里撇了撇嘴,顾氏的事每次都是那些,对顾总来说可有可无,耽搁一天也算不得什么,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按理来说,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一劫,顾总和顾少爷更应该如胶似漆,怎么现在,反倒疏离了不少?
章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寂静的办公室里,顾风曜目光凝在一打文件上,却是再也没了处理的心思,恍惚地响起很多事。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不喜欢,不喜欢顾千欢,他做事那么疯狂,他性格那么阴狠,根本不符合他一切审美,就连刚开始的喜欢,也是因为他的伪装。
他拉开抽屉,一份合同安静地躺在里面,他根本不应该多想,这一切都只是一份白纸黑字的合同。
他做他的金主,顾千欢做他的金丝雀。
医院,顾千欢作为检查准备离开,突然腿上一沉,顾琛正抱住他的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哥哥,我给哥哥吹吹,痛痛会全部飞走!”
他揉了把小孩儿的头,柔声轻哄:“你说的对,哥哥现在已经不痛了,小琛真棒!”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看见林枚媛和顾父,俩人朝他走来,顾千欢瞬间敛起脸上的笑。
林枚媛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的琛儿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她说着再度红了眼眶,泪水往下流。
顾毅程揽着妻子的肩,他比林枚媛更羞愧,之前他因为叶舒晨的话,恶意忽视过对方,青年当时是不是就是在向他们求救?
顾毅程心头一揪,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之前是我着相了,
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话,误会了你,你救了我们家小琛的命,我们夫妻欠你一命,你要什么尽管说。”
林枚媛跟着点头,搂紧小顾琛。
他们俩把顾琛当成了命根子。
顾千欢看着,突然浮出这个念头,可顾风曜呢?他垂下眼帘,想着顾风曜,他不太清楚对方的童年,和他相处的时光,也仅有那么屈指可数的一段。
那时候的他,已经开始冷着一张脸,顾千欢永远忘不了自己因为想家偷偷哭泣,被他安慰后,他问:“那哥哥你会想家吗?”
男生掀起眼帘,淡淡说:“我没有家。”
顾千欢攥紧手指,酸楚和怒意涌上心头,他忍了忍,调整呼吸:“我确实有件事想让你们做。”
“你们能多关心自己的大儿子顾风曜吗?”
“他也是你们的孩子,他不会一眨眼就长大,他……”他不像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顾千欢看着还在狐疑的两人,突然熄了心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远处,章霖收起手机,他录下这番话,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发给老板看,心里羡慕,什么时候,他能有个这样喜欢自己的人。
顾千欢回到家的时候,徐妈在做饭,洋房是分离式格局,厨房隔音很好,听不见什么声音。
偌大的洋房,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顾千欢在沙发上坐下,摸到了一手的彩色羽毛,是小梨花的玩具,他挺直脊背,小梨花呢?
顾千欢叫他的名字,小猫像是消失了一样,他提起心:“小梨花?小梨花?”
他到处去找它,猫窝,猫爬架,它最爱呆的地方,然后,顾千欢在储物室听见了一声细微的猫叫。
“小梨花?你又乱跑!”他嘴里说着,推开门,小猫娇娇地蹭着他的裤腿,又甩着尾巴往里跑。
顾千欢才看见它最爱的小红球,塞在书架底下,他笑了笑,底下的小猫急得喵喵叫,不停地围着他转圈,他蹲下身指尖蹭蹭猫咪的小鼻头:“叫什么叫,是你自己把球球搞进去了,急坏了呀?”
他从不急不缓地往外拿,书
架后,侧着的光影打在墙壁上,他余光瞥见一道凸起。
顾千欢按下去,隐秘的地下室入口出现在眼前,幽深的入口如同兽类张开的血盆大口,无名的压抑抵着胸口。
顾先生的秘密基地?
他沿着台阶往下走,眼底火焰闪烁,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引诱着他,他想知道顾先生的一切,所有。
洋房外,顾风曜从车上下来,发现打开的储物室,他看见地下室的入口,霎时间,后背冷汗迭起。
他会发现吗?
顾风曜冲了下去。
顾千欢站在原地,凝滞的视线落在墙壁上,那幅画……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勾起唇角,所以他藏起来的其实是——
念头还未清晰浮现,他被人强行拽出密室,顾风曜在盛怒之中一把将他扔进卧室,大力甩上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就像现在的他。
顾千欢甚至来不及反应,被他掐住脖颈,他仰着头呼吸困难,窒息感压迫胸腔,他看着男人艰涩又痛苦地流出眼泪:“顾——”
顾风曜把他按在床上:“你怎么敢进去?”
那是他的禁地,他怎么敢进去?他怎么能进去?
他扼住青年的脖颈,力道大得出奇,把他按在柔软内陷的大床上,顾千欢抓住他的手,尖锐的袖口二次刺破他的掌心,割下一道道血痕,长长地贯穿他的掌心,他的生命线,婚姻线,事业线在此刻齐齐割断,濒死的痛苦和绝望叫他粉身碎骨。
顾千欢不懂他做错了什么,方才的喜悦彻底湮灭,他置身在巨大的痛苦里,鼓噪的耳膜听见一声轰响,床头的矮桌打翻在地,听见哗啦的声音。
顾千欢僵硬一瞬,疯狂挣扎,他往床下看,一堆碎瓷格外醒目,残缺的头颅,破碎的小猫,尾巴上的灰色纹路,再怎么也拼凑不齐了!
啊啊啊!
爸爸妈妈……
那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他疯狂地挣扎,像只悍不畏死的小兽,他往床下爬,被顾风曜拽上去,他那么高高在上又轻而易举……激烈的动静不知道过了过久,浓
烈的血腥味和石楠花味道在卧室泛滥。
顾千欢趴在床沿,呆滞的目光落在地上,顾风曜离开时心烦意乱,无意中,他一脚踩上小猫的脑壳,咔嚓一声,微笑的小猫彻底粉碎。
顾千欢爬下去,一片一片捡起碎瓷片,他的手指被割裂,血汩汩流出,身上的伤口,脖子上满是红痕和指印,他像是全然不觉。
爸爸妈妈,我好疼,我好疼,我真的好疼啊,把我带走吧,把欢欢带走好不好,我好疼啊。
欢欢好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也好疼啊!
我好心疼欢欢!
我也心疼自己,我痛经还要爬起来写这么虐的文,我身心被狂虐!!!我好心疼自己,好难受qaq
还有一两章,开启火葬场。
下面可能更难受,我不介意你们养肥一两章,别看了,特别是高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