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平淡
闻易行带着自家三个小娃娃一路上欢声笑语，回到了平南巷子的家中，正巧碰见正在做饭的季文鸢，三个孩童小跑进家里，帮着娘亲打着下手。
“小皖你慢着点，别摔着！”季文鸢见闻禾皖端着盘子着急忙慌的往饭桌上跑，便开口嘱咐道。
“诶呀娘，没事儿的，我办事利索着呢！”闻禾皖说罢，便右脚绊左脚，摔了下去。
季文鸢惊呼一声，只见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了快要摔倒的闻禾皖，另一只手端住了那快要落地碎成无用陶瓷片的盛菜盘子。
“闺女，多好的一盘菜啊，不给爹吃给土地公公吃，真是狠心呐！”闻易行拉起闻禾皖，用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自己那急性子闺女说道。
闻禾皖嘿嘿一笑，闻清言从旁边端着粥锅走了过去，还不忘做个鬼脸补上一嘴:“狠心二姐。”
“闻清言你给我死来！”闻禾皖听到后抬手作势就要给这贫嘴弟弟一个脑瓜瓢子。
“小皖帮娘拿饭来，别不干活。”闻尽衍此时接替过季文鸢炒菜的活，熟练地翻炒着，季文鸢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炒青菜，走到闻禾皖身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别听你哥的，旁边歇着去吧。”
谁知闻禾皖撅起小嘴，对季文鸢说道:“不，我要去帮娘干活。”
说完便跑到闻尽衍身边，想要抢过来他手上的家伙事来大展身手一番。
“你干啥？”
“我要帮娘做饭！”
“二姐你可拉倒吧，上次白米粥都被你煮成黑浆糊了，还是让哥做吧。”
“就你话多！”
“老弟说的对，你还是让我来吧。”
“嘿！本姑娘偏不，我就要做我就要做！”
闻易行和季文鸢见这三个娃娃不停斗嘴，相视一笑，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
就在此时，闻清言好像想到了什么，便跑出了院子。
“这孩子干啥去了？”闻易行疑惑道，季文鸢笑道:“去隔壁了呗，还能去干嘛。”
闻易行听后恍然大悟，没一会闻清言就跑回来了，他对着闻禾皖喊道:“二姐，帮我个忙，没你我做不了！”
刚抢到炒菜勺子的闻禾皖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她把勺子扔给旁边一脸无奈正在对着锅里的炒菜默哀的闻尽衍，跳下了木板凳。
“弟弟呀，真是没你姐姐你啥都干不了呀！”闻禾皖一脸骄傲的对着闻清言说道，
闻清言连忙称是:“对对，我姐姐天下第一，这镇上没有我姐解决不了的事儿！”
闻禾皖越听越高兴，她扬起了小下巴，用自己的小鼻孔看着闻清言，说道:“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本姑娘。”
闻清言指了指旁边饭桌旁的小板凳，说道:“姐，你把那个给我。”
闻禾皖身子转了一圈，说道:“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到？”
闻清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姐，你别仰着头，用鼻孔能看见什么，你得用眼睛瞅啊。”
“哦。”闻禾皖脸红了一点点，低下头，糯声问道:“你让我拿什么？”
“板凳！板凳！”闻清言指着饭桌旁边的小板凳，用力的指了指。
闻禾皖屁颠屁颠的跑去拿了板凳，按照闻清言的指示，放在了墙根。
这平南巷子一般都是怀安镇上相对贫穷的人家居住的地方，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是家，所以这邻里之间的墙也并不会很高，墙高防偷盗，可这平南巷子里的人家，哪位不是家徒四壁的，防偷防盗，没有必要，但凡是脑子里倒不出河水的聪明盗贼，也不会到这种地界上施展身手。
像闻易行和隔壁王婶家中间的隔墙，也就是比现在的闻清言高出一个脑袋的高度，闻清言踩着板凳，刚好能爬上这堵矮墙。
闻清言踩在矮墙头上，往王婶家院里一跳，落地的时候腿脚没站稳，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让你平时只读书不干活！跳这么矮的墙都能摔！你可真是乐死我了！”
矮墙上传出闻禾皖的大小声，闻清言站起身来，没有理会二姐的嘲讽，他撸起袖子挽起裤腿，看到自己的手肘和双膝膝盖都蹭掉了一大块皮，有些许鲜血渗出，但他却只是轻轻吹了吹，四下看了看，一瘸一拐的走到一个小木凳旁边，搬了起来，放在墙头，对着闻禾皖说:“二姐，帮我盛碗粥，拿个勺。”
闻禾皖见自己那有些古灵精怪的书呆子弟弟这次并没有和她斗嘴，便瞬间没了兴致，她跳下板凳，到饭桌上盛了一碗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的白米粥，重新站上了墙角的小板凳，向上够着，递给了闻清言。
闻清言接过粥后，呲着牙慢慢的下了板凳，跑到王婶家的门前，轻轻敲了敲，喊道:“王婶？王婶您在家吗？”
屋里没有回应，闻清言便壮着胆子推开了未上锁的屋门，进了屋去。
闻禾皖撑着自己的身子，上了矮墙头，蹲在上面，疑惑道:“我弟这是干嘛去了。”
“是啊，干什么去了呢？”
“干嘛去呢？”
“去干什么了呢？”
三道声音在闻禾皖左右依次响起，吓得她差点没掉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做完了饭的闻尽衍，蹲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的娘亲爹爹也各自踩着一个小木凳，趴在墙头，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刚刚进屋的小儿子，笑意盈盈。
一家四口齐齐蹲在自己和王婶家的隔墙上，光明正大的偷窥他人宅院，着实叫人哭笑不得。
闻清言进了王婶家后，轻车熟路的进了里屋，看到床榻上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小女娃，他瘸着跑了过去，随手拽了个小木凳，坐在了床头。
“童谣？童谣？”闻清言在这小女娃耳边轻唤着，这小女娃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男童后，苍白的脸上艰难的挤出了一丝微笑。
“清言哥哥。”她开口喊道，但声音却软弱无力，细弱蚊声，不仔细去听甚至完全听不到她在说话。
“我在我在，童谣，没事的，上次邹神医不是说了吗，你这病很快就会好的，我给你带了碗粥来，刚出锅的，我见王婶这时候没回来，想着你肯定没吃饭，怕你饿着，就给你送点过来。”
闻清言用小勺盛起一小口白米粥，对着还这还稍微有些烫嘴的米粥吹了吹，另一只手将这名为童谣的小女娃的头轻轻拖起来一些，对着她的嘴喂了下去。
童谣每次都是小口小口的吞咽，这一小勺的粥量，她竟是足足吃了将近十次。
但闻清言却并没有觉得烦躁，反而耐心的再从碗中盛出米粥，吹了吹，喂着她。
也就吃了小半碗，童谣便轻轻的摇了摇头，闻清言见到她这番举动后，轻轻的将她的头重新放在枕头上，把勺子放入碗中，甩了甩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臂。
童谣吃了一些粥后，似乎有了些力气，开口对着闻清言说道:“谢谢。”
闻清言边甩手边说道:“说这个干嘛。”
闻清言手臂发酸的的劲儿一过，手肘磕破皮的地方瞬间传来一股疼痛感，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惹得闻清言一阵呲牙咧嘴。
“怎么了？”童谣细声问道。
闻清言“啊”了一声，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酸，一会就好了。”
说完，他看着这床榻上面容憔悴的小女娃，继续说道:“我再陪你一会，你要是困了就睡会，等王婶回来我就走。”
童谣再次艰难的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童谣就睡了过去，嘴角微微勾起，好像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
闻清言用另一只没有磕破的手肘撑在床榻上，手托着脸，看着这小女娃。
有一点点长的睫毛，有些挺的鼻，小巧玲珑此时却缺少了些血色的嘴唇。
闻清言看着看着，便有些发呆，当他晃过神来后，脸色有些红。
过了一会，门外传出开门的动静，闻易行端起粥碗，毫不顾忌的把剩下的米粥吃喝干净，一抹嘴巴，向着屋外走去。
“小清言，怎么又偷进我家，秦先生没教给你做人的道理吗？”王婶见到闻清言从自己家里走出来后，并没有吃惊，反而有些责怪的问道。
“教了教了，但是我爹也教过我，朋友有事要帮忙嘛，王婶，不是我说您，好歹您给童谣做好了饭再走啊。”闻清言丝毫没有偷进别人家的羞愧感，反而教育起这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妇人。
“行，行，我说不过你们读书人的那张嘴，下次别偷进我家了，记得不？”王婶用手指宠溺的戳了戳闻清言的小脑瓜，说道。
“诶呀，那您给我配把院门上铁锁的钥匙呗，这邻里邻居的，相互有个照应不是？”闻清言呲牙一笑。
“对啊，王婶，您给我儿子配个钥匙，我儿子乖，不偷人家东西。”
“是啊，王婶，清言是读书人，不会干那偷鸡摸狗的事情的。”
“王婶，我爹娘说得对，您看我这愚蠢的小弟，为了进您家，手肘膝盖都磕破了。”
“嗯嗯，王婶，我觉得爹娘和小皖说的有道理。”
王婶扭头一看，好家伙！一家人整整齐齐趴在自己家墙头看着自己呢！
“读书人会翻墙吗？乖会偷偷跑进人家吗？你们呀！”
王婶无奈的摇了摇头，墙头上闻易行一家人哈哈大笑，闻清言一瘸一拐的走到墙头，欲要踩上小板凳翻回家里去。
“大门开了你还不走！翻墙翻上瘾了是不是！”王婶看着那有些坡脚的小娃娃哭笑不得，于是大声笑骂道。
闻清言用手锤了一下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恍然大悟道:“王婶所说甚是有理啊！”
“笨蛋！笨蛋！”闻禾皖说完就跳下了墙头，闻尽衍也跳下了墙头，他追上自己的妹妹，附耳轻声道:“你刚刚其实也没想到要让小言走正门，是不是？”
闻禾皖仿佛被戳到了痛处，她跳起来用自己肉乎乎的拳头捶着自己的哥哥，娇斥道:“我想到了！”
闻尽衍边躲边说:“那你脸红啥？那你打我干啥？”
等到闻清言回到家后，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季文鸢便从里屋走出来，拿了一些治疗跌打的药酒和纱布，将自己儿子的裤腿卷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帮他上着药酒。
“平时不能只看书，也要多跟你姐出去跑跑，锻炼锻炼，知道吗？”季文鸢满脸心疼的帮闻清言上着要，柔声开口道。
“知道了，娘。”闻清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忍者疼痛，让自己的娘亲给自己上药。
包扎完毕后，一家人坐在桌边，动手吃饭。
“都赖你，饭都快凉了。”闻禾皖一边将饭菜送入口中一边责怪道。
“你们先吃啊，我又吃不了多少。”闻清言将口中的青菜咽下后，开口说道。
“那哪儿成，一家人就是要一起吃饭，更何况清言这不是去干好事儿去了，等等他没关系的。”闻易行边吃边说，突然他脸色一红，连忙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
“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噎着了吧。”季文鸢白了闻易行一眼，递给了他一杯清水。
闻易行连忙喝了一口，把噎住的饭菜顺了下去，说道:“还是我媳妇儿好。”
“呕。”
“恶不恶心啊。”
“”
三个娃娃不约而同的对自己的肉麻老爹做出不同反应，这反而激起了闻易行的不满。
“你们这三个憨娃，怎么的，你们长大不成家了吗，爹这是给你们作好榜样呢！”
“是是是，爹是世上对娘最好的。”闻清言无奈道，每次自己爹爹跟娘亲说些肉麻情话的时候，自己哥仨横竖是不能做出不满的反应，不然这护犊子的老爹总要跳脚。
闻易行搬着板凳向着闻清言身边凑了凑，这惹得闻清言有些不知所以。
“爹，你要干啥？”闻清言看着自己老爹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背后直冒冷汗。
“来，儿子，跟爹说说，你是不是喜欢童谣那小妮子？”
此话一出，这一家子人都停下了手上向口中喂饭的动作，整整齐齐的看着闻清言，而闻清言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的头脑发白，他连忙说道:“谁谁喜欢她了？”
一目了然。
“哎，儿子，别这么说啊，来爹问你几个小问题。”
闻清言心中甚是慌张，但他边把饭菜往嘴里扒拉边故作镇定道:“问问问。”
闻易行一抹嘴，笑道:“是不是这丫头生病的时候，你总是有些心慌？”
闻清言想了想，点头道:“是有点。”
“她家没人的时候是不是总担心她吃没吃饭，睡没睡好？”
“嗯嗯，也有点。”
“那是不是你读书的时候，脑子总能闪过这丫头的身影？”
“牛啊爹，神算啊！”
闻易行用手掌啪的拍了自己这榆木脑袋的儿子，大笑道:“这就是喜欢，还跟你爹我这装糊涂，不是你爹我吹牛，当年我追你们娘的时候，那可是差点把命都给搭进去了，喜欢姑娘就得像你爹我一样，大丈夫磨磨唧唧的是怎么回事？”
季文鸢听到后，用自己的小脚踢了踢那正在豪言壮语的夫君，嗔骂道:“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闻禾皖和闻尽衍接连放下手中的饭碗，一人伸出一条胳膊，搂住闻清言的脖子，说道:“没想到啊，咱们小弟情窦初开啊，这事都不跟你哥你姐分享一下？不仗义啊！”
闻清言连忙挣脱这对有些不正经的哥哥姐姐，“吃你们的饭！”
闻易行将板凳搬回自己媳妇儿身边，身子直往她身上贴。
“诶呀，这都是大到不能再大的道理，早一天教给他们就早一天明白嘛！”
季文鸢用手推开闻易行那颗蹭来蹭去的脑袋，嫌弃到:“你能讲出什么大道理。”
“嘿！”闻易行刚要反驳，自己院子大门就被人敲了敲。
一声轻叩接两声连叩。
闻易行似乎觉得这敲门声有些熟悉，但无论怎么想，就是是想不起来这敲门声在哪儿听过，于是一边走向院门，一边大声问道:“谁啊？”
闻易行走到大门前，一开门，见到那一副每天都在凤仙酒楼内要面对的贱兮兮的笑脸，直接“嘭”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哎哎哎！怎么回事！闻兄弟你不仗义啊！好歹让我进去喝口水啊！”门外的李四时拍门大声喊道。
闻易行这才再次打开大门，歪头问道:“一会请我喝两壶？”
李四时眉毛一挑，“趁火打劫？”
闻易行听后又作势要将大门关上，这可把李四时急坏了，连忙用自己的双手抵住两边的院子大门。
“请请请，请还不行吗。”
“这不就完事了？”闻易行哈哈笑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