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番外(上)
朝堂局势向来是瞬息万变的。
前些日子刚登基的天子突然驾崩,亲征不过数日,就传来此噩耗,京城大乱。
世家和手握兵权的几部骚乱不断,太些日子被迫让位的太上皇也蠢蠢欲动。
接下来周暨南回朝,联合赵懿旧部将京城控制了个水泄不通,很快控制住了局势。世家纷纷猜测周暨南这是要卷土重来,造反自立为王了。
然而稳住局势以后,他们竟然拱手让年岁尚小刚刚丧夫的小皇后大着肚子垂帘听政,真正手握生杀大权,皇室印玺。
这又是一场轩然大波,但反对的声音很快就被铁血镇压,最终在摇摇欲坠的皇都夕阳下,将皇后肚子里尚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龙脉定为天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下葬以后马上就举行了加冕仪式,荒唐的是,被加冕的就是小皇后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天子”。
因为还未出生,因此加冕的龙袍就穿在了李宝嘉的身上,她又大着肚子尚在丧期,因此一切从简。
不过短短两日,京城就改天换日,令人心惊。
……
陌上柳絮吹又少,来去熙攘不多长,时光荏苒,春来又是满枝芽。
李宝嘉靠在凤鸣宫的主座内,如今她已经成为了太后。
太后厚重的朝服穿在她身上,也丝毫压制不下她身上的稚嫩。
前不久她诞下一名公主,取名赵承熹,宫内宫外由以前已经全然被赵懿掌控的东厂暗阁把守,皇宫几乎就像个铁桶。
她虽然才生育完,瞧着却比之前还清减了不少,脸颊两边的婴儿肥褪去不少,露出少女明艳秀丽的五官来。
绿意在旁边为她念书,如今她话本看的少了,独爱听游记。
当初徐曲云因为通敌叛国被捕,周暨南来问她如何处置,她直接便漫不经心道:“杀了吧。”
她也从未想过,她有一日也会这样疲于应对这些,只想将这些人全部杀了了事。
明明她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可她还是不快乐。
小桃将小皇帝抱来,这个孩子是个乖顺的,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懂事,这么折腾也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下来了。
她的眼睛圆溜溜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粉色,平日里不吵不闹,安静的很。
李宝嘉见她来了,坐起来拿着拨浪鼓想逗弄她两下,这孩子很不给面子,笑也不笑一下。
李宝嘉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道:“怀孕的时候哭的多了,承熹倒反而不爱哭了。”
绿意拿着游记的手紧了紧:“娘娘……”
她摇摇头将孩子抱在怀里:“外出的仪仗可备下了?”
小桃道:“已经备下了,皇上待会就交给奴婢吧。”
“嗯。”
她这一趟,是要去灵渊寺。
没有弄清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当初赵懿还未来北境,就知道自己必不可能活着回去。
这太奇怪了。
况且当日,她总觉得梦参大师还有话未说完。
只是前段时间内忧外患,她怀着孩子,实在不便出门。
如今她是非去不可了。
太后的仪仗到了灵渊寺门口的时候,寺里上上下下就已经知道了。
李宝嘉在小僧的带领下来到一处有些偏僻的院子里,梦参就坐在那棵古树下面。
他面前的一张小石桌上摆着两茶盏,还有一局残棋,显然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她有些沉默的走过去,双手合十还了礼道:“大师知道我会来?”
梦参伸手摸了摸胡子,看向李宝嘉道:“施主,坐下来陪老衲下一局棋吧。”
李宝嘉点头坐下,面前这个棋盘,说是棋盘,其实不过是在石桌上刻了些格子罢了。
年代久远,风吹雨打的,都有些看不清楚。
白子黑子用的也是最朴实的那一种,就是石头磨的,难得的是很是圆润。
她执起棋子,等放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茶盏里的茶已经被喝完,梦参哈哈大笑道:“小施主棋艺比先帝可是差远了啊。”
李宝嘉也笑了起来,她问道:“您和赵懿很熟悉么?”
梦参将棋子收起道:“也称不上熟悉,就是下过几盘棋。”
“施主手里的棋子,就是他磨的。”
李宝嘉有些惊讶,看向手里的棋子,光滑圆润的泛着古朴的黑棋:“这是他磨的?”
她又追问道:“你知道他……”
梦参笑道:“施主,老衲知你想问什么,如此这般皆为因果,有因必有果,因此不如早日放下执念。”
“何因何果?”
“前世因,今生果。”
李宝嘉一惊,这是第一回,有人在她面前,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前世这二字。
她还要再问,梦参已经站起来道:“夜色已晚,如今下山也不方便,不如施主就在这寺里头小住一晚。明日再下山也不迟。”
李宝嘉生生止住了话,最终嗯了一声。
梦参见此笑了笑,转头对着后面的小僧道:“净空,这山间虫蚁多,为施主多点一柱香罢。”
待他走远了,绿意才过来问道:“娘娘,明日还要继续在这里?”
李宝嘉点头:“若是不能知道答案,我是不会下山的。”
绿意也无可奈何,过来替她拢了拢披风才道:“夜间风大,奴婢扶娘娘早些进去歇息吧。”
很是奇怪。
这寺里的床板颇硬,李宝嘉以为自己可能会不太习惯。
没成想才刚刚躺下没多久,她闻着旁边点的香柱,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走到一个夜色的荷塘边,月光袅袅照印在水面,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好看极了。
这里是……
今生她入宫的时候,赵懿已经下令将东宫的池塘填完了。
这里是前世她掉下去的地方。
她瞧见赵懿的身影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入她梦,她惊喜的差些叫出来。
他走在这个池塘旁边,皎洁的月色照耀在他的俊颜上,他的眉眼都闪着细细的光色。
负手站了一会儿,后面出现了一个人,是黄高。
“殿下……周家招了。”
良久才听到他的声音,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下去吧。”
黄高与她印象里的也不一样,更加的小心谨慎,看着也苍老许多。
她瞧见他转身走了,也一路跟着他,他应当是看不见她,一路无言。
进了承德殿,当他打开那间床底下的密室,她才知道,这件事也许大大的超乎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