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偶5
最后姜妍也没能实现跟秦御一起说相声的伟大梦想, 毕竟说相声也是有门槛的，秦御确实没有艺术细胞，但是他也不见得有多少幽默细胞。
暑去秋来, 如姜家夫妻当初计划的那般，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 两口子就把孩子给接到了镇上。
此时，姜大力的小饭馆明显如秦学康说的那样, 已经无法承担越来越大的客流了。
他开始认真考虑秦学康开分店的建议, 但是赵淑娟的决定却打乱了这个计划。
赵淑娟想和隔壁的徐大姐一起出去倒腾衣服，这样一来，要花钱的地方就变多了。
所以姜大力取消了开分店的计划, 将家中的钱先用来支持老婆的事业。
最后还是秦御提议, 把小饭馆的二楼也用做营业, 这样一来就等于多了一间一样大的店面，还省去了多余的租金，如果忙不过来就多请两个服务生, 怎么算都比花费时间精力和更多的钱要划算。
夫妻俩一块儿研究了半天, 觉得这样可行, 现在小饭馆的流水非常可观, 有不少忠实的老客人, 老客人还会带来新客人，除此之外，还有看见店中如此热闹而好奇推门进来的陌生客人, 他们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姜大力很有信心。
只要他们撑一段时间, 就又会好起来了。
至于一家四口住哪里……
如果小饭店二层能够如期营业，除去赵淑娟要用的钱，省下来的钱去居民楼租套小房子合算得多, 这样孩子们学习休息的时候也不怕吵了。
姜大力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倒也干脆了一把，拍板就干！
姜妍和秦御在小饭店住了一周就要搬家了，赵淑娟和徐大姐马上要去南边出差，她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姜大力忙生意，顾不来，要是两个孩子乱跑就麻烦了。
赵淑娟为了省事儿，干脆给他们报了个兴趣班，现在都流行这个，徐大姐的儿子就报了个钢琴班，每天叮叮咚咚的跟着老师学弹琴。
但是姜妍和秦御对钢琴都不太感兴趣。
姜妍思考半天，决定偷懒，拿起自己的“老本行”，在单子的“舞蹈”后面划了一个勾。
而秦御，他诡异的将目光定格在说相声那一栏，足足好几分钟，直到姜妍捂嘴偷笑，他才提起笔，在“跆拳道”后面画了个勾。
试听完毕，确定之后，赵淑娟交了钱，叮嘱他们：“小御上完课就带妹妹回家写作业，没事不能出去乱跑。“
秦御板着脸，一副酷酷的模样，非常靠谱的点头，“我知道了阿姨，上完课我就带她回家，我们不会乱跑的。”
赵淑娟感叹着说：“幸好妞妞有个哥哥，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两个孩子能作伴是最好的了，也真是的从小到大一次架都没吵过。
尤其是秦御，都是带在身边的孩子，她再了解不过了，秦御可不是那种好脾气的小孩，但他对姜妍格外有耐心，就和亲哥哥一样了。
赵淑娟感慨的看着前边两个拉手一起走的小孩，思绪飘远。
也不知道秦学康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秦御嘴上不说，但还是想父亲的吧，否则每周的固定通话怎么一次都不落下呢。
赵淑娟是周一早晨给两个孩子做完早饭，才跟徐姐一起离开的。
赵淑娟已经给两个孩子规划好了以后的事情，孩子就由隔壁的安婶帮忙送着上学。安婶是徐姐姐的妯娌，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家养病，顺便给上高中的儿子做做饭。
还是熟人更放心一些，通过徐姐的搭桥，安婶答应帮忙，赵淑娟本来是想给钱的，但是对方坚决不要，赵淑娟也觉得这样确实显得生分了，于是就和徐岚商量着，这一次出门，给安姐姐带回一些滋补身体的礼物。
徐岚也觉得这样更合适。
孩子现在小，又是在镇上，不比以前没人的乡下，还是有个大人看着点儿更放心。
他们所在的小学距离姜大力的饭馆儿只隔了一条街，中午放学的时候直接去饭店找爸爸吃饭就行了，晚上的饭也在小餐馆解决，然后再由姜大力把孩子给送回家。
赵淑娟走了，姜妍利落的吃完早饭，还搬着凳子想去碗槽把碗给洗干净，秦御见她站起来，自己也两三口解决盘子里的煎蛋，然后把她给推到一边，“你去收拾书包吧，我来洗。”
姜妍应了一声，也不跟他客气，就跑去收拾书包了。
她昨天是赖在秦御的房间一起写作业的，老实说，一年级的作业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次次考一百，她爸妈还以为她是神童呢。
每次姜大力和别人吹牛的时候，姜妍都非常谦虚，她可不敢承认，某种程度上说，她这也算“作弊”了。
赵淑娟看见两个孩子脑瓜那么灵光，甚至还动过给他们跳级的念头，但是姜妍不愿意，她穷过、富过、什么都见过了，她来这一遭不是为了功成名就的，她就喜欢享受现在有家人有爱人的美好时光。
姜妍不愿意，秦御当然也不了，赵淑娟虽觉可惜，但也尊重他们的意见，于是在那之后，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可秦御虽没跳级，姜妍却总能从他的桌子上看见稀奇古怪的题本，一看就不是一年级的东西，大概是秦叔叔给寄过来的。
姜妍收拾好了自己的文具盒和小书包，然后把两个书包拎到外面的沙发上，门铃“叮咚叮咚”的响，她隔猫眼儿一看，是安婶来了。
姜妍笑着打开门，跟女人问好：“婶婶早上好。”
这是一个长相非常斯文秀气的女人，跟咋咋呼呼、一见面就要捏她脸蛋的徐阿姨不一样。
安婶笑眯眯的问她：“准备好了吗，咱们要去上学了？”
她看着姜妍，那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也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来着，可惜现在这身体有点弱，情况不允许了。
姜妍点点头，回头喊：“哥哥，快点儿！”
安婶看过去，见秦御是从厨房走出来，手还是湿的，有点儿惊讶的问：“小御刚才在洗碗？”
秦御点点头，然后背起了自己的书包。
安婶有点感慨的说：“真懂事啊！刘哥哥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从来都没洗过碗。”
这个刘哥哥，说的就是安婶的儿子，今年上高三。
姜妍好奇的问：“哥哥已经去上学了吗？
安婶笑着说：“是呀，高中的上课时间比你们早，天不亮就要起床呢。”
姜妍很惊讶，现在是夏天啊，天不亮就起床得是起多早啊。
她突然好奇这个刘哥哥的成绩，昨天见面的时候看着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努力读书的人。
但是她可不敢问，一个一年级的小屁孩怎么能懂高考的事呢。
安婶把姜家的大门给锁上，然后跟两个孩子出门了。
秦御跟姜妍拉着手走在前边，安婶帮姜妍拿着书包走在后面。姜妍觉得自己是可以自己背书包的，她只把作业给带回来了，书包也不沉。
但是安婶不让她拿，她说小孩子背书包都把肩给压坏了，要长不高的。
姜妍拗不过她，索性书包不沉，也就不争了。
秦御倒是死活没同意让安婶帮他拿书包，他背着自己的书包，牵着姜妍的手，手上悄悄用力，就凑近了她：“妍妍，我跟你商量件事。”
姜妍正想着，今天同桌会给她带什么形状的糖果，突然听见秦御这样讲，她顺着话，好奇的问：“什么事儿啊？”
秦御的个子长得很快，跟原来的团子不同，因为营养好，又是又爱玩球，锻炼得勤快，所以现在是瘦高的个子，那张脸初见英挺，已经有后世的模样了。
男孩非常认真的说：“不认识的人，你不能随便叫人家哥哥的。”
姜妍：“……”
姜妍莫名其妙的说：“我没随便叫人家哥哥呀！”
秦御明显不满意：“可你刚才就叫了。”
秦御很苦恼，他们家小姑娘太有礼貌了，逢人就叫哥哥、姐姐，姐姐还好说了，哥哥怎么能乱叫呢！！明明姜妍就只有他一个哥哥！！
姜妍捏了捏他的手，然后说：“这叫懂礼貌，刘哥哥比咱们大，那不就是哥哥吗！”
秦御想想也是，这下他不说话了，姜妍就觉得这茬儿过去了，她开始打量街边。
即便已经来到这里一周了，她还是感到神奇。跟村子里不一样，镇子上处处都是活力，其实就算赵淑娟不给她做早饭也没什么，她可以从外面的小吃摊上买。
清晨初阳升起，各种各样的小吃都出摊了，大饼、水煎包、煎饼、小馄饨、烧饼加鸡蛋、饺子、包子……各种各样的香味儿混合在一起，端的是一副人间烟火的味道。
姜妍都快咽口水了，想着从明天开始，她就可以拉着秦御把这里从头到尾都给尝一遍了，正纠结从哪个开始吃的时候，旁边的男生又捏了捏她的手心。
姜妍转头看去，秦御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说：“那咱们打个商量，以后跟我一样叫刘哥，不要叫哥哥。”
姜妍：“……”
姜妍用一种“你不要无理取闹”的眼神看他。
姜妍还不是很能理解，她觉得大人都说秦御懂事儿就很离谱，他明明是一个固执的要死还特别任性的破小孩！
见他一副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架势，姜妍怕他没完没了的烦，于是只能点头应下。
十多分钟后，安婶站在校门口把书包递给她然后跟他们挥手道别，姜妍也朝安婶挥挥：“路上要小心！”
安婶笑着应了，目送两个人走进学校大门，这才转头离开。
今天早晨的事儿仿佛就给秦御提了一个醒，临分别前，他还嘱咐姜妍：“在班里也不能随便管人叫哥哥。”
姜妍控诉他：“我是傻子吗？见人就叫哥哥！”
秦御一副警惕的模样：“那可说不好，妍妍，我对你最好了是不是，你不能因为一块糖就跟别人第一好！”
“第一好”这个词儿还是跟姜妍学的，姜妍当初为了要巧克力拍他马屁，他一直记到现在，现在，现在又多了个给姜妍吃糖的同桌，秦少爷觉得自己的地位不保。
他只恨自己和姜妍没分在一个班里，两个班隔了教学楼中间一个大厅，所以没法时时都看着人。
姜妍严肃的说：“我告诉你，你别无理取闹，小心我不理你！”
秦御一噎，这才收敛了些。
姜妍说不理人那就是真不理人的，他可受不了。
姜妍不理他这事儿只发生过一次，那就是给刘国明送行的之前。
胡香香小学留在村子里上了，因为胡家军的生意很忙，顾不过来。她在家里还能和照看小孩子的妈妈作伴，但是胡家军也开始思考将家人接到镇上的事情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重聚了。
刘国明就不一样了，刘国明的爸爸原本是镇上的干部，最近因为工作调动去了市里的单位，镇上还好，但是市里……距离桃花村就太远了，所以他们全家就要跟着一起搬家了。
临行前，姜妍和胡香香商量着，要一起给小伙伴儿做个东西当纪念。
两个小姑娘倒是有些零花钱，可在村子里什么都买不了。
两个人商量着，让赵淑娟从镇上给他们带了很多漂亮的星星纸，两个人要给小伙伴折一罐星星。
姜妍想喊秦御来帮忙，但是秦御一听就不乐意了，他觉得姜妍都没给他送过星星呢！但是他又不敢当着胡香香的面提出反对意见，显得他这个人很小气似的。
现在年纪小，还没磨出前几辈子的厚脸皮。
三个人一起忙活，姜妍的效率最高，胡香香其次，秦御是最后的。
一开始还很顺利，就是这俩人手下的五角星歪歪扭扭的，但这问题不大，主要是心意嘛。
可往后，姜妍就慢慢觉出不对劲儿了，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折过的星星有点丑，她可折不出这么丑的星星！她的星星是那一堆儿里最有辨识度的！
所以她留了个心眼儿，特地记住了自己折星星的纸条颜色，结果没想到，对方也同样聪明，替换的星星颜色一模一样。
但姜妍没有就此罢休，她默默躲了起来，终于在第四天把人给逮住了。
秦御每天晚上都会偷溜到客厅，从他们的盒子里数出姜妍折过的星星。
大家的星星都放在一起，但姜妍的最漂亮，所以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他把这些星星都给挑出来，然后替换成自己特别不走心折出来的丑东西。
姜妍“啪”的一下打开灯，给他来了个现场抓包。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了多年以来第一次冷战，是单方面的冷战。
姜妍确实生气了，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她只是有点哭笑不得，并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
这人也太可恶了点儿，怎么能小气，小气到这个程度！还是偷偷干的，都学会撒谎了，奶奶说了，撒谎的不是好孩子！
姜妍两天没跟他说话，秦御使尽浑身解数，忏悔、道歉、认错、赔不是……什么都招数都用上了，但就是哄不好小姑娘。
最后还是姜奶奶看不下去了，从中调节。
姜奶奶也不知道俩人到底怎么了，谁也不说缘由，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孩子间能有什么大事。
将在姜奶奶的威胁之下，姜妍只能跟他和好了。
最后那些星星到底没替换回来，只是经这次之后，罪魁祸首也再不敢私底下有小动作了。
秦御就真真切切记住了那次冷战，他觉得这滋味简直比跟父亲分开还要难受，所以他以后都不敢惹姜妍生气了，什么事儿都只能光明正大的提要求，如果姜妍不答应，他就一直烦她，原本的厚脸皮已初见雏形。
分开之前，秦御还不死心的一直问个不停：“我的巧克力和她的糖，哪个更好吃？”
姜妍被他烦到不行，她严肃的说：“别老跟别人比来比去，这怎么一样呢，就算没有巧克力，咱们俩也是最好的，咱们认识的时间长呀！”
秦御耳朵一动，只听见了“最好的”，那副严肃的表情马上就松弛了。
姜妍只觉得小学鸡对象太难哄了，她根本槽不住，见对方拉着自己的手松了，转头就跑。
秦御在那还没高兴半分钟，马上就意识到，姜妍刚才说“咱俩是最好的，咱们认识的时间长呀！”
他马上就想到，姜妍跟胡香香还有刘国明认识的时间更长啊！
他又不开心了，想追问那时间更长的怎么算，一抬头，小姑娘都跑没影了。
秦御盯着“一年三班”的班牌看时，后面忽然传来王老师的声音：“怎么还在这儿站着，要迟到了！”
秦御只能跟他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说：“马上就进去！”
“哎，等等，秦御！”王老师拦住了自己的“得意门生”，然后问他，“上次跟你说的奥数赛，你家里人怎么说？那可是市里的比赛呢，是能拿荣誉的好事。”
她也没想到能在镇上的小学遇见这种好苗子，她很想把握机会，如果秦御真能拿奖，那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自己，都是有好处的事情。
“老师，我去不了，我家里人说尊重我的意见。”
秦御觉得这件事儿麻烦，要去市里呢，他潜意识觉得危险。
秦学康从不明说，也从不直白的告诉他，不要去招人的大地方，可就连让他来镇上上小学，秦学康都犹豫过。
秦御隐约知道自己是个麻烦，所以一直都很配合，也很听话，但唯独跟姜妍分开这件事，他不想。
事情就发生在幼儿园毕业之后，秦学康曾表示，要给他换个地方。
这是连姜家夫妻都不知道的事情，是他们父子私底下较劲的结果。
秦御觉得自己所求不多，他知道不能惹麻烦，但如果因为要避免麻烦而让他做个缩头乌龟牺牲那么多，他是不愿意的。
他知道，如果真的出事，秦学康可以护住姜家，所以他任性了，秦学康也纵容了他的任性。
只是再多的，不行了。
王老师望着男孩朝教室飞奔的背影，摇头叹息。
“太可惜了。”
姜妍的同桌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叫王海欣，王海欣妈妈的手很巧，是做手工糖的。
王海欣总能拿出各种稀奇漂亮的糖果，所以在班里很受欢迎，总有人想跟她交朋友。
但王海欣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同桌，因为她同桌聪明，老师教不会的东西，她同桌能教会。
因为姜妍，幼儿园时总是写不完作业的王海欣同学第一次连续一周都没出交不上作业的情况。
姜妍背着书包一进来，她就神秘兮兮的往同桌的校服兜里揣了个东西。
姜妍拿出一看，是个苹果形状的糖。她笑眯了眼，然后小声跟她道谢，
王海欣摆摆手：“这没什么的，昨天晚上我把100分的作业本带回去，我妈可高兴了，我跟她说你爱吃糖，我妈就给了我一大袋子，但是我说不行。”
姜妍有点儿奇怪：“你为什么说不行啊？”
她倒不是贪图那一袋子糖，就是单纯好奇，想逗逗她。
王海欣惊奇的看她：“你忘了？昨天秦御跟我说过的，吃太多糖容易长虫牙的，你们家都不让天天吃甜的！”
姜妍：“……”
王海欣还惊叹：“你哥哥对你管的可真严啊。”
她不会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她也有个哥哥，但他们兄妹一见面都恨不得掐死对方，所以王海欣以为兄妹都是这样的。
她知道秦御跟姜妍不是一家人，秦御只是借住在姜家而已，大家都知道。
但就是因为，连亲生的兄妹都不是，秦御为什么管得比亲生的还严啊？
她有时候也很羡慕这俩人的感情，有时候看看秦御和自己同桌，又想想自己哥哥，觉得同为兄妹，她的日子简直太受罪了，就连邻居家那个、一直跟她从小玩到大的混小子，这个年纪都开始远离女孩子，只跟臭男生一起到处调皮捣蛋了，那小子有时候还抢她糖吃呢！
据她观察，秦御倒是也有一堆玩的好的小男生，但人家就不跟她邻居的臭小子一样，人家不但不恶作剧，人家还会照顾人呢，怎么人跟人的差别会这么大呢！
王海欣想不通。
现在的王海欣是想不通的，但很久以后，一直到初中，学会了上网的小孩才找到一个靠谱的形容词，因为这个合理的称呼，她也真正明白了一切的缘由，这个词，它就是——
妹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