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构冤狱易太子风刀雪剑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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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浪在东厂的刑讯室中受审。他被捆在刑柱上,浑身是血。
厂公舒良声嘶力竭地问:“太上皇把金刀给你,是何用意?从速招来!”
阮浪作答:“你问那柄金刀?说过一百遍了,咱家六十大寿,金刀是太上皇赏赐给咱家的寿礼。”
“你为何又将金刀转给了皇城使王瑶?”
“王瑶是咱家的门下,他对金刀爱不释手,既然他喜欢,咱家将它转赠与他,有毛病吗?”
舒良诈道:“王瑶已供认,你给他金刀,是让他以此来传递消息。你们传递的是什么消息?传递给谁?是不是太上皇那些心怀不轨的旧臣?”
“胡说!咱家不相信王瑶会说出此等昏话!咱家可以随时与他对质,与任何人对质。传递消息,纯属无中生有!”
“你想对质?好啊!请卢大人进来!”
一名番役将卢忠领进刑讯室。
“卢大人,你来作证,是不是王瑶告诉你,金刀是尚方宝剑?”舒良问。
“王瑶确实说过此话。”卢忠回答。
阮浪怒斥:“卢忠!你信口雌黄!何来尚方宝剑?你把王瑶叫来,我有话问他!”
卢忠面露愧色,但仍硬着头皮:“阮公公,鸡蛋碰不过石头,你就招了吧。只要你说出实情,尚能保全一命。”
“呸!卖友求荣的东西!你们要杀就杀,子虚乌有之事,我阮浪岂能胡乱承认?咱家知道你们想让咱家说什么,咱家告诉你们,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阮浪绝不诬攀任何人!”
舒良道:“老东西骨头还挺硬,给我继续用刑!”
一名番役从火炉中拎出一支红通通的烙铁,摁在阮浪的胸口上。一阵青烟,阮浪惨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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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帝朱祁钰在乾清宫召见舒良和高平。
朱祁钰问:“那两个太监招供了吗?”
舒良奏答:“回皇上的话,眼下还没招。”
“你们就不能上些手段吗?”
“手段没少上,可他们皆一口咬定,太上皇是清白的。”
朱祁钰道:“朕不管你们怎么做,反正一定要让他们承认,太上皇在联络外臣,图谋复辟!这回,朕要就此机会,将他一并解决掉!”
“喏!”
高平奏道:“陛下,奴婢说句该说不该说的话。”
“你说。”
“南宫虽有锦衣卫严加把守,可那里的大树太多了,若是藏匿个把人,还真不易发现。”
朱祁钰警觉起来。“还有这等疏漏?这可不成,南宫的视野一定要无死角!”
“奴婢倒是有个主意。”高平奏道。
“说。”
“索性把南宫的大树全都伐掉,院子外的和院子内的,统统砍光,这样一来,就一览无遗了!”
“嗯,这个法子不错,”朱祁钰点头称善。“明日你就带工人去南宫,把树砍光!”
“遵旨!还有,陛下,大门也堵上吧?省得里外之人串来串去。”
“堵大门?”
“对啊,大门的锁孔灌上铅,把太上皇他们圈在里边,一律不许进出。内外勾结便可以彻底杜绝了。”
朱祁钰思忖,让他在里边慢慢烂掉……
高平继续奏言:“至于日常用品,陛下不必顾虑,大门上开个洞,就可以送些东西啥的了。”
“你小子,歪点子就是多。依你!”
“奴婢领旨!”
朱祁钰指示舒良:“你们东厂还要对阮浪和王瑶加紧审讯。朕不管你们用啥法子,反正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逼出口供来!”
“舒良这就带卢忠再去东厂,”舒良领命。“对他们展开攻心之战,各个击破!”
※
朱祁镇和钱皇后在南宫的花园中散步。钱皇后拄着拐杖。
他俩来到大梧桐树下。
朱祁镇道:“皇后,你腿脚不好,我们在此坐会儿吧。”
“好啊。上皇请!”
朱祁镇在茶几旁坐下,钱皇后也跟着坐下。
“阮浪被东厂带走,也不知怎样了。”朱祁镇沉默了一会儿后,忧心忡忡地说。
“东厂为何要抓他?”钱皇后问。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不过,一定是朕连累了他。”
“皇帝还不肯放过上皇?”
“是啊,看来他是打算穷治到底了。朕没料到,他的心胸竟如此狭小!”
“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量。”钱皇后感慨。
正说着,尚衣监太监高平和东厂掌刑千户王诚领着一帮东厂番役、锦衣卫校尉,以及一群工匠,走了过来。工匠当中有蒯钢。
蒯钢快步上前,在朱祁镇面前跪下。“上皇!蒯钢给上皇请安!”
“蒯钢?”朱祁镇又惊又喜。“哎呀,回来这么久了,朕还是头一次见到你。你好吗?”
“微臣很好,回来后便回了营缮司效力。”
“你们这么些人来南宫,要做什么?”朱祁镇问。
蒯钢满脸通红,眼含泪水。“微臣对不住上皇!”他连连叩首。
“这是干啥?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朱祁镇道。
高平和王诚走上前。
“上皇,请回屋去吧,”高平道。“工人们要干活了!”
“干什么活?”朱祁镇问。
“园子里的树木杂草忒多,滋生蚊虫,我让他们给上皇清理清理。”高平使了个眼色。
王诚对工匠们高喊:“你们都听着,快快动手!把院子里的树木全部伐光!”
高平连拉带拽地扶朱祁镇站起。“这一干活,暴土扬烟的,再污了您。上皇陛下,皇后娘娘,您二位屋里请吧!”
几名东厂番役扶着朱祁镇和钱皇后,半推半拽,向崇质殿走去。
工人们抡起斧头,乒乒乓乓地伐起了树。
蒯钢长叹一声。“连个纳凉的地方都不给上皇留下!”
“哪儿那么多废话?快干活!”高平呵斥。
伐完树的工匠们在高平的带领下走出南宫。
高平对领队的蒯钢道:“这个大门今后就不开了,你找个工匠,把锁孔用铅堵死。”
蒯钢大惊,力辩道:“高总管,这可使不得!就算不让里边人出来,可外边的人总得能把日用物品送进去吧?”
“在大门上开扇窗,今后东西就从窗户送进送出!”
“这……”蒯钢目瞪口呆。
高平:“这什么这?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赶紧的,让你怎么干就怎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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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血污的王瑶靠在牢房的墙角处。
门开了,卢忠提着一摞食盒走进。“王兄,你受苦了!”
东厂啃不动硬骨头阮浪,又让卢忠来做王瑶的工作。
王瑶一脸鄙夷:“呸!你还有脸来?卖友求荣的东西!”
“别价呀,王兄,兄弟给你带了些吃的来。”卢忠放下食盒,逐一打开,里面是些鸡鸭鱼肉。“吃点儿吧。”
“拿走!你的东西咱家嫌脏!”
“这又是何苦呢?”卢忠死皮赖脸。“吃点儿,补补身子,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你还有脸说这话?是我王瑶瞎了眼,认你为友。你却无中生有,诬告咱家,迫害太上皇,陷咱家于不忠不义!”
“得,是我卢忠对不起王兄在先。可事已至此,王兄就承认了吧,承认了至少可以少受些罪。”卢忠索性把话说开。
“承认什么?”
“承认金刀是尚方宝剑,太上皇用它联络外臣,图谋复辟。只要你在供词上画押,兄弟我保你平安无事,官复原职。”
“休想!你们就是打死我,我王瑶也绝不昧着良心,承认空穴来风之事!”王瑶义正辞严。
舒良走进牢房。“还死扛哪?赶紧承认了吧,正如卢大人所说,只要承认,签字画押,就没你的事了。”
卢忠道:“非但无事,还可立功!”
“对,还可立功!”舒良一唱一和。
王瑶道:“要杀就杀!我王瑶交友不淑,落到了这步田地,活该!可咱家绝不诬攀他人!”
“想死?”舒良道。“没那么容易,东厂的十八套大刑你只见识了一半,剩下那些,还都等着你王公公呢!咱家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王公公的骨头硬呢,还是我东厂的刑具硬!”
“有什么手段你们尽管全使出来吧!我王瑶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间牢房!”王瑶一脚踹翻卢忠送来的食盒。
卢忠一脸尴尬。
舒良沉下面孔。“给脸不要!来人!”
两名番役上前。
“把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拖到刑讯室去,好好给他松松皮!”
两名番役恶狠狠地抓起王瑶,向外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