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落空
“露落园”潇然细细品味着这园林的名字“桐间露落，柳下风来。这个地方确实很适合你”
霍乔只默默看着她笑，并不了解这句诗的含义“我是习武之人，不太读过什么书，不过只是喜欢这园林的景色，总在这里呆着也是心旷神怡的”
潇然看向他，宛然一笑，对他说“荆轲有寒水之悲，苏武有秋风之别，关山则风月凄怆，陇水则肝胆断绝。这些都是背井离乡之人的心酸吧，你心里还是记挂着故里的”
霍乔听到这神色黯淡了下来“若是有一日，我大仇得报，我一定快马加鞭赶回家去”
潇然明白此时的自己没有立场劝慰他什么，只是点点头，看着远处的山林说“家中父母一定也很挂念你，你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霍乔大咧咧地一笑“那是当然”
人生在世，轻尘栖弱草，何时风雨，最是难料。寻仇路漫漫，终是苦了耄耋老人而已。
（李府）
春日料峭，放牛鞭牧亦有没马蹄的迹象，池塘边也渐渐响起蛙鸣，在这样的气候成亲不失为良策。
几本账本叠成一摞被搁置在不远处的书桌上，摘星采月两个小丫鬟还在忙碌着铺陈纸砚笔墨，摘星放下手中正在研的墨，出声说“小姐，都备好了”
潇然从容点头，款款行至桌前，提笔坐下就要开始清算账本，采月一脸崇拜地说“我们小姐真是个才女，又漂亮又会经营还会算账”
笔尖轻转间，潇然没有抬头，只淡淡一笑“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须臾，她抬头问摘星“近日可有我的书信？”
摘星宛袖研墨，一边回答她“回小姐，还没有呢，小姐上一封寄出去的信件也才过了十五天，虽说如今通信方便了许多，但也还是需要些时日的”见潇然没有回话，摘星又问“小姐可是挂念那位诗饶姑娘？”
“是啊，她说了要回来帮我的忙的”
采月不明所以的问“帮忙？是梨园的事吗？小姐是不是近来觉得力不从心了？采月也可以为小姐分忧的”
摘星笑她“这经营一事，咱们还真分不了忧”
潇然也笑了笑“诗饶出自商帮，自然比我们懂得多一些”话锋又转“君澈呢？怎么今日没看到他。”
“少爷被夫人叫去核对婚礼的宾客名单了”
潇然浅笑道“他倒是学乖了”
摘星也笑了“小姐，这都一月快过去了，过不了几天可就是少爷的婚礼了”
潇然笔顿了顿，轻轻摇头叹息着笑道“你看我又忘了，君澈都要成家了，我还总拿他当小孩子，总觉着一日见不着他，他就要鬼混去了”
摘星宽慰她说“长姐如母，小姐为他操心也是应该的，不管少爷长多大了，他也都是您的弟弟呢”
不知是婚事将近的烦躁，或是心情不佳，她亦许久未曾入梦，那些尘封的过往悄悄落下了帷幕，她也不记得再去深究什么。
可尽管白云苍狗，世事变迁，那些回不去的往事，念不及的故人，终有一日会变成一把利刃，以你猝不及防的痛，刺向你、杀死你。
“阿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找了你好半天了”君澈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过来。
潇然笑他“怎么还是没有一点要成家立业的样子，找我什么事？”
“这是婚礼的宾客名单，爹娘说交给你了，明天宾客来了你也要去认认人，毕竟从这以后大家可都要知道我们李家的大小姐了”
潇然恍惚看着君澈笑得似乎有点稳重的端倪。
“好的，弟弟”他俩默契地冲对方挑挑眉。
“不过，你弟弟我还有一处地方还在纠结，实在不知道要不要请这些人，姐姐帮我看看吧”君澈瞪着大眼睛，暗自打量着她的神色。
“让我看看”潇然开了口，接过那份名单，上面赫然写着：晋王纪遥，江南总兵赵禹一家，霍乔
“这霍乔呢是姐姐的朋友，按理应当请一请；不过他好像跟晋王不太对付，弟弟一时实在难以权衡；再有，这如若晋王来了，他又是以何种身份来的，是亲王还是姐姐的未婚夫婿，这按照主次分桌，差得可远了”
君澈一副认真的样子，差点让潇然以为他不是十拐八弯地在八卦。
她耐住性子问“那这江南总兵为何有疑虑？”
做过背调的君澈按耐着看戏的心情给她解释道“这江南总兵赵禹的女儿赵娴与晋王殿下私交甚密，坊间有许多流言都说她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若姐姐这婚不退，可不就是打姐姐的脸吗？您说是不是？”
最后这番话说得潇然心里不是滋味，君澈居然还敢大喇喇地盯住她看，潇然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着他脑袋敲下去。
“你这是拐着弯地套姐姐的话呀，谁教你的？”
君澈捂着脑袋呜噎说“哪有人教，我是真不懂”
“那你应该请个礼教老师了，都要成亲了还什么都不懂”
潇然“啧”了一声，认命道“晋王无论如何都是尊者，礼数绝不能废，和总兵他们一家论上座，其他权贵按阶品排座；霍乔算亲朋，与你们两家关系不大，可以往后排一些，清楚了吗？”
潇然特意冲着他耳朵喊那最后一句话，君澈吓得捂住耳朵，又边说着“清楚了”边躲开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请柬来，隔着老远丢给她“那你去请晋王”……
……
“小姐，其实这请柬随便遣个小厮去送便好了，哪里需要小姐亲自跑一趟”彩月跟在潇然后面小小抱怨着。
潇然浅笑道“王府不必家里，亲自去总显得有诚意些，而且离得又不远，亲自送送也不是不可以”
彩月嘟囔着说“这还不远？李府和王府可隔着三条街呢！”
旁边的摘星一手捂住彩月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奈何彩月一根筋理解不了小姐的心思，还和摘星掰扯了一番。
“好了！”潇然此时像个真正的娇小姐，回转过身来，学彩月嗔怪道“叫你们别跟来，你们还要来，来了还要跟我抱怨，真不知道谁才是小姐”
摘星连忙上前拉拉潇然“摘星可没有给小姐添乱啊，彩月还不快点跟上来”
……
家长里短说唠叨，轻罗小扇扑流萤，这些细锁的欢心渐渐感染了潇然，而那些雪夜月天，春风和气，她慢慢发觉她是如此想要和那一个人分享。
“铛铛铛”
王府大门森严紧闭，摘星上去费力敲着门锁。
须臾，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嬷嬷缓缓打开了紧扣的大门，见到潇然的那一刻，她还有点惊讶的神色，不过她仍然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辛苦潇姑娘跑这一趟，不过今日您是见不到王爷了，几天前他已经被押解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