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司空之行
“西语城和其他几座城池，我倒是可以给他，不过要是真的给他了，群臣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回到驿站，沈子衿就拉着孟凝歌商讨对策，“尤其是沈家的那帮宗亲，只怕会借着这次机会大作文章，你也知道当年我就是因为此事，才被祖父看重，父亲才有机会坐上家主之位。”
孟凝歌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桌上的茶杯，神情严肃：“我在和玄耘谈条件的时候并非没有考虑到这层关系，但是那个时候我手里握着筹码不多，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沈子衿摇摇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像你说的，这天下早晚得姓沈，只不过我并不是太乐意听那些人唠叨，烦的很。”
孟凝歌撑着脸看沈子衿写密信给沈眠，叹了一口气道：“这次的事情，古胤府的损失还是挺严重的，不少百姓都死于死灵法阵操纵下的怪物，此刻古胤府人心惶惶，急需一个坐镇的人，恐怕你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再加上这次又丢了西语城，难保缨西、中土和沧南不会对衿北有想法。”
沈子衿将信纸放进信封中，交给暗卫，随即看向孟凝歌：“现在五地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再加上衿北多山，地势大多险峻，他们不会轻易攻打衿北。”
“可如果你想以澜东作为跳板拉开统一序幕，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虽然和前世一样，玄家目前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澜东又经历了一场地震，疫病爆发，但作为变数的玄耘已经拥有了褚澜的力量，借着赐福之力，这些问题基本上都能解决，而现在的你，神官之力被封，根本就无法与已为半神的玄耘匹敌，真到了战场，估计只有被打的份。”
沈子衿凝眸沉思，他微微弯曲手指，敲了敲桌面：“七月现在的身体日渐衰弱，而浮梦节将至，塔纳托斯和万象馆怕是要在七月赐福完后对其下手，彼时的他身体虚弱，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孟凝歌说：“你对万象馆了解多少？”
沈子衿摇摇头：“不多，我只知这个组织是南雍国时代冒出来的，专门猎杀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和混血魔种，不仅将其灵魄及身体制作成能伤害超灵体的武器，还意图借用他们的力量修炼，其馆主一直在四界通缉榜上。”
孟凝歌愤愤的锤了锤桌面：“我之前有接手过几个万象馆的案子，这个组织的成员涵盖各类人，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原来早就和塔纳托斯有勾结。”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现下需要解决的事是重建古胤府的秩序，同时加强守卫，另外我还得拟一份诰令，将西语城等划给玄家，现下这个情形，城池易主之事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孟凝歌无奈的摇摇头，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拿起桌上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还真是有你的风格。”
沈子衿问：“收集到的灵魄你打算怎么办？”
孟凝歌指了指在她身边打盹的小白：“都在小白那儿，我打算今夜子时去一趟司空界，将灵魄交由陆判大人处置。”
“以你现在的身体？”闻言，沈子衿皱了皱眉，道，“我要提醒你，司空界阴气和鬼气都非常重，你现在并未封神，踏足阴阳交界之处很容易被鬼气侵染，甚至会引来一些恶鬼。”
孟凝歌反问：“你觉得我作为临南之主会怕这些？那是我生活了几千年的家，我知道怎么规避危险，再说了，不还有小白陪着我吗？”说着，捅了一下小白。
小白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连忙点头，也不管刚才他们两个到底说了些什么，然后继续倒头睡觉。
沈子衿：“……”
孟凝歌又从衣袖里摸出好几叠纸张，放在桌上拍了拍：“这些，你应该有用。”
沈子衿拣起一张纸，迅速浏览了一番：“这是那些灵魄的独白？”
“嗯，毕竟已经是低阶灵魄体形态了，再加上身体被毁，还阳指望是不大了。”孟凝歌点头，解释道，“所以我替他们写下了对今生家人想说的话，没了遗憾也能安心去投胎。”
沈子衿捏着纸张，没有说话。
孟凝歌以为他不满意，便又解释道：“我只能做这么多，现在的古胤府缺的是士气，百姓心中不安，心里有创伤，但你将这些给受害的百姓的家人，一来是给他们一个交代，能稳固你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二来也可以传达出你神之化身的信号，此事传开，大家都会知道衿北之主能与鬼魂交流，心怀万民，又在古胤府危机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朝中大臣即使知道了西语城丢了，也不敢说什么。”
沈子衿抿了抿唇，将这些书信收到了自己这儿：“谢谢。”
孟凝歌摆摆手：“这没什么，熟能生巧的事。”
沈子衿忽然笑了一下：“所以为了报答临南之主孟婆大人的恩情，本公子决定今夜陪你一起去司空界。”
孟凝歌：“……谢谢，不用。”
沈子衿抓着孟凝歌的手腕，笑容诚恳：“不客气，可以的。”
孟凝歌：“……”看着沈子衿这说一不二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就不该觉得沈子衿可怜。
十七默默的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然后飞到一边，不掺和这两人的事情。
两人僵持了很久，最后孟凝歌终于妥协了，她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行，那你得听我的指令。”
“行，那我去准备诰令和分发这些书信，你好好休息。”沈子衿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招呼着十七离开。
孟凝歌头疼的揉揉眉心：“也不知道这家伙的厚脸皮是怎么练出来的。”
小白打了个哈欠，靠在孟凝歌肩膀上：“没准……只跟你厚脸皮呢？”
孟凝歌嘴上虽然否认着，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扬起：“别乱说，谁喜欢看他厚脸皮。”
“不过，主人，那件事情，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沈子衿吗？”小白无奈的摇摇头，道。
孟凝歌听到小白的声音，忽然僵住了笑容，她垂眸摇摇头：“对神官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小白说：“可主人对沈子衿来说，不是一般人。”
孟凝歌：“……小白，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当年沈子衿杀我兄长的事另有蹊跷，他和我兄长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小白不解道：“那您为什么还执意向沈子衿讨要一个说法呢？”
孟凝歌揉了揉小白的耳朵，轻声道：“有些事情的解释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解释本身，沈子衿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意和忧虑，他这样活的太累，我想替他分担。”
“其实我觉得，您不比他轻松多少，甚至可能比他背负的还要多。”
“我现在的命是与他共享的，欠他颇多，这一世，还是让他少一点烦心事吧。”
“……”
……
……
深夜的古胤府不比白天，再加上刚经历了一场□□，此刻街上萧条的只有打更的人和巡逻的捕快。
两个穿着黑衣的人躲过街上巡逻的人，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古胤府中的陆判鬼神庙宇。
沈子衿摘下蒙着面的黑布，看着眼前的陆判神像：“你确定这里可以进入司空界？”眼前的陆判神像一手呈结印状，一手拿着司空界神器樾盏华灯。
孟凝歌点头，解释道：“司空界不比天界，那里阴气重，而且时常有鬼逃逸出来，为了镇住这些鬼，陆判大人就要求信徒建立鬼神庙，但并不是每座鬼神庙都能作为进入司空界的入口，需要有特定的符咒。”
说完，孟凝歌取出一张符咒，默念了一段咒语，符咒发着黯淡的光芒，随即自发燃烧起来。
眼前的陆判神像上的樾盏华灯发出柔和的光芒，下一刻，两人周边的场景就变了。
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开满了彼岸花，空气中还隐隐透着歌声。
孟凝歌说：“这里是离人界最近的临南，是我曾经掌管的领域。”
沈子衿从孟凝歌的语气中听出了深深的怀恋之情，临南不比人界，这里阴气逼人，时常有游荡的鬼魂经过。
孟凝歌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绿色的药丸，交给沈子衿：“服下这个，可以暂时隐蔽你的生人气息。”
沈子衿也不推脱，一口吞了下去：“我记得地府是在司空界中心的镜城吧？”
“嗯，这个时间陆判大人应该在处理公务，我们现在赶紧去也许能赶得上。”
“好。”
镜城在临南的西北方向，为了节省时间，孟凝歌和沈子衿动用初灵之本一路往西北方向赶去。
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孤魂野鬼，他们或迷茫，或担惊受怕，在临南徘徊着，不知该去向何方。
此情此景，让沈子衿这个久居天界的人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孤魂野鬼？地府不管吗？”
孟凝歌摇摇头：“这个时候，整个司空界只有天光墟算得上繁荣，其他的地方就跟荒地一样，还未有人开拓，地府十殿只有陆判大人和阎王二人，其他的就是十万阴兵，勾魂都来不及，哪还有空管这些孤魂野鬼？”
“他们是怎么变成孤魂野鬼的？”
“一看你就是在天界久居，什么也不知道。”孟凝歌耐心的解释道，“人只有两种死亡类型，自然死亡和非自然死亡，对地府来说，自然死亡就是指这个人的命数到了，按照生死簿上记录的死亡，非自然死亡就是没到指定寿命，这人就死了，然而这类人不仅生前惨，死后更惨，因为没到自然死亡的年纪，他们就不能进入地府讨公道，只能在司空界四荒终日游荡，而最繁华的天光墟接受的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也进不去，可不就只能终日无所事事了？”
“若是这个人寿命还有几十年，岂不是要游荡几十年？”
“对啊，所以说他们惨啊。”孟凝歌无奈的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不过这个问题在我们封神后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我是第一个受封于临南的神官，和昀光一起解决了临南的孤魂问题，因为地府缺人手还缺武器，我就收集了一群人，帮我去临南的矿山开采矿石，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整日无所事事的游荡，还不如找个工作。”
“……我还有一个问题。”沈子衿又道，“孟婆汤由你制作，但在你没飞升之前，地府是怎么让转世灵魄忘记过往的？”
“用初灵之本直接剥离，不过这种办法太粗糙，要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人弄痴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在我们出生之前各地痴呆儿也这么多了吧？”孟凝歌深深地看了沈子衿一眼，“我们俩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了，因为陆判大人业务熟练了，不会再把人变痴呆了。”
沈子衿：“……”他好像找到孟凝歌画风突变的原因了，原来是摊上了一个做事画风同样清奇的上司。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孟凝歌笑眯眯的说，“地府的机关造神，说起来也是你的直系后人，都是地府的人。”
沈子衿：“……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孩子的爹还把我们一手建立的淮渊搞亡国了吧？”
孟凝歌拍拍沈子衿的肩，郑重的说：“神官要学会接受现实，反正早晚也得是南雍国，都一样啦，灭不灭的沈家一直都在，就是嫡系可能断后了。”
沈子衿：“……”你可以闭嘴了！！！好不容易释怀了，你又翻出来反复说，搞得好像那孩子不是你的后人一样。
孟凝歌：“怎么，你难道生气了？”
沈子衿指了指自己黑着的脸：“你看我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淡定，不与时俱进的神官不是好神官，这一点你要向我学习，毕竟你都断网几百年了，放现世，估计会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一条。”
沈子衿：“……”我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