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自愿
“够了！”
上首的唐晗煜狠狠一拍扶手，站起身走到龙椅的正前方，从帝王的视角俯瞰所有朝臣。
他能看到臣子脸上的惊讶惶恐，甚至是幸灾乐祸。
也能看清承恩侯脸上的杀意。
在这冰冷的人间万象中，唯有花锦鸢不畏不惧的抬着头，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鼓励。
花锦鸢此举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与花文晔，唐明堔商量之后做出的最好选择。
既能彻底解决陇西李氏，除非他们打算真的起义造反，打上京城，否则经此一役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将“还朝于李”拿出来哔哔的机会。
等到年后唐晗煜正式登基，却有的是机会一步步削弱李氏的力量，直到他们再也蹦跶不起来为止。
除此之外，又能解决唐明堔和花锦鸢身份的隐患。
唐晗煜现在年纪尚幼，对唐明堔和花家还有深深的依恋之情。
可时间久了，没有哪一个帝王愿意自己身边总是有一个时刻能威胁到自己位置的藩王存在。
倒不如趁此机会，主动求去。
虽然李太妃谋害陛下的罪名是假，但是她曾经祸乱宫闱，残害陛下子嗣却是真，理应受到惩罚。
唐明堔虽然无辜，可是他的出生就是原罪，一个奸生子却堂而皇之的被陛下捧上摄政王的位子，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陛下临终前神志不清，行为失德，唐明堔自己却不能真的心安理得占了这个位子，若不能及时拨乱反正，才是大陨将乱的根源。
无论是唐明堔，还是花家，对这样的决定都欣然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却是唐晗煜。
他还有着少年人的执拗和炽热，哪怕他曾接受过的帝王教育告诉他，这样的决定对于他来说，乃至对于整个大陨都是最好的。
可是他依然无法接受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千里之外，此生不复相见。
然而，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陨的江山落到承恩侯的手里。
唐晗煜心中万般挣扎，终于缓缓开口道：“陇西李氏教女无方，自今日起，责令李氏族长及相关人等闭门思过三年，不得踏出家门半步。承恩侯府知情不报，枉顾他人性命，独断专行，即日起褫夺爵位，贬为庶民，即刻离京！”
“殿下！”承恩侯睚眦欲裂。
这黄口小儿怎么敢！
他怎么敢罚得这么重！
这可是陇西李氏！是他父皇的母族啊！
唐晗煜却只用冰冷刺骨的眼神扫过他，没有丝毫停留，便接着说了下去。
“李太妃谋害皇室，摄政王代母受罚，孤怜其至纯至孝，今特赦其戍边西北，无诏不得回京。至于李太妃……也一并去吧。”
无诏不得回京，对于有野心的藩王来说，处罚不可谓不重，远离政治中心，等同于被彻底遗忘，最多三代之后就将在帝王心中查无此人。
可是对于唐明堔来说，这却更像是放虎归山！
他那赫赫战功本就是在西北边境立下的，他本就在那里戍边十年，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在边境将领中更是一呼百应！
除了环境艰苦些，承恩侯压根儿就看不出这到底哪里是惩罚！
反倒是让李太妃同行，看似宽宥，实则却跟要了李太妃的命没什么两样。
李太妃在冷宫大火中受伤颇重，能不能经得起长途跋涉抵达西北，都是说不准的事。
更别提西北苦寒，连个像样的大夫都少见，她那一身伤多半是活不长了。
承恩侯岂能让唐明堔如愿？
只见他上前一步，高声道：“臣领旨！李太妃乃李氏族人，做出这等十恶不赦之事，我陇西李氏全族甘愿受罚！只是摄政王无辜！花家不满陛下赐婚，趁摄政王重伤无法上朝，便刻意蛊惑殿下重罚于他，其用心何其歹毒啊！”
承恩侯声泪俱下，仿佛是真的只想为唐明堔讨回一个公道。
可心中却无不恶毒的想着，怎么能让唐明堔离开京城呢？
他若远离朝堂，还如何能让那黄口小儿心生忌惮，如鲠在喉？
再者，真要让唐明堔去了边境，焉知他不会拥兵自重？
唐明堔与唐晗煜之间的关系，最好就是势均力敌，相互仇视猜忌，任何一方占尽优势，都不是陇西李氏想要看到的结果。
承恩侯所言引得不少朝臣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如此处置并无不妥，只是正如承恩侯所言，摄政王并不在场，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代母受罚？
如今只不过是听花锦鸢和唐晗煜说说而已。
花锦鸢一介女流，虽然与唐明堔乃是未婚夫妻，可到底还未大婚，她的话怎么能代表唐明堔的意思？
至于唐晗煜，那就更让人怀疑了，他真的对唐明堔毫不忌惮吗？焉知他是不是联合了花家，故意削减唐明堔的权柄？
要知道，不仅唐明堔是花家的女婿，太子唐晗煜亦是花家的女婿啊！
花文晔稳赚不赔！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出现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大踏步跨进殿门，虎步龙行，满身肃杀。
他一个跨步，单膝跪倒在唐晗煜面前，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臣领旨！”
来人正是唐明堔！
大殿之上瞬间安静了。
这人不是说重伤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二话不说就领旨？
难道花锦鸢所言真的是他心甘情愿？
站在最高处的唐晗煜看着他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忽然眼眶一热，连忙转过身去，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皇叔明明伤都还没好！
不久之后还要远赴西北，正是应该好好在家养着，能恢复多少就恢复多少才对！
明明已经和他说了，不需要他出面，一定能将此事解决。
可是他依旧亲自来了，只为了不让自己和小婶婶被人诟病。
“皇叔……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赐座！”
唐晗煜强忍着哽咽，朝福贵公公连连挥手。
然而唐明堔却朝福贵公公摆了摆手，拒绝了赐座，径直走到承恩侯面前。
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本王，自愿代母受罚，自愿削爵，自愿流放西北，侯爷可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