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更聪明
施小秋另一只手放在座椅靠背上，但她所触碰到的并非人造皮的椅背，而是一摊滑溜溜湿润且带着几分温度的玩意。
“好恶心！”前头的晓涂嗷了一声，这儿的空间小，她从座位上起身，身子根本都抻不直，晓涂嘴里骂骂咧咧的，被嘴炮的对象主要是异管局。
她们这种编外小队拥有更大的自由度，同时也相当于异管局的白手套，某些不那么道义，处于灰色地带的活就得他们来做：“那群王八蛋的保密工作就不能弄好一点吗？”
“也不一定是异管局。”施小秋也起了身，只不过暂时有攻击的打算。
地上那些木珠随着陶琼枝的一声“开”而分裂，原本一个个只有小拇指指节一半的木珠解体重组，体型瞬间暴涨，变成十二根四米长，横切面直径七十厘米的柱子，将这个小空间撑大。
现在这儿已经不像是汽车内部了，窗椅都成了红色蠕动着的肉块，还带着黏液。他们现在就像是处于某种大体型生物的内脏里头。
原本来接他们的那位中年道人则是渐渐融入这些肉块当中，衣服缓慢的消融，最后只剩下半个脑袋在外面，那张嘴还在敬业的尖啸。
这叫声听久了会让人头晕眼花，这是一种神魂上的震荡，不过这对施小秋影响不太大，她没有三魂七魄。
身旁那位活尸似乎说了一些什么，但施小秋听不懂。
而活尸在开口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甲级上。”郎道长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变得很难看。
这种妖魔类的东西在异管局是有一套评分系统的，分为甲乙丙丁四个大阶段，每个阶段里面从一到十又有细分，甲一就是这套系统中最强的那部分。
而某些存在算是特例，因为他们的力量远超排行榜，统一被归类为“甲级上”。就比如施小秋那个鬼仙父亲就是个甲级上的大鬼。
而施小秋综合来看，只是个乙一级，她的攻击力是甲级上的，但是防御力极低，而且除了鬼域这类每个有修为的鬼怪都会自带的技能以外，施小秋基本没有什么防御能力。
甲级上并不算是一个分类，所以甲级上的各位能力差距往往都是很大的。
身旁这个活尸应该就是个甲级上，施小秋感觉得到对方比自己父亲的全盛时期要弱一些。
但这个隐藏身份怪物，施小秋感应不到太多。
郎道长根据对方的实力评估对方是甲级上，但在施小秋的感应里头，这就是一团死肉。
【这是我。】活尸在意识到施小秋听不懂之后终于开始用鬼气写字了。
嗯？施小秋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活尸那边，看着这三个字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什么意思？这只活尸是说这个过来埋伏的怪物和他有关系……还是说这怪物和他本身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如果是后者，而这团死肉又不受活尸的控制，那么……
就在施小秋思考的时候，忽然见那只活尸朝她伸出手，施小秋没有躲开，对方没有恶意，而且有其他的东西朝她这儿来了。
活尸将施小秋拽到身后。而她原本站立的地方被一团恶心的肉瘤触手狠狠地拍了下去，血液和肉沫齐飞。
【你小心。】活尸提醒她，【它也许会先袭击你。】
施小秋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不需要过多询问她也知道这估计又是她爹造的孽。
“小秋！”郎道长从身后的背包上扯下一块由布缝制的巴掌大的小剑。
过去道士下山是需要佩剑的，如今不让带管制刀具，于是这布剑就算得是个替代品，而道行高些的，也能将自己的宝剑隐匿。
那布剑落到郎道长手中便化为了一柄黑漆汉剑，郎道长将剑刺入肉瘤之中，剑身有金光亮起，不过很快的，那光又敛了回去，剑下的肉瘤蛄蛹起来，郎道长在那些肉开始攀附剑身时将剑抽回：“不行，这东西怪得很，不算鬼怪。”
“不是鬼怪？”施小秋问她。
“有鬼怪的那部分，但全是。”郎道长皱眉，“我的剑有反应，但……嘶，很奇怪，这甚至不太像是一个有灵识的东西。”
【此乃我身之肉。】活尸写道，【当年我修行大成，即将受禄位列仙班，重塑仙身，奈何被人破了功德，仙身染了浊气，散做皮肉骨。】
【你父亲是怕我铸成大错，才将我封印的。】活尸继续写，【他不封印我，只怕当时那全县的人都会死在我的手中。】
【所以这是？】施小秋询问。
【皮肉骨无灵，再怎么也只是一摊死肉，如今我醒来，只怕是被盯上了。】活尸并未见多少紧张，他顺便提醒施小秋，【你父亲封印我是出于好意，只是我同他的恩怨不止于此，再加上这仙身承载了我不少的怨念，所以……】
好的，明白了。
感谢她爹施晋尧，不需要她自己亲自做点什么，仇恨值就已经是满的了。
能让人家的皮肉骨暂时把灵魄放在一边，专心攻击自己，这得是多深沉的厌恶啊。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活尸扭头，认真地看着施小秋，然后伸手就要去掏施小秋口袋里的鬼玉，被施小秋躲过去了。
这是她救命的东西，不管情况再怎么危机，她也紧紧地攥着鬼玉。
活尸解释：【鬼玉里头鬼怪数量够多，能够混淆这团肉的感知，我们可以趁机将鬼玉连同这肉块一并毁去。】
【有功德吗？】施小秋询问。
【没有，这精怪毕竟是曾是仙体，现在么，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东西，但在其中摧毁鬼玉大概率不会被天道所感知。】活尸继续伸手，施小秋也继续躲。
没功德那毁个屁？绝对不可能。
现如今施小秋只剩下五年的时间，功德还一半都没攒到，现在鬼玉是她所能握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绝对不能丢：【也许还有其他的方法。】
活尸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就感知到了一股格外强悍的力量，而这力量的源头就是施小秋。
另外三人明显都有了经验，在施小秋准备开大的时候迅速往这边跑过来，她们其实没有真正意义甲级上的实力，不过这么多年的磨合，她们合作起来控住刚醒的活尸却是没有问题的。
刚还以为他们是同一阵营的活尸有些懵，然而施小秋那股强悍的力量已经锁定了活尸。
由于施小秋本身的特殊性，她身上的力量无法被感知。
她不玩命的话只能出一次大招，但这事儿只有她和几个朋友知道。起码这团死肉在施小秋爆发出强大力量的时候是停顿了一下的，显然是有些懵。
而施小秋要做的只有一个，借着对方不知道这是她的底牌，以活尸的灵魄作为要挟，让这团死肉将她们放出去，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你不想让他魂飞魄散吧？”施小秋不确定这团肉是否能听得懂人话，不过试试总是没问题的。
“放我们出去。”施小秋压低了声音，“不然我会让他魂飞魄散，然后再解决掉你！”
活尸身上捆了三根肉眼不可见的丝线，活尸低头看了一眼，他花点时间挣脱不是问题，不过他现在更想弄清楚施小秋是个什么情况。
没有对抗？郎道长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一同看向活尸。
活尸脸上没什么表情变换，就那么直愣愣的杵在那儿。
活尸的灵魄显然就是那肉团的软肋，在僵持一阵之后，施小秋他们感觉到了震颤感，那似乎来自外面。
有人发现了？
原先施小秋以为这肉团是附身在了那中年道人身上，现在看来只怕是复制了对方的外貌以及行为模式。
现在那个原本接头的人发现了不对劲，找人过来了。
这团肉比她想象得要更聪明。
而在援助赶来的同时，这肉团发觉无法再讨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褪去了身形，陶琼枝适时的收回木傀，只一眨眼的工夫，他们面前的场景便又成了轿车内部。
他们几人甚至好好地坐在车上，郎道长的剑也安安稳稳地挂在拉链那儿安静的做个装饰。
外头有拍窗的声音，是那位真的中年道人和一群穿着常服的道士。
“蜃景啊？”晓涂豁了一声。
蜃景和鬼域很像，都是凭空的开辟一个单独的空间，将一些存在控制其中。只不过蜃景是一种术法，它的开启不像鬼域那样随心所欲，它是有迹可循的，就比如在汽车启动时感受到的那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像是一个启动按钮。
“这团肉只怕一直在这世上游荡。”施小秋皱眉，它知道郎道长的道号，而且施小秋还记得施晋尧说过，这个东西不应该出世。
这时候鬼玉和这只活尸都出来了，谁干的？
而且没有灵魄的仙体，那大概也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玩意，和自己……很像啊。
等施小秋再看向活尸的时候，发现对方也正紧紧盯着自己。
施小秋：……嘶。
【你比你父亲更加聪明。】活尸面无表情的写，【而且迷惑性更大。】
施小秋愣了一下：【那，谢谢？】
【不是在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