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在寒梅觉得自己身上都开始渗出海上湿咸的气味时,他们终于回到了日本。
组织并没有人性化的安排一系列接风洗尘的程序,他们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秘密地点汇报任务细节。
寒梅面无表情的听着朗姆对她的批评。
“潘诺,这是你第二次重大失误了,上次野泽的事情余波仍在,这是一次洗刷你身上耻辱与流言的好机会,可是很遗憾你并没有抓住。”
朗姆坐在一张巨大的老板椅上,背对着他们,椅子将他的身形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发出的声音苍老不堪。
但寒梅知道这并不是他真实的声音,上一次因为野泽的事情来见他时,他还是一副花花公子的腔调。
“我会进一趟刑罚室为这件事负责。”
寒梅低下头,希望语气里能尽量能表现出自己的恭敬。
这次香港交易的失败实在不能将不忠诚的帽子随随便便扣在寒梅的头上。所以,她不需要去审讯室,而是去惩罚室就够了。
与她的惩罚一起下来的,是安室透获得的波本的代号。
寒梅从刑法室出来后,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琴酒。
他站在隐蔽的阴影里,身上带着永远也无法消去的风尘与寒气。
寒梅以为琴酒下一刻会掏出一把枪指着她的脑袋,扔下一句:
“别让我发现你有任何别的心思。”
但事实上琴酒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让她几乎错以为,他带着远程归来的风霜匆匆赶来,就仅仅为了看她一眼。
回到公寓的时候,寒梅又见到了额头正抵在她门口,不知道想着什么的新人。
哦,不应该再叫新人了,他已经获得了自己的代号——波本。
有代号的成员,在组织里地位可不是一个新人能够比拟的。
她尽力的克制住自己犹在颤抖的手,打开了房门。
组织里的一些刑罚其实是很不人文主义的。
“安室先生找我有事吗?”
寒梅礼貌的邀请这个金发男人进屋。
以她对安室透的了解,这个人最是聪明识趣,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踏进她的公寓。
可惜寒梅这次失策了。安室透就是明知道不受欢迎,却还毅然决然的忽视了她客套的询问,紧随她之后进了公寓。
“那就打扰了。”
寒梅:……
撑着刚受过惩罚的身体,寒梅实在不想再去煮茶泡咖啡,她坐在安室透对面的沙发上,给对方礼貌的倒了一杯白水。
“安室先生请见谅,我平日里都是喝白开水的。”
安室透敏感的注意到寒梅的称呼已经从之前的安室变成了安室先生。
“你可以叫我……”
安室透忍不住纠正寒梅的敬称,他不介意还被叫做安室,这个称呼让他觉得太过生疏了。
但潘诺明显误解了他的意思。
“啊,不好意思,你现在已经是波本了。是我自作主张了,我总觉得一个人总不会喜欢在别人印象里只是一个的代号,就还是称呼了你的名字。如果你更喜欢代号,以后我会叫你波本。”
安室透一怔,他从没想过有人能心细到这种程度。完全陌生的一个代号,和承载了一个人过去的名字,哪个分量更重,没有人会怀疑。
但组织里之前却没有一个人考虑过这个问题。大概过于贪念代号所带来的背后的权利和能量,那些人才会愿意忘记,并且抛弃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
可惜这个道理,今天却被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少女点了出来。那么,是不是她也不喜欢被人潘诺,潘诺的叫着。
这个少女也有着承载着过去的名字,叫……寒梅。
“安室就好,我来是想对你说:抱歉,我……”
安室透顿了一下,说什么呢?说我抢了你的功劳,还是我当时没有为你说话?亦或是这次任务失败的原因其实在我……
前两个,在少女明显已经受罚之后,都感觉像是挑衅一样。
至于最后一个,更是不能宣之于口。
反倒是潘诺并没有多想,她豁达的摇摇头。
“组织里像你这么有良心的人真是不多了,你不用道歉,做了事就是要受到惩罚,这是几岁小孩都懂得道理。”
不!做了什么事的明明是我。并不知道寒梅做过什么的安室透在内心反驳了一句。
然后作为情报人员的敏锐让他注意到了寒梅刚刚的口误:她说“做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明明传递消息的是自己,为什么她要说这样的话?
她做了什么事?
或许是作为情报人员的习惯,安室透每句话恨不得都要掰碎了来听,最好能在其中听出来几分深意来。
潘诺手机里的那条短信他已经让风见找人翻译出来了,内容很平常:
——‘对不起,今天晚上我有事,不能回去了。蛋糕已经预定了,是你喜欢的那家店,下午就可以取。ps:以后不要老喝冰镇牛奶,记得热一热。雪’
他用了各种暗号破解手法也没有解读出什么另外的意思,那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短信。
既然重要的不是短信内容,那么就是那个发短信的人了。
虽然知道寻找一个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的外国人,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但安室透还是努力了一下。
进展不大,唯一线索清晰的那个号码现在已经是另一个人在使用了。
调查到这里就到此为止了。
先暂时放下思绪,安室透态度真诚的关心了一下寒梅的伤势,得到无碍的回答后被寒梅客客气气的请出了大门。
等安室透走后,寒梅拖着残躯把他经过、坐过的所有地方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监听器的痕迹。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人来这一趟倒真是为了表达歉意的。
这种人在组织里是真的太少见了。
既然安室透已经获得了代号,就不必再跟着寒梅混了,寒梅又回到了之前独身一人的状态。
这次的新人确实都很不错,成长的很快。波本据说成为了组织里又一个神秘主义者,比贝尔摩德还神秘,经常不知所踪。莱伊也几乎和波本不分前后的获得了代号,然后一路高升,向组织权利中心靠拢。
只有寒梅,还是顶着个潘诺的代号,停在原地,在组织里和谁也不怎么亲近。
自从她上次拒绝执行杀掉雪莉的任务,系统已经好久不搭理她了。再加上组织近来重用新人,几乎将她雪藏的行为,一时间难得的空闲让寒梅有时间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一口气喝光了手中的咖啡,寒梅觉得自己忽然就理解了古诗中“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幽怨。
直到她百无聊赖的把视线投向咖啡厅外,看到街头对面的小贩时,目光一下子凝固了。
“这幅画你从哪里得来的?”
从咖啡店出来直到过马路的时候,寒梅还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这不是她的世界,都是假的,都是巧合。可真正走到近处看到那副雪地梅花图,寒梅就忘记了刚才脑海中提醒自己的一切。
这幅图太过熟悉了,皑皑白雪中,一簇梅花竞相绽放。洁白的雪鲜艳的梅,相交辉映,给晚冬带来即将到来的初春的希望。寥寥几笔,那种简单又浓烈的寂寥几乎透过那张薄薄的纸直插入人的心理。连梅花枝头习惯性的微微向斜上方的小弯,都是熟悉的,熟悉的她已经看了无数次。
有点被她的表情吓住,商贩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两圈,最终选择实话实说。
“是从一位三流画家手里收购的。”
三流画家,光听着形容就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那个人的绘画功底就算称不上一句大师,也绝对是大佬级的。
但寒梅还是抱着一丝丝微弱的希翼,要到了那个画家的地址。
她无法忘记,阿雪画出这幅画时,眼底堆砌而出的孤寂感伤,他平和而温暖的笑,和他对她说着:“你是我皑皑白雪里唯一的亮色。”时的样子。
寒梅找到了那个三流画家,那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眼底有着消不掉的眼袋,下颚的胡茬已经有些长度,一副典型的被社会敲打过的,不得志的失败者的样子。
“哦,这幅画是我临摹的一位大师画展上的作品。”
那男子一听寒梅是打听一副和他并没太大关系的临摹品的时候,态度就冷淡了下来。
于是寒梅又穿越了三个国家九个城市找到了那位大师。
潘诺自从没有任务之后,就爱上了旅游,这是组织里成员里私下交流的传闻。
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莱伊正在射击场练习,他一口气射完了所有的子弹,沉默的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两口,转身离去。
和寒梅关系相对密切的安室透也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潘诺在寻找着什么,以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