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玻璃杯（二）
沐阳没有想到楚钰的思维转的这么快，她意识到这个可能是打开女孩心扉的关键。微做考虑，沐阳说:“你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吗？”
楚钰抬起了一直微低的头说:“我想听您对我的第一印象，我想知道我在别人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长相。”
沐阳仔细看了下女孩，虽然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小半张脸，但白皙的皮肤，零星有几个不起眼的雀斑散落在脸上，没有修剪但很自然的眉毛，刘海下大大眼睛，不算挺但很小巧的鼻子，鼻头小小雀斑在她这个年纪显得有点可爱，只是抿着的嘴唇称的整张脸的表情显得有点紧绷，没有光亮。
快速打量了一下，沐阳说：“对我来说，长相带有一定的主观性，在你这个年纪，我觉得你看着很舒服。”
“那您觉得我们应该打扮吗？”楚钰显的有些急切。
看出楚钰对这件事的在意，沐阳想要确定楚钰问这句话的意图就先顺着她的口风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管是想看到别人好看，还是想要打扮自己，这都是人之常情。”
好像得到了安慰，楚钰前倾身体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说：“我们班级有个同学，家里条件很好，爸爸妈妈都是做生意的，她经常换很漂亮的衣服，同学们都说她好漂亮。我每次想买衣服妈妈都说你又不好看，不要光想着打扮，就算打扮的好看了也不管用，考不上好大学以后也过不好！”
“嗯，你想要打扮下自己，妈妈觉得你没有必要，比较在意你的学习。”沐阳边说边看女孩。
“是的，不光不让我买衣服，妈妈见到我就问最近成绩怎么样？排名怎么样？作业做完了吗？只要能提高我的成绩，多少钱她都愿意。别的都不要我管，我只要好好学习就行。我知道她为我做了很多，我也在努力学习。但是……”楚钰皱着眉毛说。
“但是，你也很辛苦。”沐阳暖声对女孩说。
听到沐阳这句话，楚钰情绪明显受到了触动，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没有不学习，也没有天天想着打扮，可是……”
说着说着，楚钰的眼角浸出了眼泪。“可是，我每天听话认真学习，辅导班我都去上，晚上按照妈妈的要求背书，可是我也不知道为啥成绩还是不好啊！我真的好好学了，没有偷懒，可妈妈还是骂我学习不用心，天天只想着乱七八糟的。姑姑原先给我买了个小熊娃娃，我给它用我旧的衣服改做了一件衣服妈妈也给我剪掉了，那天还拿着我的小熊扔在地方，还说说，还说我再不努力就把小熊也扔了！！！！”
说到后面，眼泪大颗大颗的从楚钰的脸颊滚落，透着委屈和愤怒。
待女孩狠狠哭过，沐阳从茶几上的抽纸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楚钰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了下情绪，“对不起老师，我就是……就是……，就是有时候觉得有点委屈。”
“嗯，我听来感觉是对你来说，你已经尽力了，但妈妈好像没有看到你的努力，更多看到的是你的不足。对吗？”沐阳看出女孩在意的不是打扮的问题，而是更多关注在学习上。
“有时候是。她剪碎了我给小熊的衣服，我和她吵了一架，她还骂我，还说以前她小时候条件差但是自己很努力，抓紧一切机会学习。现在她给我提供这么好条件，什么给给我准备好，什么都不用我操心，吃喝不用管，也不用我考虑挣钱的事情，我还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努力……”
犹豫了一下，楚钰接着说:“可她不知道我已经很刻苦了，我们每天七点就要上早自习，吃了早饭，一上午的课。下午上完课还要考试，做作业。稍微放松一会，看到别的同学背单词，做练习就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然后自己也抓紧时间背单词，做练习册，想着不能落在别人后面。可我越想学习，就觉得效率越低，成绩也没有变化，我也很有压力啊。”说着楚钰眼角又流下了眼泪。
“我能听到你的时间安排的很紧张，也能看出来你比较自律，能问下你具体的成绩还有你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听楚钰一直在说成绩没有提高，沐阳想要了解女孩对自己设定的期望是否合理。
说到成绩，楚钰有点不自信，声音稍微小点说:“妈妈想让我考到年级一百名以内内，我上次考试是三百名附近。”
“这个是妈妈给你设定的目标，你自己给自己设定的期望水平呢？”沐阳看过楚钰的学校，是本市重点高中，据说这个学校本科率每年都在80以上。能在年级三百名说明楚钰成绩在中等偏上水平，想要知道楚钰自己的想法，沐阳接着问。
“啊？我自己的期望？”楚钰沉吟了下说:“我自己没想过，其实我本来想着就正常学习，等高三考什么样就什么样，我总能考上一个大学的。但是妈妈说考不到年级前一百，就考不上重本，找不到好工作，现在找工作不容易，没有学历的话更难。”
听起来，楚钰自己没有特别强的动力，就是按照家人规划的方向还有周围环境的压力在努力。“那你觉得妈妈设定的目标对你来说可以实现的吗？”沐阳想进一步探究最困扰楚钰的问题。
“嗯……，以前我觉得我应该能差不多做到的，高一的时候我成绩还行。高二分科后，我成绩和同学们比就没有优势了。但是，我觉得我没有比高一的松懈，也没有不学习，就是成绩一直上不去，有时候还下滑。妈妈很着急，我也着急，但也不知道怎么做，最近就很慌，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好像学不进去了。”垂下了嘴角，楚钰好像有点愧疚。
“现在对于这个目标没有信心能够完成对吗？”沐阳想引导楚钰能够正视自己的心情，点明她现在的困扰。
“现在有一点，感觉好像自己努力了也没有结果，不做又不敢停下来。”
“那如果，咱们设想下万一确实没有实现这个目标，那会怎么样？”沐阳直接点破楚钰心底的担忧。
抓了抓头发，楚钰带着痛苦的表情说:“如果完成不了这个目标，我能想到妈妈肯定会哭的。妈妈为了让我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特地在我们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方便周末照顾我。但这个房子离妈妈的公司有点远，妈妈每天六点就要起来搭地铁，晚上有时候加班到家都快10点了。妈妈的起早贪黑，就为了我能有个好的出路。我也想为她做些什么，能让她骄傲。”
沐阳看着楚钰，内心有点心疼，为她的体贴心疼，也为她承受的压力心疼。“我能听出来你很在意妈妈的感受，也想能替妈妈争气，但近来你体会到了哪怕自己很努力也不一定能达到妈妈的期望。”
“嗯”，楚钰抬了抬头，看着沐阳说:“我怕妈妈失望，这两个月每次考试完，妈妈看我的眼光里我都能感觉到她不满意。我小学的时候妈妈经常在邻居面前夸我，说我成绩好什么的。现在妈妈基本不和邻居说我的成绩，我感觉她应该对我有点失望。”
说完楚钰默默低下头，双手交握，慢慢揉搓着。
“你怕妈妈失望，所以你一直在坚持，但好像自己有心无力，这个事情让你更无法专注学习？”
“嗯，我好像进入一个怪圈。对就是一个怪圈。我想告诉她我已经尽力了，可能就是做不到她要求的事情了。可我又不敢，我怕她会受打击，会伤心，我怕她会说我对不起她对我的付出。但不说我每天总害怕做不到她的要求，没心思学习，成绩上不去她还是要失望。老师，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楚钰茫然的看着沐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