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簸却沧溟
“老大，出事了。”
戴着莱德队长面具的男人拿出手机，犹豫了许久，他脚下已经踩灭了四、五个烟头，最后他一把甩下面具，拨出了电话。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但电话仅仅响了两秒就接通了。
“小宁啊，这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情了？”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不是熟睡被吵醒的状态，仿佛正手里拿着手机等着电话过来一般。而那张莱德队长面具之下，正是一直在暗中监视李凡的宁鸿远。
“鹏城欢乐谷有不明修行者滥用异能，引发了局部洪水，普通百姓或有伤亡，秘法监控系统到现在还没报警，我要不要出手？”宁鸿远语气十分的焦急，他原本一路跟踪李凡来到欢乐谷，也悄悄潜伏在人群中观看了跨年狂欢派对，而嗅觉敏锐的他同样发现了那个异样的神秘人，但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一来他觉得当今修行者即使有违背国家法律法规的情况，也多是小打小闹，没有修行者敢在人员密集的地方作乱，毕竟修行者图的要么是物质利益，要么是得道飞升，如果造成了大规模人员伤亡，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被废除一身修为送去专门关押修行者的魏城监狱；二来他知道“二郎神”秘法监控系统一直在监测异常的能量波动，此前的九黎后人隐藏在群山之中秘密执行活人献祭仪式，即使逃过了“天网”监控系统的眼睛，也未能逃过“二郎神”的天眼。
但后面发生的事情让宁鸿远始料未及，这个来历不明的修行者不但在人员最密集的地方发动了异能，而且还是无差别伤害的灾难级异能，他的任务是秘密监视李凡，为了不暴露身份和行踪，他眼睁睁看着数以千计无辜平民被洪水吞噬，却不能出手相救，即使他看到李凡也身陷险境，也强忍着内心的冲动没有帮忙。
直到看见侯晴为了救李凡奋不顾身重新跳回洪水里。
宁鸿远迷茫了，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他作为天宫二十八星宿的一员，是因为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而他父亲在99年事件中受了重伤，落下病根，没过几年就去世了，父亲临终前对着年轻的宁鸿远叮嘱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遇到危险，先保护好自己。”
多年以来宁鸿远谨记父亲的遗嘱，无欲无求、自甘平庸，作为天宫负责后勤与支援的星官，他能不出外勤一律不出，回避所有的战斗任务，在工厂里当个小班组长天天混混日子，每当他看到同僚的讣告时，都会心生感慨：幸好我没去。
如果他是侯晴，好不容易到了安全地方，难道不是先保证自己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吗？连游泳都不会，手无缚鸡之力，这一跳是去救人还是送死？
但他一路看着侯晴在汹涌的急流中没有害怕，也没有悔意，而是不顾一切的想要追上李凡，和危险擦肩而过却视若不见。
“一个普通人类的小女孩儿，这是何苦呢？”宁鸿远看不下去了，悄悄送了一张铁网，救下了她和李凡。
宁鸿远原本以为秘法监控系统会很快发出警报，组织的应急救援人员也会很快赶来处理这个突发事件。但一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原本在现场的高峙、金重明、苏玉湖外，没有任何组织的人前来支援，而宁鸿远也没收到任何来自“二郎神”发送的警报。天宫组织最值得依赖的发能监控系统在这一刻掉线了。
听觉灵敏的耳朵不停的传来哭喊声、求救声、尖叫声，远处苏玉湖已经脱力昏迷，金重明也岌岌可危，高峙为了减少伤亡已经倾尽全力构建拦水坝，此时此刻，在这个灾难现场只剩自己一个修行者，而且还是身位天宫星君级别的修行者。宁鸿远最终没有等来组织的通知，也没时间请示自己的直属上级，他决定先斩后奏，做了那台异能抽水机——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他选择从旁协助而非正面参战。
远离了案发现场，宁鸿远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担忧和疑虑，最后终于决定向上级请示一下。
“嗯，你可能没注意看邮件，今晚‘二郎神’升级维护，暂时关闭了。”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任何紧张和不安，心平气和的语气仿佛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你不必出手，室火猪已经呼叫了组织的救援支队，天枢也已经动身赶来。”
“好……明白了。”
宁鸿远挂断了电话，但内心的疑虑并没有消除。
为什么“二郎神”会在这么凑巧的时间节点停机？那个神秘的修行者仿佛是知道“二郎神”停机一样，跨年的钟声响起，“二郎神”准时关闭，而洪灾也同时发动，一切都过于巧合了。宁鸿远敏锐的嗅觉从这里面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组织内部有人操纵了这一次袭击。
高峙驾驶着冲锋舟，载着李凡直奔水上乐园的方向而去，水位下降后已经有身体健壮的男性可以踩到地面，大家开始了积极的自救互救，高峙拿着个扩音器一路喊着：“大家不要惊慌，不要害怕，消防救援队马上就到。”
李凡看见那个此前和他发生冲突的高大男生正背着一个受伤的女性，同时还托举着一个昏迷的小孩儿蹚过齐胸深的洪水朝高处走去，船靠近他的时候李凡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而那个男生看到李凡，却面露惊恐，避之不及。
高峙看到这一幕一下没忍住捧腹大笑，李凡无奈的向他投去一个怨念的眼神。
金重明以灵活的身手连续躲过水龙卷的攻击，又一次向神秘人发起一轮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但自始至终未能攻破神秘人的护身水流，他看见苏玉湖的胸口只剩微弱的起伏，时间紧迫，其他游客已经陆续安全，但苏玉湖的情况不容乐观。
“月涌大江流！”金重明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一道水龙卷，在半空中满弓放箭，这一次他没有瞄准神秘人的身体，而是对准了他的脚下，强力的气浪迎面袭来，神秘人依旧是运转水盾试图防御，但月白色的连环箭雨却明显的偏离方向朝着地面而去，正当他暗暗高兴以为金重明体力下降，箭已经失去了准头时，他脚下的水泥地面却突然被气浪炸了个大洞，神秘人这才明白金重明的意图，他现在站在的位置是造浪机海浪出口的位置，而他脚下则是水流循环回流的入口，上下两层之间只有一块薄薄的水底层板，金重明这一箭射穿了水泥层板，神秘人脚下的地面瞬间崩塌，他猝不及防整个人随着地面一起向下跌落。
一股水流自下而上将神秘人重新托起，可当他刚从破洞处露出头，又是一道月白色气浪迎面袭来，他连忙操纵水流护住自己的头部，这一击暴雨般的气箭砸在他脸上，尽管水流为他抵挡了几乎全部的伤害，但气箭强劲的冲击力却让他接近失去平衡，刚回到水泥地面上就被冲倒在地。
神秘人狼狈的站起身，虽然看起来依然没有受伤，但刚才的一幕似乎让他颜面尽失，他一抬手撩起一面水墙，再次化解了金重明新一轮攻击，但整个人都已经在喘着粗气，肩膀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而对面制高点上，金重明也已经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地气喘吁吁，两个人都已经濒临体力的临界点。
“嘭！”的一声巨响，一股黑烟从金重明后方冒向天空，轰隆隆的抽水机声音也弱了一些，金重明心里暗暗叫苦，他猜测应该是抽水机的发动机组已经有一个爆缸了，这种工业化批量生产的人造设备能够在异能的驱动下运转这么久已经是实属不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噗呲”一声从神秘人背后传来，尽管他有水流的保护，但突如其里的攻击让他未能集中全部注意力护得周全，他缓缓回头，原本已经昏迷在地的苏玉湖此时以右手为刀，一击刺在了他背后，但在水流的保护下，苏玉湖利用残存气力发动的最后一击仅仅刺入神秘人背后一个指节的深度，神秘人用力一震，一股水流冲击波将苏玉湖弹飞出去，又被一道水流裹在半空中，水流像触手一般缠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任由她无助地挣扎。
“你！你们！你们所有的人类！”神秘人后背的伤口流出的鲜血融入他周身的水流中，一道道血丝环绕在他周围，他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你们全部都不可原谅！”
“玉湖！”眼见了这一幕的金重明愤然站起身，重新拉满弓，但他的胳膊已经出现了难以控制的抖动，他愤恨地咬紧牙，将摇晃的准星瞄向神秘人，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了高峙扩音器的声音和冲锋舟的马达声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近，“救兵终于来了……”
“哐当！”一声巨响，冲锋舟撞倒了水上乐园的铁栅栏围墙，高高跃起后又重重砸在水位已经不足一米的人工沙滩上，巨大的惯性让高峙腾空飞了起来，而这个看起来笨拙的胖子居然稳稳地站在了人工沙滩上，还摆了个完全没有帅感的pose，李凡则是紧紧抱住裹在毯子里的侯晴，后背狠狠撞在船底，尽管他及时施展了五兵护身术没有受伤，但撞击的痛感还是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高峙你个傻就不能好好开船吗！”
但高峙没有回答他，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前方的神秘人胸口。
“靛海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