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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枉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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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宁没想过宜思的反应这么大,看来她低估了陈敬映在宜思心中的分量,总以为她年纪还小,对情之一事不会如此执着。

    可是,看起来并不是。

    昌宁未曾经历过这样刻骨铭心的感觉,所以也难以体会此刻宜思的焦急和痛苦。

    但那陈敬映心中分明已经有人了,她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

    陈敬映和罗之鹤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还曾有婚姻在身,这等感情又岂是宜思和他见过的几面可抵的。

    命运早作此安排,她怎可强拆姻缘?

    只希望宜思能早早明白,对方再好,若是不爱,就绝非良配。

    宜思哭了一会,大概终于平静过来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蹲下身行礼抱歉道:“对不起皇姐,臣妹失仪了。”

    昌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劝慰道:“不碍事。皇姐知道你心里难过。你且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过段时间会好的。”

    会好?皇姐怎懂求而不得的痛苦?她从来拥有的太多。

    但是宜思面上却一点没显,她抹了抹眼泪道:“臣妹知道了。多谢皇姐。”

    待昌宁离去之后,望兰扶着宜思去里间换件新的衣裳。

    “公主,您莫要伤心了,是那陈敬映不知好歹,不懂珍惜,竟然那么大胆拒绝了您。但他既拒了您,您就把他给忘了吧,莫要再想他了,天下好儿郎多的是。”

    这话本是为了宽慰宜思所说,却不想触了她的逆鳞,宜思怒道:“你懂什么!”

    她就是喜欢陈敬映,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那般英俊坚毅,那般果敢冷静,那么令她着迷,无法自拔。

    天下好儿郎多的是?不,绝不会再有他那样的。

    望兰吓得一把跪倒地上:“是奴婢妄言了,请公主赎罪。”

    公主从小一直很乖顺,今次真是被刺激到了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宜思冷静下来,她坐到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望兰,“你先起来吧。”

    望兰领命起身。

    宜思又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要上战场了,才要拒绝我?他只是不忍我独自在京等待他南归,所以才不愿与我成亲?”

    宜思的心中还剩下一点火苗没有熄灭,也许他真是为了她好呢?如果是这样,那她还是有希望的。

    “这,奴婢,”望兰心虚开口,“奴婢也不知道啊。”

    “我定要去问一问,我就不信他的心中当真没有一点我的位置。”

    望兰看着执拗的公主,“公主,您想怎么办?”

    宜思看向望兰问:“明天就到我出宫看望母妃的日子了吧?”

    望兰点头:“是呀。”

    宜思盯着面前的屏风一眨不眨,计上心头,“你去书房给我取纸笔来。”

    “是。”

    办完差事,颜为回到府中。

    时值日暮,阳光从天际斜照而过,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莫名显得有些落寞。

    颜府偌大的院中,长满了芍药,一株株长势良好,绿意盎然,那一抹抹绿色落入眼中,鲜活喜人。

    颜为站在园中,望着天空静默而立。

    夏日的余晖热烈而灿烂,耀眼夺目,光芒万丈。云霞如一匹七彩织锦横亘天边,落在他清亮的眼中。

    天高地阔,橙阳应绿叶,夏风配晚霞。

    世间宁静,万物美好,有一种汹涌澎湃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激荡。

    他不自觉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胸膛,心口温热,有什么东西亟待宣之于口。

    他微微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侧,手轻轻伸出一个弧度,想要抓住那抹虚无,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真实的人。

    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看到今日美景,夕阳这样美,此刻的她却在做什么?

    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他低下头来。

    忽然觉得委屈。

    他是这样想她。

    她却一无所知。

    她可能依然过得自在逍遥,从从容容,心里没有他半点影子。

    自然半点也体会不到他的心焦。

    枉费,他所有的心思。

    枉费,他———

    这样爱她。

    平白盛开,无人知晓。

    楼亿不知道大人又在发什么呆,总是像失了魂魄似的。

    但他还有事要禀报,于是不得不走向前道:“大人,为了给陈将军践行,陈母邀请您过府一聚。

    好一会儿,颜为才头也不回道:“知道了。”

    “对了,你这两日去寻一件上好的狐裘大衣和一件金甲,敬映将要赴北境,算是给他践行的礼物。”

    “是。”

    说完又是静默。

    “大人,”楼亿小心地开口:“还有一事,过几日便是您的生辰了,老爷和夫人半个月前就差人送的礼物今天到了,我已经把礼物放在您的书房内了。”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在颜为身后院子的一角,小和正跟着小余为芍药浇水。

    上次厨房事件发生以后,颜为也没有处罚小和,只是跟她们母子两个说清楚了,自己已有心仪之人,不必在他身上多花功夫,如果要动些歪脑筋,那颜府便留他们不得了。

    小和和母亲哪敢再多想,只求本本分分做事,留在颜府。

    小和刚刚升起的一点爱慕的小火苗就这么被掐灭了。

    不过,自此之后,颜为也算是默认了小和留在颜府做事。

    看着大人走进卧房,知道他等会还会去书房,楼亿过来吩咐小和道:“去沏壶茶,等下我给大人送过去。”

    “是。”

    小和从厨房里沏好茶出来,将茶盏交给了楼亿。然后颇有些担忧地说道:“需不需要给大人熬个鸡汤补一补呀?我看这两个了月以来,大人消瘦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是朝廷事务繁重,太过辛苦了?”

    说到这,楼亿也是颇为担心。

    最近公子总是独自呆在房中,熬夜看书或处理公文,到后半宿才睡。早上又要早早起身去上朝,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受得了。

    平时休沐在家,要么整日在书房看书,要么在院子里给芍药浇水、锄草。

    也不知是为何。

    难道是和皇上闹别扭了,说起来,好像他也好久没见到皇上了……

    可是公子能和皇上闹什么别扭,他从没见公子对哪个女子这么在意过。

    他跟在公子身边十几年了,有些事情,即使公子什么都不说,他也看得出来。

    “我也担心呀,老爷夫人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大人,这样下去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呀?”

    “那你要不去劝劝大人?”

    楼亿叹了口气,“大人的事我哪里说得。”

    不过上次夫人特别写信给他,问他大人的情况如何,他也如实说了,夫人应该会有办法吧。

    小和:“哎,我和娘以后在吃食上也会多上点心的。要多给大人补一补。”

    楼亿:“嗯,大人今晚要去陈将军家吃饭,煲鸡汤的事明天再说吧。”

    “好的,知道了。”

    走进寝室中,颜为脱下官服,换上常服。

    又在水池边净手,才走进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一卷画册,还有一个盒子。

    颜为打开信,是母亲的字迹。

    致吾儿:

    吾儿离家至今已快一年光景,虽偶有通信,然则京城距兴州毕竟千余里,路途遥远,父母有心照拂,亦鞭长莫及。

    家中一切安好,为父为母身体康健,吾儿不必挂心。至于家中生意,运转良好,颜津亦帮助良多,此盖吾儿之功也。

    六月十二乃吾儿生辰,过此生辰,儿便二十有七。儿之婚事,父母未曾催促,亦明白你自有思量。

    然听闻你为官于京,公事忙碌,寝食少安。父母忧心,便暗度此非吾儿鲜贴心之人照顾耶?思来想去,今寄江南闺秀画册与此信,吾儿看过之后,若有中意之人,父母可早做安排。

    盒中乃一对金钗,系母亲寻来名匠用以纯金打造,欲赠予未来之儿媳,礼虽不重,实属心意。

    倘儿在京得遇良缘,亦可将其以礼赠之。

    公事虽重,儿身亦重,不可轻视。万望吾儿保重身体,注意休息。

    盼他日相见之时。

    母亲字。

    丙辰年五月二十五于江南兴州。

    看完书信,颜为将它小心折好,放到平常放家书的匣子里。

    他的目光往旁边一转,那本画册躺在那里。

    他拿起来随意翻了翻。

    上面绘上了十几名妙龄女子,或端庄大方,温柔可人;或妩媚娇艳,尽态极妍。每个画像下方还绘有小字来介绍这些姑娘。

    他眼神平静如常,毫无波澜。

    好似那些貌美女子只是路边擦肩而过的无名氏,丝毫都无法牵动他的情绪。

    画册翻完,颜为将其随意放在一边。

    随后他拿起木盒,轻轻打开锁片。

    只见里头铺着厚实的红棉纱,正中间放着一对金钗,制作精美,做工考究。

    它们躺在那里发出金光,上头的花式是仿照的牡丹,牡丹间还镶着五颗洁白无暇的珍珠,在花尾还缀着用黄金做的流苏链子。

    果真好看极了。

    他将木盒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伸进盒中拾起一支金钗。

    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

    他的眼神定格在那,柔和专注,却不知在想什么。

    屋内安静,落针可闻。

    他身形定在那里,仿佛一尊石像。

    与此同时,宫中祖宗祠堂。

    昌宁从韩昭手中拿过香,双手将香平举至眉间,对着祖宗的牌位拜了三拜,而后将香插在香炉中。

    她回头吩咐身后的韩昭道:“你们先到殿外等着吧,把门给关上。”

    “是。”韩昭领着其他侍从垂首缓步后退而去,出门后还将门悄悄给合陇上了。

    昌宁向前一步,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她看着德宗皇帝和敬仁皇后的牌位,眼中好似浮现起了父皇母后生前的音容笑貌,失去考妣的痛还仿佛在昨日。

    刚开始时,她甚至不能过多地表现出伤心、害怕,因为她是九五之尊,她必须要强大,必须要喜怒不形于色,才能让人信服。

    她白天装得威严又从容,坐在金銮大殿之上,看着众人议事,很多事情她都不是很懂,也不敢妄自发表意见,以免被大臣们暗中轻视她是一个草包。

    所以她只能看着他们各执己见,热烈讨论,而她安静地看着、听着。

    可是每每半夜之时,她都会惊醒,想起自己失怙失恃,要独自面对这世上的风雨,就难过不已。

    就这样熬过了三个月,情况才渐渐好转起来。

    时光流转间,她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坚强了。

    她一直谨遵着父皇的教诲,牢记自己身上的使命。

    她不想让父皇失望,让母后丢脸,让天下臣民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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