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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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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趟北平之行沐颜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可临行前突然接到了英国领事馆的一通电话,罗赫德领事的夫人艾薇儿说要跟她谈一笔生意,所以郁自安只能独自随李叔林北上。

    知道这事的嘟嘟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他本来就不高兴一个人呆在家里,现在好了, 妈妈在家陪他,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所以在家那个殷勤呦, 简直把沐颜当皇太后一样供起来了。

    沐颜一边享受着儿子的孝顺, 一边思忖着罗赫德夫人的事。

    说起来她跟这个英国领事夫人平日基本上没有往来,只是在几次公开的社交场合见过面而已, 不过嘟嘟跟罗赫德家的小公子倒是同窗过几日,但在李石群绑架幼稚园孩子的事件后, 那位领事家的小公子便转学去了别处。

    要找她谈生意?难不成是防晒霜的生意, 要知道她公司里的明星产品就是防晒霜了,美国那边的销售量甚至是国内的三倍, 难不成那位领事夫人想把生意做到英国本土去,如果真是这样, 那这笔生意倒值得一谈。

    不过罗赫德夫人邀请沐颜并不是在单独的私人场合,而是送了她一张午餐义卖会的帖子,这些上流人士总是喜欢把慈善当作一项事业来做, 其实没有多少成效,大多只是搏个虚名而已。

    翌日沐颜打扮一新前往英租界的乡村俱乐部, 义卖会就在这里举行, 她来的不算晚,不过俱乐部里男男女女已经来了不少人,一进门就有人上来打招呼, 蒋桃也在其中向她招手,沐颜便拿着织锦手袋坐到她旁边。

    “你不是说跟你家郁先生去北平了吗?怎么来这儿了?”

    沐颜解释:“昨天临走前接到领事府的电话,说要跟我谈一笔生意,所以就只能留下来了。”

    蒋桃羡慕地打量她,“还谈生意啊,你们防晒霜的生意已经红火得不得了,我听江媛说出口到美国的货比国内的销量还要多两三倍,听说那边卖的比国内还贵,你这生意赚的是盆满钵满了,唉,后悔啊,早知道当时你跟我说办公司的事,我死活都该插一脚的。”

    沐颜笑着推她一把:“快别打趣我了,你们家的钱哪里就比谁少了,还不够你花了,怎么还养得这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别让人笑话了去。”

    蒋桃大咧咧一笑:“看你这话说的,这年头谁还嫌钱少啊。”

    沐颜又辩驳她:“你光看我赚得多,可我们家先生花得也多啊,就说他建的那个军校,前前后后扔进去不少钱呢,我的钱基本都用在他那了,手里留不下几个子儿,你跟我可不一样,你家先生赚来的钱还不是使劲可着你花。”

    蒋桃心想也是,郁先生那摊子眼看是越铺越大了,军校初期就是纯烧钱的,沐颜说的也不无道理。

    两人遂又说起别的话题,没一会儿,俱乐部的人越来越多,不过男士很少,大多都是女士,也是,一般来参加义卖捐助这样的慈善工作,还是女性居多。

    罗赫德夫人还请来了上海滩如今风头正盛的舞国皇后王雅雅小姐,说起这位王小姐,还跟如今在北平举办婚礼的聂公子有些渊源,上次剧院抢击事件,据说就是这位王小姐为聂公子挡了三抢,聂公子才得以毫发无伤。

    那段时间引起的议论可不少呢,大家都揣测两人之间定然有某种私情,不然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风月场所的女人,怎么会舍己为人到这种地步,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一个男人挡抢。

    然而就在大家议论鼎沸之际,这位王小姐主动向记者坦诚,说自己曾经蒙聂公子救过一次,这回不过是想报恩而已,至于大家臆测的所谓私情根本是无中生有。

    这一下立刻就为深陷桃色舆论的聂公子解了围,那段时间聂新元确实被接踵而来的事情弄得头昏脑涨,一个是王雅雅为救他重伤而丧失了生育能力,一个是女朋友林婉黎听了外面的传言误会他跟王雅雅有私情,两人差点分手。

    这也不怪林婉黎会误会,实在是王雅雅做得太超乎人意料了,事后在邵丽琴的劝导下,林婉黎还带着煮好的鸡汤去医院看望过王雅雅,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为救她男朋友受的伤,她去看望一下也理所应当。

    可就在她推开房门的一瞬,刚好看到聂新元在给王雅雅擦嘴,她脸色一下就变了,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走进去,王雅雅在看到她后欲盖弥彰地往后躲了一下,聂新元也立马站起身来,似乎才察觉到刚才的行为有失妥当。

    王雅雅也很有意思了,她做这出就是故意的,聂新元不太看得出来,可林婉黎心思细腻,不可能看到这幕毫无芥蒂。

    她心里乐开了花,可面上还维持着自己在聂新元面前的好形象,抢先一步向林婉黎解释:“林小姐,你不要误会,我刚刚挂完吊针,手上淤血发麻,所以才麻烦了聂先生一下。”

    林婉黎能说什么呢,她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没关系。

    可等从病房出来,她几乎立刻就向聂新元告状,说王雅雅对他绝对有所企图,但聂新元心里对王雅雅愧疚正浓,怎么会相信她说的这些,何况刚刚在病房里,王雅雅害怕林婉黎误会,还抢先作了解释,这样还不够吗?

    林婉黎有些崩溃,在医院走廊一角冲他大声道:“你信她还是信我?聂新元,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一个女人,为你挡了子弹,你敢说她对你没有一点念想?”

    聂新元也很无奈啊,他握着林婉黎的双肩,问她:“那你叫我怎么办呢?她豁出一条命救我,我又没法给她任何承诺,她也没有问我索要过任何承诺,这不就只能装傻了吗?”

    他没说的是王雅雅还为他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件事如果告诉林婉黎,也只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而已,何必呢。

    可林婉黎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她一把推开聂新元,问他:“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了?怪我没给她腾位置是吗?她那么高尚,救了你却不求回报,你是不是感动得要哭了?”

    他们两人在医院郎情妾意的,可外面的小报已经把她描绘成什么了,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她林婉黎从小到大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喜欢站在大家的视线焦点,可并不是以这样的丑闻方式,让别人对她报以同情的目光,她更喜欢那种受人艳羡的感觉。

    聂新元本打算好好跟她说的,可林婉黎这样一番话却完全扭曲了他的好意,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王雅雅在病房里等了一会儿,就看见聂新元脸色不善的走进来,意识到他心情不好,她便心是心非试着劝解:“聂公子,你跟林小姐闹矛盾了?因为我?”

    聂新元虽然心中苦闷,但也不会向一个病人发泄情绪,便强拉出一抹笑意,回她道:“没什么,你好好养伤,别想太多,不关你的事。”

    可王雅雅怎么能错过这样一个展现她善解人意的机会呢。

    “聂公子,你别怪林小姐多心,一个女人看见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人亲密难免会心生醋意,这正是因为她看重你,说实话,我确实是倾心公子你的,要不然也不会赶着为你挡下三颗子弹,可雅雅也知道自己配不上您。

    林小姐和您才是天生一对,这段日子得您照顾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接下来您该和林小姐重归于好才是,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而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那雅雅岂非恩将仇报了。”

    瞧瞧这番话,说得有情有理的,不仅坦诚了自己对聂新元存在爱慕之心,却也同样表示自己不愿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一招以退为进玩得真妙啊,聂新元顿时就觉得王雅雅是个顶好的女子。

    最终聂林两人重归于好,还真是王雅雅劝和的,她不是不想借机攀附聂家,而是如今还不是时候,聂新元对林婉黎正在情浓之时,她现在凑上去只能自讨苦吃,再者聂林两家的联姻就在眼前,如若她不识相横插一脚,难免会成为聂家和林家其他人的眼中钉,到时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她选择暂退一步。

    只要聂新元对她的愧疚还在,那她无论何时,都有可以辖制他的把柄,所以她主动向记者澄清了此事,好歹替林家和聂家挽回了些面子,还为自己换来了许多资源。

    就像以前电影制片厂的电影,她充其量只能演个女二号女三号,可此事过后,来找她的邀约都是女主角。

    因为有聂新元的庇佑,现在寻常人根本不敢对她出言不逊,怎么说她都是聂公子的救命恩人呢,所以这段日子她是大出风头,罗赫德夫人为了宣传自己的慈善义举,所以专门请了她来。

    沐颜和蒋桃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各种表演,后边也跟着意思了一下捐了笔善款,这种场合一毛不拔的人要被人笑话的。

    义卖过后,蒋桃率先离去,沐颜则被请到一个单独的会客室,里面罗赫德夫人正等着她。

    “郁夫人,幸会。”

    罗赫德夫人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西方人比较显老,她脸上斑点和细纹还挺多的,皮肤不怎么好,但笑起来却自信又雍容,还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应该是在中国呆久了的缘故。

    “罗赫德夫人,您好。”

    两人相互握手之后便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罗赫德夫人率先笑着开口:“郁夫人,之前在宴会上远远见过您几次,当时就觉得您漂亮极了,现在近处一看,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呢。”

    沐颜心里思忖着难道外国人在中国呆久了,还学会国内这寒暄捧人的技巧了,瞧瞧人家一个外国人多会说话,开场就把人捧得高高的,不过越是这样,她心里反而越是七上八下的。

    于是笑着回捧道:“哪里,夫人您才是气质雍容,大方典雅的美人呢,我还有许多地方要跟您学才是。”

    罗赫德夫人欢喜一笑,毫不推辞道:“那你以后可要多来我这里走几趟,听说郁夫人家里还有个儿子,到时候可以一起带过来,说起来我家小儿子跟贵公子还在同一所幼稚园上过课呢,两个小家伙或许可以成为好朋友呢。”

    沐颜自然笑着答应,耐心地陪着这位领事夫人寒暄。

    直到沐颜的耐心快被消磨殆尽时,罗赫德夫人或许觉得前面的寒暄足够了,接着才慢慢进入正题。

    “我请郁夫人来是想谈一桩生意,一桩关于您防晒霜的生意。”

    沐颜浅抿一口茶,果然和她来时的猜想不错,只是谈生意就谈生意,何必前面做这么多铺垫。

    “愿闻其详。”

    罗赫德夫人:“听闻郁夫人的防晒霜自从推出以来便畅销全国,甚至远销美国,在美国市场上深受女士喜爱,所以我想问问郁夫人,有没有意愿把生意做到英国去呢?

    我们英国的女士也是很注重容貌的,这一块新的市场若是开辟出来,里面的利润不会比您在美国的少,至于委托代理人,我可以来经手,我的家族在英国也算颇有势力,完全可以帮助您推广这个产品。”

    这生意听起来跟美国那边一样,沐颜只需要出货拿钱就行了,那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挣钱的事儿,就做呗。

    “您的意思是按照美国那边的合作模式,我出货,您给钱,由您作为英国的总代理在那边销售吗?”

    沐颜想着对方应该作肯定的回答,结果罗赫德夫人听完她的话后摇摇头。

    “不,郁夫人,我们何不选择更便捷亲密的合作方式呢?”

    “什么意思?”

    “郁夫人,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授权我们在英国直接开办工厂,这样就可以在英国本土直产直销了,这样一来,也能节省沿途的运费和人力损失,您也不需要太过操劳,直接等着分成就好。”

    沐颜闻言愣了一下,“您是说我把技术转让给你们,然后授权你们在英国本国开办工厂,分红给我?”

    罗赫德夫人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这样一来,您赚的钱越来越多,而且还不用劳心劳力,一举两得的事情。”

    呵呵,沐颜简直要笑死了,她就说刚才寒暄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些英国佬还要不要脸了,怎么这么贪心呢?

    说什么不用她劳心劳力,只等着分成就好,说白了不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吗?想要她手里防晒霜的配方而已,美国那边还没敢直接打这个主意呢。

    她敢保证,只要她敢签协议委托这位罗赫德夫人,那么很快英国那边就会有接连不断的防晒品牌涌出来,到时候她绝对会被一脚踢开,分红,做梦呢吧。

    不过眼前这位罗赫德夫人是不是太小看她了,还真的把她当作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样忽悠呢。

    “夫人,恕我直言,我们暂且还不打算在外地设厂,更遑论国外了,我们现在唯一跟经销商的合作模式便是我们出货,经销商给钱,美国那边也是一样,您要是想跟我们合作,那也只能是这种模式,不过货价上我倒是可以给您优惠一些。”

    罗赫德夫人不以为然,“郁夫人可以先不要急着答复我,合作模式也不只一种,我们可以探索更加方便有效的方法,分成的话我可以给到您所有利润的六成。”

    所以这说来说去还不是空手套白狼,沐颜简直想翻白眼,这是听不懂人话吗?她已经拒绝得这么明显了,还要怎么说。

    不过好歹顾忌着不能撕破脸,罗赫德夫人适时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如今满大街的戒烟馆。

    沐颜还寻思着话题挺跳跃的,没成想听完了人家一番话,才知道这是话里有话呢。

    原来罗赫德夫人说起戒烟馆的事,是说郁自安毁了她的生意,领事罗赫德先生就是一位大鸦片贩子,以前他手里的货基本都卖给巨龙帮了,每个月所得不菲。

    巨龙帮以前垄断着英租界的鸦片提运,所以在警署大力打击烟草贩卖的时候,英国领事馆才会借着那些印度警员的手给警署找茬,不过这招并没起到太大作用,所以他们把一切怪罪在郁自安头上。

    是他帮着警署打击贩卖烟土,还在城里开设了那么多戒烟馆,这就断了人家的财路了。

    所以这位罗赫德夫人话里话外暗示她,应该对这桩事有所表示,毕竟是郁家断了人家的生意,所以眼下把她的防晒霜授权对方开厂制作,就是一种弥补的方式,这样一来,双方才算两清。

    这可真是异想天开的紧呢,先不说上海政府本就打击贩烟之事,罗赫德先生作为一国领事,背后做着这样见不得人的生意,不仅违法而且失德,失利后竟然还想从别处捞些补偿,这也太过无耻了些,真当上海是英国人的上海吗?

    沐颜最后是冷着脸回去的,真是浪费感情,还以为有什么大生意可做呢,白白浪费了跟郁自安去北平的机会,结果摊上这么个烂事。

    当天晚上,她接到郁自安的电话时跟他抱怨了这件事,郁自安自然好生安抚了她一顿,挂断电话后,他却不由思索起今天在火车上李叔林老先生跟他说的那些话。

    当时李老先生专门把他叫到身边,而且周围的人都被打发了下去,先是问起他对上海的印象怎样?

    他回答了一句:“华洋交汇,一市多治,互不统辖,支离破碎。”

    李老先生闻言笑了出来,指着他说:“我是说你对上海的印象,还以为你会给我说灯红酒绿,十里洋场,繁华奢靡这些词语呢,结果你倒好,一针见血啊。”

    说罢他叹了口气,“确实,大家只看到上海表面上一派风光,人人都讲这里是远东的小巴黎,只看见眼前的歌舞升平和醉生梦死,倒是少有人看得像你那么精准。

    是啊,华洋交汇,上海的外国人应该是国内最多的,英租界、法租界、日租界、公共租界、还有各国的领事馆,就连政府部门,外国职员也占了好大一部分,可不是华洋交汇嘛。”

    至于一市多治,这就更好理解了,租界里洋人的事根本轮不到租界外的华人警员来管,各国管各国的,政令四分五裂,根本无法畅行,洋人还拥有法外治权,各个区域部门互不统辖,自然四分五裂形如散沙。

    郁自安能跳过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直指上海如今最大的问题和弊病,李叔林老怀欣慰,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于是他问郁自安:“那你觉得管理上海难吗?”

    “难,在国内国外各方势力中保持中立,斡旋调解各方关系都不容易。”

    “不错,你说的对,我做了上海市长这么多年,唯一的感受就是难,事事难,处处难,如今我年纪大了,这份工作也做不了多久了,我想问你,敢不敢从我手里接过这副担子,这副难上加难的担子。”

    郁自安闻言惊讶抬头:“李老,您的意思是?”

    李叔林说得清清楚楚:“没错,就是你想的意思,我属意你来做我的接班人,继我之后成为上海的新市长,市政府内我有荐举权,只要你自己立得住,其他就算有人反对也无济于事。”

    “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您知道的,我的军校年后或许就可以正式开学了,您让我来担任市长一职,会不会……”

    李叔林摆摆手,说道:“这两样没有冲突,你办军校固然是一件好事,可你想过没有,我在位上可以给你提供诸多便利,可我一旦卸任呢,新上台的人并不喜你的观念,跟你不对付呢?难道你要直接跟人对立起来吗?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内部其他人属意让聂公子聂新元来接替我的位子。

    如果聂公子上位,他背后有国府和林家支撑,恕我直言,你当下跟他对上还没有胜算,他个人能力固然不如你,可他身后有父辈支撑,而你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为何要等着别人上位来桎梏住你呢,只要你接了我的班,上海的军政大权尽在你手,我还能帮你再看顾两年,那时候,你的军校不是能借力发展得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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