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许老师的职业原来如此

    春夏交汇的时候如果不下雨，那便是一年里最舒服的日子，温度不冷不热，阳光正好，鲜花灿烂，樱花和海棠开的盛大而繁复，一重一重的花瓣沉甸甸的坠在枝头，竟让人觉得有些肥美。

    这个天气正适合晒晒被子，也晒晒自己。许老师虽然惯常日夜颠倒但是偶尔也是要汲取阳光的，而且这个季节他的被子比他本人还要重要，毕竟是睡觉时最亲密的伙伴。

    所以当蒋星移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餐抱着一团被子下楼时，居然在自己瞄了好几天的位置上看到了正悠悠然晒太阳的许定一。小胖子终于换掉了那件出现了两次的暗黄色格子衬衫，穿了件黑色短袖，坐在小区的长椅上背靠着一条蓬松的棉被，眯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大大的方框琥珀色眼镜衬得他有一些迷茫。

    既然位置被人占了，蒋星移只能换地方，还好旁边还有一条长椅，只不过位置偏一些，只能晒到一半。

    一半也是大好春光，不容辜负。

    于是蒋星移也坐下来背靠着被子，闭上眼睛舒舒服服的晒起了太阳。

    实际上这个时候是一年里蒋星移最忙的时候。蒋女士就职于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一个中等体量的事业部的hrbp，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财年刚刚结束，年度考核、年度预算、年度组织架构调整三大年度噩梦齐聚的至暗时刻，如果不是伴随着晋升和年度绩效奖金，蒋星移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赶在3月底辞职。当然这都只是想想，打工人哪有那么多自由。此时可以心无旁骛的坐在这里晒太阳，是蒋女士用一周五天每天到11点的加班换来的，所以谁也不能打扰她。

    闭上眼睛能感受到眼光洒在眼皮上的温暖，睁开眼则是绿的鲜亮的春意，背靠的是陌生城市里最温暖的存在，而周围安安安静静只有风声。

    有的时候治愈你的可能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一段春光和一时的安静。

    舒服到快要睡着的时候，蒋星移听到了一些不成句的曲调，声音的主人好像是懒得把他们连贯起来，所以一个音一个音的冒出来，偶尔有间歇的三个音符连在一起却又会飞快地消失，全因为主人的声音有气无力，或者说根本不想用力，以至于还没听清就散在了风里。

    “嗒~……嗒~……嗒嗒嗒——”声音的主人好像不太满意这一段，已经反反复复哼了三遍，尝试过加一个音符或者拖一个长音，让这一句越来越完整，也……越来越舒服。

    对，是的，虽然是不成句的曲调和有气无力的声音，但是组合起来居然意外的舒服，和这里的一阵风一声鸟叫没什么不同，甚至声音轻微沙哑的颗粒感还微妙的有一点苏。

    蒋星移忍不住睁开眼，周围果然没有别人，那个圆脸的小胖子还是坐在那个位置，自顾自的哼着不知名的歌，脸上是无法融入这个喧嚣世界的迷茫。任谁看都是孤独的，可是又怎么看都很自得。

    已经是第三次相遇了，要是拍偶像剧的话，男女主可能都不小心吻过一次了，然而这只是个普通的故事，和两个普通人。

    蒋星移觉得没有必要搭话，现代都市，保持距离才是最高的礼节。你又凭什么打断别人的孤独呢？

    因为性格里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蒋星移其实一上午坐在这里有一半是为了享受春光，而另一半则是在看着她的被子。中午吃什么此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离被子不能太远。于是小区的24小时便利店又成了午餐的最佳选择。

    许定一特别喜欢逛超市和便利店，他很喜欢吃，食物是他生活中少有的可以短暂为他提供快乐的东西，穿梭在摆满了食物的货架之间他会觉得安心而富足，囤积食品会让他非常有安全感。当然这也是他为什么胖的原因。

    一个喜欢吃又不喜欢运动的宅男，不胖才是问题。

    写到这，许定一怎么看都是一个无业游民，晨昏颠倒、靠便利店和外卖解决三餐、不喜欢运动、安静又不善于沟通、长得胖还不帅，和现下大多数不必打卡上班的职业都相去甚远。

    就连蒋星移这种阅人无数的资深hr都看不出来他是做什么的，虽然蒋星移确实也不太想知道。

    但是，答案往往就是这么意料之外，许定一是个歌手。

    不是那种不露脸的网络歌手哦，是个正正经经电视台选秀出道的歌手，而且还是冠军。

    五年前的许老师大四，青春年少、风华正茂，靠着几首原创作品在一个怎么都没炒起来的选秀节目里杀出重围拿了冠军。但是就和那个只做了一季的节目一样，许定一这种类型的歌手并不是大众追捧的类型。短暂的新鲜感之后大众很快遗忘了这个其貌不扬的男生。

    哦，对了，那个时候许定一还不胖，只是头大且圆。

    其后的两年里，许定一还是签约了那家主办选秀的经济公司，上了几个节目，跑了一些商演，不温不火，无论公司怎么经营，他都仿佛和这个娱乐圈隔着一层。他的老板实在不理解，有一次直白的问他：“许定一，你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人在镜头前搞怪逗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们都很可笑？”

    “没有，”许定一平静的直视着老板的眼睛，回道：“我尊敬他们。”

    那段时间许定一烦恼的不是他为什么红不起来，而是他为什么写不出歌了。明明曾经有那么多的表达欲，他不说话只靠唱歌就足以表现出来。可是随着在陌生的越来越简陋的舞台上一遍一遍的唱自己的歌，那些曾经的歌词开始逐渐变得如同嚼了太长时间的口香糖，不仅没了味道，还变成了一嘴渣滓。

    于是那些突如其来的鲜花掌声开始褪去糖衣露出了他们泡沫的本质，最开始是没有了行程，接着是没有了造型师、经纪人，再之后是彻底没有了联络。合同尚有期限，可是好像又什么都没有约束。又3年，如果不是公司按时缴纳的房租和账上偶尔结算的版权费用。许定一可能都要忘了自己也是个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