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畸变章鱼7
外界的尖叫嘶吼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两个小孩依偎在一起, 男孩擦掉妹妹脸庞的眼泪，用食指抵住嘴唇。
嘘，别说话。
他做出奥特曼打怪兽的动作，这是他和妹妹之间的秘密。
果然, 妹妹咬紧牙齿, 不再发出呜咽的哭泣声。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再过不久，怪物就会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地。
男孩打量着车内的环境，他的力量被封印住无法施展, 只能另寻它径。
后座上垫着柔软的童趣的毛毯, 脚下有个粉红色的书包。
男孩小心翼翼翻动包包，两包饼干, 两个面包，一包纸巾, 一瓶儿童专用花露水是包包里的所有物品。
他用力抽出毛毯, 顶在两人头顶, 好在毛毯足够大能够挡住两个小孩的身影。
紧接着男孩又不断喷洒花露水喷雾，直到温和的气味因浓度问题变得刺鼻。
男孩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继续朝有血迹的地方喷洒花露水。
毛毯下的妹妹手紧紧捂着鼻子, 即使异常讨厌空气里的刺鼻气味，她也乖巧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只有那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也不转的盯着哥哥。
没过多久, 怪物的搜寻队伍就寻着血液的气息发现了被压在大货车下的废铁。
小轿车内的空间极为狭小, 除非借助工具人力无法把车内的尸体与孩子带走。
但对怪物们来说, 这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柔软的身体和纤长的触手能够让他们到达任何想要到达的角落。
然而当怪物们进入车内想要带走猎物时，刺鼻的难闻的气息顺着它们的呼吸孔道进入身体。
刹那间，轿车里的怪物消失得干干净净。
有不信邪的小怪伸出触手舔舐车内的肉末，还没来得及吸收就被肉末中的恶心气味放倒, 直挺挺地倒向地面。
这下子没有怪物再敢进入小轿车，毕竟就算是怪物也会讨厌难吃的食物。
更何况它们现在并不缺食物，而他们的首领正沉浸在捕猎的快乐中，更不会理会这点小事。
绕过小轿车，怪物大队继续向前行走，他们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地生机全无。
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小男孩松了口气。
他掀开毛毯，快速扇风使车内的空气流动，好让花露水的浓度降低。
外界的风带来清新的空气，缓解了车内的难闻气息。
啊切
啊切
在得知安全后，车里的喷嚏声一个接着一个。
妹妹掀开毛毯凑向靠近窗户的地方，努力地吸取着新鲜空气。
小男孩再次打量车内的环境，这种情况下想要立刻等到官方救援不太可能，他们必须自救。
然而上天是仁慈的，也是残忍的。
他们兄妹幸运地在车祸中活下来，却又倒霉的被钢筋铁架困在狭小角落，非外力协助无法逃出。
唯一有可能使他们出去的小口被各种弯曲的铁架重物压住。
别说是两个小孩，就算是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逃出。
他们只能乖乖呆在车里等待那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救援。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没人知道车里还有两个活着的小孩，他们在漫长的等待中被困死。
小男孩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他拾起落在手边的小铁棍在变形的轿车里翻找能够用上的物品。
次啦
裹着手臂的毛毯被锋利的尖角划开，小男孩儿撇了一眼在破损的地方裹好毛毯，又继续刚才的动作。
此时此刻，他真是恨不得自己马上变回小章鱼，这样就能在复杂的变形车里来去自如。
妹妹还没有意识到严峻的处境，她扯了扯哥哥的衣角：“哥哥，警察叔叔什么时候才会来救我们？”
男孩不忍心把真相说出来，他只道：“很快，很快警察叔叔就会来救我们。”
小女孩乖乖的嗯了一声，盯着脚下，不再说话。
她没有朝父母死去的方向再看一眼，或许那里的场景早已深深刻在她的心中。
在男孩的坚持不懈下，他终于在废墟中翻出一个黑色书包。
黑色书包和粉色书包是相同的款式。
然而车内的缝隙太小，虽然能够看见书包，但却无法把书包拿进来。
男孩先是用铁棍把书包慢慢刨近，用手对比着狭小的缝隙。
可惜男孩有些胖，手臂在半路就被卡住。
“哥哥，我来。”
女孩突然出声，她伸出手臂，白嫩肌肤上的血痕十分显眼。
双胞胎出生时总有一个孩子更加瘦弱，女孩就是其中较为瘦小的孩子。
她比哥哥多在医院的保温箱里呆了两个月，体质不如哥哥壮实，怎么吃都吃不胖。
男孩没有逞强，乖乖让出位置，然后给妹妹的手臂裹上毛毯。
—他的右臂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被划出数道血痕。
妹妹裹着毛毯的手臂依旧轻松地穿过了缝隙来到书包旁。
“妹妹，能不能把拉链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可以。”
书包是双拉链结构，一个拉链正好对着妹妹的手掌，因而妹妹慢慢挪动着就打开了一个口子。
书包里只有半瓶水，一个碎裂鸡蛋，一包抽纸。
看见干净的水，男孩紧皱的眉毛终于稍稍松动。
比起食物，水才是人最不可缺的东西。
妹妹慢慢把鸡蛋拿出来，鸡蛋已经被压得看不出原本模样，蛋壳蛋白蛋黄混着挤在塑料袋里。
不过两个小孩都没露出嫌弃的表情。
水被装在儿童水壶里，只是儿童水壶是葫芦的模样，无法通过狭小的缝隙。
好在水壶连着蓝色的带子，小女孩抓着带子慢慢把水壶拖着靠近缝隙。
只要按下按钮，盖子弹开，他们就能通过吸管喝到水。
等待救援的日子异常难熬
车内没有时钟，两个孩子只能从外界透入的光线来判断时间的流逝。
往日繁华喧闹的大街商区此时寂静无比，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夜晚的世界漆黑无比，偶尔温度会骤然下降，两个孩子只能躲在毛毯下抱着取暖。
孩子的身体本就娇弱，巨大的惊吓和身体上的饥渴让小女孩在第四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滚烫的额头和脸蛋充斥着不正常的绯色红晕。
妹妹烧得已经睁不开眼睛，她躺在哥哥的怀里不停地颤抖。
“哥哥，冷，我好冷。”
妹妹发抖着想要寻找温暖的源泉，但小小的角落仅供两人稍稍舒展身体，又如何称得上温暖。
而且其实不止妹妹，哥哥也发着低烧，头晕乎乎的，小鸡啄米般晃着脑袋。
然而他们需要面对的困难不仅如此，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人食物在几天的消耗下也所剩无几，水壶里的水更是只剩下薄薄一层。
在这一刻，生命的脆弱和生存的压力□□裸的展露在两个孩子面前。
“哥哥，想喝水。”
哥哥舔着干裂的唇瓣轻轻地勾起杯子给妹妹喂水。
【为什么要给她喝水，给她食物，难不成你真的把自己当成她哥哥了吗？】
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孩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妹妹很懂事，即使是在昏迷中也只轻轻喝了小口就偏过头。
【如果在最开始你独自占有车上的食物还能活着等到救援，但是分给这个小女孩后可就不一定了。】
【你们两个会一起死在车里。】
男孩还是没有理他，仿佛耳边的声音只是个跳梁小丑。
几天前用来阻止怪物袭击的花露水喷雾没用完，男孩小心翼翼地喷在女孩额头，没有一点浪费。
喷完花露水后，他立刻以手为扇给女孩给女孩扇风。
花露水的降温效果不比酒精，或许有没有效果都不一定，但这是男孩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白天黑夜再次交替，厚重的乌云挡住洒落的月光。
天又凉了下来
男孩靠着背椅让妹妹坐在腿上，把自己当成靠垫，再用毛毯把四周围得密不透风。
小时候，他的身体不好，总喜欢发烧。
晚上院长奶奶就会给他压好被褥，告诉他不能踢被子，只要流完汗就会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每次他热得满背是汗后，第二天就会好上许多。
不知过去多久，小小的角落里响起孩子的鼾声。
守着妹妹的男孩坚持不住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汗水慢慢浸湿衣裳，女孩的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汗珠顺着鼻尖滑落，吧嗒吧嗒落向地面。
“好热，好热。”
燥热和汗水让女孩在睡梦中挣扎起来，男孩猛地惊醒。
摸着妹妹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和脸上的汗珠，男孩笑了。
他压住妹妹乱动的手脚：“再忍忍，明天早上就好了。”
又不知过去多久，两个孩子再次迷糊的睡下。
太阳在第二天的清晨冉冉升起，妹妹比哥哥先睁开眼睛。
“哥哥，我的头不疼了。”
妹妹晃着小脑袋，这是她在长年的病痛中摸索出的判断自己是否发烧的方法。
疼就是发烧，不疼就是正常。
“可是身上黏巴巴的，好不舒服。”
男孩和女孩的大致感受相同，昨天晚上他也出了一背的密汗。
“好，我把毯子拿下去，再等等，警察叔叔肯定会找到我们的。”
比起男孩对昼夜更替次数的了解，女孩已经模糊了对时间的观念。
哥哥说才过去一天半，那就只过了一天半。
咕噜噜～
两个孩子的肚子都咕咕叫起。
这几天他们只吃了一袋饼干、一袋面包和一个鸡蛋，也只剩下一袋饼干和一袋面包。
饥饿无时无刻不侵袭着两个孩子的理智，恍惚间妹妹咬着哥哥的手臂：“好饿。”
她咬的很用力，破损的手臂处流出血液，妹妹舔舐着血液，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她猛然清醒过来。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妹妹看着自己造成的伤口，无比内疚，但她却哭不出来，她没有了眼泪。
【哈哈哈哈】
【你瞧，她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杀她，到最后她会吃了你。】
【不，我相信妹妹不会。】
这是男孩第一次回应耳边的神秘声音。
【妹妹】
那声音不可置信的尖叫着提高嗓音
【你傻了吗，她可不是你妹妹，这里只是个幻境。】
【她死了，你不会死，但你要是在幻境里死了，现实中也会死。】
【我想这应该与你无关吧！】
男孩不再理会那道声音，他安抚妹妹，撕开袋子把四分之一的小面包递给女孩。
“没关系，我们来吃东西。”
—因为不知道救援还有多久才能到来，所以他们必须省着吃。
男孩第一次发现小面包的香味是如此霸道，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口腔疯狂的分泌口水，咽喉疯狂的吞咽口水，饥饿的感受是如此真实。
男孩强忍着把整个小面包吞入腹中的冲动，也只拿了四分之一的小面包。
小面包很小，只有小孩巴掌大，分层的四分之一就更小了。
别说吃饱，就是尝尝味儿都有点困难。
香甜柔软的面包入口即化，理所当然的，两个孩子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起来。
不过这个声音，他们早就听厌了，也懒得去管。
小女孩捂着火烧般的肚子，她趴在哥哥腿上，透过缝隙想要看见外面的世界。
警察叔叔什么时候才能来救他们？
就这样又过去两天，弹尽粮绝，最后的一滴水也被喝掉。
两个孩子虚弱地躺在车里，他们没有力气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太阳西下，两个孩子的生命力就像落日余晖般慢慢消逝。
他们要死了。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教你一个办法，咬穿她的皮肤喝血，怎么样？。】
【她不会死，你不算杀人，而你不会死，还能填饱肚子，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男孩没有说话，但他的脑海不可避免随着声音落下浮现出吸血的场景。
铁锈味的人血在此刻也变得异常香甜。
女孩本就在出生时落下病根，几天下来，命去了大半。
女孩的小手紧握着哥哥的小手，胸膛只剩下细微的起伏。
有哥哥在，她就不怕。
忽然，唇瓣被黏稠的水滋润，闭着眼睛的女孩努力汲取生命之源。
干涸的唇瓣逐渐滋润，女孩惨白的脸色露出点点红晕。
与之相对应的的男孩的脸色更加惨白，耳边聒噪的喋喋不休的声音令他不耐烦地皱起眉毛。
“闭嘴”
【闭嘴，我凭什么闭嘴！】
【你居然给她喝血，你就不担心自己死吗？】
【我真的会死吗？】
男孩反问，耳边喧闹的声音哑然停住。
第八天的清晨，阳光又一次洒向大地，迷迷糊糊间，男孩感觉自己听见了天使的声音。
“车子下面有活人，还有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