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迷雾重重，谢蕴华孤独地站立其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似乎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茫茫然走到这里的。这奇异的境地并没有让她害怕，因为她清醒地知道，这是一个梦境。可是她为何要做这个梦？
她凭直觉向某个方向走去。雾很浓重，伸出手去，连手也被淹没在这灰白色的浓雾里。
突然，前方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由于被浓重包裹，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谢蕴华认为那是一名女性，于是停下脚步，等着那个女人的到来。但是那个女人也同样地停下了脚步。
“你是谁？”谢蕴华的语气仍是一贯的冷淡。
那个女人笑了，“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谢蕴华淡淡地说：“你可算出现了。”
“找到我未必是好事。”女人笑了。“我可是很任性的，不爱听别人劝。”
“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女人笑了。“我还没想好是要伤害她，还是伤害他？”
谢蕴华的心一紧，“你到底做什么？”
女人只是冷笑，接着转身离去。
谢蕴华想趋近她，迷雾却在瞬间消散。阳光随后映入眼帘，她就这样醒了。原来，她是在办公室小憩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她还没来得思索刚才的梦境是什么意思，手机就响了。
“秦复，什么事？”
“蕴华，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想和你谈谈明湖东部新城开发的项目。”
“没问题。”
“晚上六点半，春江见。”
“好。”
谢蕴华放下手机，莫名的不安在心中升起。似乎梦里的迷雾来到了现实，在她的周围弥漫开来。
此时在自得其乐工作室内，王霖忙碌的工作着。周思楠因为腿伤在家休养，梁自得又外出开会，所以只有她守着工作室。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是梁自得。
“王霖，你在工作室吗？”
王霖忙说：“是的，你是不是有事？”
“我在外面开会，但是落了一份文件在家里。你能去公寓帮我取一下再给我送过来吗？我现在走不开。”
“没问题。”
梁自得又问：“你有我家的门卡和密码吧？”
“有。”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好说。”
半个小时后，王霖来到梁自得的住处。
她按指示在书房的大书桌上找到了那份文件。由于赶着要把东西给梁自得送去，离开书桌时，王霖不小心碰掉了一小叠书，苏晓的那本绘本《遥远的天际》就这样掉落在地上。原本王霖并不在意，但是当她捡起那本绘本的时候，一张照片从书中滑落到地上。王霖捡起一看，不由得一声惊叹。
那是一张苏晓的照片。
照片中的她正扮成苗族女子的模样在舞台上表演节目，青涩，稚嫩，充满着青春气息又楚楚动人。所以梁自得才会将这张照片珍藏起来，而且是藏在她所创作的绘本里。
果然，他喜欢的人是她……
王霖也不是没纳闷过，明明梁自得条件那么好，为何不谈恋爱不结婚呢？现在她知道了，他是因为苏晓才单身的。梁自得认识苏晓多年，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只是苏晓嫁给了秦复，他不得不放弃而已。难怪每次周思楠提醒他成家的事，他都百般推脱。表面说是为了自由，其实是对苏晓念念不忘……
王霖拿着照片的手在颤抖不已。过了半晌，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将苏晓的照片夹回书中，再将书本整理好，放回原位。
二十分钟后，王霖将文件送到梁自得手中。
“太好了！”梁自得如见救星。“晚上去你家蹭饭的时候，我带两瓶好酒过去。”
王霖为难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晚上不能管你的晚饭了。”
“为什么？”
“我妈有点不舒服，晚饭不做了。”
梁自得忙问：“你妈妈哪里不舒服？”
“头疼的老毛病，可能昨晚洗头的时候着凉了。”王霖搪塞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梁自得点点头，又问：“我怎么觉得你也有点怪怪的？”
“没有啦！”王霖暗暗吃惊，心中莫名地疼痛着。“只是今天太忙了，又赶着给你送东西，有点累而已。”
梁自得放下心来，“那好，我去忙了，明天见。”
“明天见。”
晚上七点，王霖下班回家吃饭。
母亲姚春林纳闷地问：“小梁怎么不来吃饭呢？”
“他临时有事，来不了。”王霖低头扒饭。“妈，他最近很忙，得有一阵没空来我们家吃饭了。”
姚春林突然问女儿：“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更上层楼？”
“妈，你胡说什么？”王霖心惊肉跳。“我和梁自得没那个意思。而且你知道，他是单身主义者，酷爱自由。”
“那他真是浪费自己的好条件了。虽然四十岁了，但是模样看着挺年轻，高高俊俊的。收入不错人品也好，怎么就非得搞单身呢？”姚春林是真的觉得可惜。
王霖幽幽地说：“也许他还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吧？”
“他是不是喜欢晓晓？”姚春林突然这么说。“我看得出来，他很照顾晓晓。”
王霖忙说：“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晓晓现在可是秦复的太太。”
“我知道，我只在家里悄悄和你说啦！”姚春林知轻重。“他要是喜欢晓晓，那也很正常。但是晓晓已为人妇，他也该断了念想。”
王霖无奈地说：“妈，梁自得对晓晓没有那种意思，你不要再乱想了。”
“好，我不乱说。”姚春林作罢，又问：“那你呢？你对梁自得真的没有想法？”
“没有。”王霖强作镇定。“我对任何男人都没有想法，原因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只想好好搞事业。”
姚春林知道女儿指的是什么，她不由得怒从心来：“都怪姓程的那个畜牲害了你。”
“……妈，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
“好。”
相依为命的母女俩继续吃晚饭。
晚上九点，秦复到家。
他先去育婴室看看秦天爱睡得好不好，接着回到卧室，献宝似地将手机里的一个视频给苏晓看。苏晓大吃一惊。这个视频竟是她大二时参演的一个舞蹈节目，当时她扮演的是一个苗族少女。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视频？”苏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我自己都没有，只有两张照片而已。”
“那就是我的本事了。”秦复好不得意。“我让人把视频做了修复，现在是标准的4k画质。”
苏晓不得不夸：“真有你的。”
秦复哈哈一笑，接着问：“你刚刚说只有两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演出这个节目的照片啊。”苏晓答。“上次你在我那个小房子里看到的是一张，另一张在我从别处搬到那个小房子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这么美丽的照片，路人捡到了肯定舍不得扔。”
“不敢，大概率被环卫工人扫进了垃圾堆。”
秦复又是哈哈一笑，他和她聊天总是很快乐。他问：“晓晓，你是什么时候搬到那个小房子的呢？”
“2016年4月。”
“那时候你刚出道，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你。”他怀念起来，接着又问：“搬家的时候有人帮你吗？”
“有，思楠和梁大哥。我只能找他们帮忙了。”
他摸摸她的头说：“那些年你辛苦了。”
“都过去了，现在是苦尽甘来。”她嫣然一笑。“你和天爱就是上天对我的补偿。”
他笑了，爱怜地抚着她的秀发说：“我总是很忙，陪你和天爱的时间并不多。过两天，我还要去明湖一趟呢。”
“要去几天呢？”
“四天。”
“谈生意吗？”
“是的。”他将手机扔到一边。“蕴华和我同去。我带上秦涛，她带上美麟和强子。”
“谢小姐真的在培养强子。”苏晓很是欣慰。
秦复也满意地颌首，他说：“我正想问你，你和天爱要不要也一起过去？我们坐自己的飞机，不受影响。”
“天爱还小，就别折腾她了。”苏晓不想给他添麻烦。“你们去忙吧，我留下来陪孩子。而且过两天是何姐的生日，我想请她吃顿饭，为她庆祝一下。”
“好，都听你的。”他拍拍她的手。“存知的生日礼物由你来挑。你只管好不好看，不用管别的。”
苏晓点点头，接着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问她是否愿意再婚，她竟然一口拒绝。”
“哈哈，想不到吧？”秦复笑了。“她前夫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她不愿再婚很正常。”
“我似乎没听她说过她家人的事，也没好意思问她。”
“幸亏你没问。”秦复摸摸她的头。“存知的父母重男轻女。当年，他们把她卖给了她前夫，当时存知才十七岁。前夫对她一直不好，她因此恨透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干脆和他们断绝了联系。”
苏晓听得目瞪口呆，不禁说：“……没想到她的身世这样不幸。”
“是啊。”秦复也很感慨。“当年我和晚云就是觉得她可怜，这才把她留在秦家。她一直尽心尽力，又勤奋好学。坦白说，我打算让她在秦家养老。”
“那太好了！”苏晓由衷高兴。“她那么疼天爱，有她帮忙我很放心。”
“嗯。”
苏晓心满意足。
在城市的另一边，秦涛也和周思楠说了去明湖的事情。周思楠十分高兴，她终于有几天不用面对他，简直太棒了！
“思楠，你不用那么高兴吧？”秦涛没好气地看着她。
“我是为你不用伺候我这个病人而高兴。”周思楠横坐在沙发上，秦涛为她的脚上药。“你们不用急，大可以晚几天再回。”
秦涛说：“你的脚受伤了，这几天要不要叫你妈妈来陪你？”
“千万别，我妈不知道我受伤的事。”周思楠差点跳起来。“再说白天有佣人上班，我自己能应付。”
“你是怕你妈妈来了，我们分房而居的事情会败露吧？”
周思楠恼羞成怒，“我警告你，不许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我妈。”
“思楠，你真的还不能接受我吗？”
“不能。”周思楠一点商量也没有。“别以为发生昨晚的意外，我们的关系就前进一步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欺负我！”
这到底是谁在欺负谁？秦涛真是一肚子委屈，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喜欢她，所以只能无条件地包容她，惯着她。
“好，听你的。”他认命地乖乖给她的脚踝上药。“脚还那么疼吗？”
“好多了。”见他如此温柔，周思楠的心也软了下来。“那个……秦涛，我们可以不那么带火药味地过日子。”
“你可以做得更多。”
“我还不能，真的。”周思楠伤感起来。“昨晚我之所以推开你，是因为我看到了耿冰川。他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满面血污……”
秦涛的动作僵住了。
“对不起，秦涛，我不是有意让你难过的。”周思楠并非要折磨他。“我是敌不过自己的心魔。其实我也知道，耿冰川的死并不是你造成的。”
秦涛松了口气。
“可是他的命运太悲惨了……”周思楠难以释怀。“我好恨命运的不公。可是命运在哪里？我该怎么和它算帐？所以我只能将这怨恨发泄到你身上了。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怪我的。秦涛，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周思楠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滚滚而下。秦涛轻叹一声，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我不怪你，”他吻着她的头发。“我愿意等你，多久都可以。”
周思楠不语，拥住了他。
夜色幽深，一切都变得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