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眼看四爷目露疑色,估摸着是想问她怎么会来这儿,云禾生怕露馅儿,率先道:“奴婢今日请休,本该在家歇着的,闲来无事包了些饺子,想起四爷说想尝尝苏州的饺子,便给您送些来。”
她为何自称奴婢?弘历心下生疑,倒也没戳穿,让她和老五一起进来。
弘昼见状,啧啧笑叹,“你这丫头倒是有心,包饺子还要给你家四爷送点儿。看来我是来得巧啊!正好可以沾四哥的光,尝尝苏州的饺子和京城的有何不同。”
四哥?他们不是朋友吗?云禾疑惑的望向他,“四爷是你的兄长?”
“是啊!”弘昼坦然一笑,大方承认,“我排行老五,我们是亲兄弟。”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撒谎啊!云禾心惶惶,却又不敢吭声,唯有顺水推舟,打开食盒,只给他们一人夹了五个蒸饺,好歹给弟弟留一些。
弘历自是晓得,这饺子八成不是给他带的,估摸着是给苏嘉的,但他更好奇的是,
“你们……认识?”
赶巧兄长问起,弘昼顺势将昨日之事讲了出来。
默默听罢,弘历了悟一笑,抬眉看向苏云禾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云禾心虚神乱,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却听五爷道:“没想到啊!她居然是四哥你的丫鬟,我瞧她很是顺眼,特地来向四哥讨个人情。”
这五爷先是相中念柔,紧跟着又要她去做丫鬟,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人,她若去了,少不了会被欺凌,思前想后,云禾将心一横,决定将错就错,把这出戏演下去,
“四爷您是奴婢的恩人,奴婢只想在您跟前伺候,报答您的恩情,求四爷不要将奴婢送人。”
身份是假的,可请求却是真的,毕竟念柔的契押还在他手中,云禾实在无力与他对抗,只好求助于四爷。
她心里很清楚,四爷没有帮她的义务,但她还是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去尝试,除此之外,她没有旁的法子啊!
她的惶恐与无助尽落在弘历眼底,他能感受到,她是真的不愿意跟弘昼走,可弘昼是他的弟弟,弟弟开口,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除非……
迟疑半晌,弘历才发话,“你总是这般见一个喜欢一个,何时能收心?”
饶是被兄长数落,弘昼也觉自个儿没错,“佳人悦目,赏心养眼啊!”
轻拨着粉彩荷花瓷盏中的茶汤,弘历薄唇轻启,悠悠揶揄,“单你一人懂得欣赏,我就得割爱相让?”
他这位四哥一向不好美色,身边侍候的丫鬟皆是本分稳重的,并不看脸,是以弘昼以为只要他开口,四哥必定会同意,怎奈事与愿违。今日这话出自四哥之口,着实令人意外,震惊的弘昼打趣道:
“哎?四哥居然开窍了,晓得赏美人了?”
“少耍贫嘴。”懒听他啰嗦,弘历让他把苏念柔的契押拿出来,弘昼委屈撇嘴,
“那是她自个儿按的手印,又不是我逼她的。”
按理来说他是没错,可凡事都得讲个人情,“她们远道而来不容易,你又不缺丫鬟,何苦为难她们?堂堂男子汉,欺负一个姑娘家,传出去倒教人笑话。”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弘昼心下憋屈,望向苏云禾的眼神难掩怨忿,“你这面子也忒大了些,就为一个丫头,居然劳驾四哥亲自指教我?”
云禾默默移开视线,心道这也不能怪她啊!谁让他主动来讨人,还把所有事都交代了,这不等着挨训嘛!
四哥已发话,弘昼不敢违逆,不情不愿的将契押拿了出来,甩给苏云禾。
接过那张契约,云禾这心石总算落了地,遂将那五十两银票还给他,两不相欠。
弘昼想看的是美人,可不是什么银票,怎奈四哥不肯放人,他不能强求,不能为了一个姑娘伤了兄弟情。
无奈之下,弘昼只好打消这个念头,约着老四一起出去用膳。
此时的弘历身着便服,出门当需更换常服,遂请弟弟到外头候着。
听说四爷要更衣,云禾下意识提起食盒准备往外走,却被转过身来的五爷给挡住了去路,
“四哥更衣,你不得在旁宽衣吗?”
“啊?”云禾杏眸圆睁,眼底写满了抗拒,那一刻,她才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弘历忽觉好笑,但看她如此为难,便主动开口替她解围,“她新来的,尚不懂规矩。”
“难得四哥如此看中你,你可得尽心侍奉。”说话间,弘昼已然跨出门槛儿,还十分体贴的顺手将门给关上。
就这么关上了?她还在屋里头啊!
“哎?”云禾想去开门,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既是我的婢女,就该给我更衣,你若出去,又当如何跟老五解释?”
他还真让她侍奉啊!云禾欲哭无泪,实则她只伺候过苏鸣,但也仅限于端水倒茶,更衣这种事,还得苏嘉动手,让她给陌生男子宽衣,她是断然做不来的,
“我当时走投无路,才会拿您做挡箭牌,假装是您的婢女,实属情非得已,还请四爷见谅,万莫当真。”
实则弘历也就是逗她一逗,目睹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唇角微扬,温笑着安抚道:“我没当真,但做戏得做全套,你只管待在这儿,我自个儿更衣。”
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向檀木绢纱山水屏风后,云禾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即刻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一般人宽衣都有一丝动静,可她默默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任何窸窸窣窣的声音,正纳罕时,忽闻他道:
“领口的盘扣太紧,烦请苏姑娘过来帮把手。”
“……”有那么难解吗?她每次都是自己解的啊!难不成大户人家的衣裳盘扣格外复杂?又或者说这位少爷太金贵,打小就有人伺候,从来没有自个儿动过手?
云禾的心底是不情愿的,可方才她撒了谎,四爷并未拆穿她,还帮她要回了念柔的契押,有这么一份恩情在,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遂“哦”了一声,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绕过屏风,行至他身边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原来他衣襟上的椭圆状蝙蝠纹纽扣是用翡翠雕刻打磨而成,如此精巧金贵的扣子,的确是该小心些,再给拽掉可就麻烦了。
宽衣本该离一步之遥,可她还有两步就停下了,就这般直直的伸长手臂,颤着手指抬至他颈间。
越是紧张,这手就越容易打滑,试了两次都没解开,云禾面露窘色,兀自嘀咕道:
“这扣子的确挺难解。”
抱怨之际,她眉心微蹙,红润的唇瓣一开一合,那娇俏的模样尽落在弘历眼底,只顾研究扣子的云禾并未注意到,他的喉结在轻微的滑动着。
这扣子尚未解开,云禾惊觉他的身影逐渐将她笼罩,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往前迈了一步来到她跟前,低哑的声音悠悠传至她耳畔,
“手抬得又直又高,你不累吗?”
不累才怪,可她不想离他那么近啊!云禾默默的往后退一步,他又跟了过来,打量着个头小巧的人儿,低笑道:
“再这般耽搁下去,只怕老五会起疑,以为咱们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