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蝴蝶与螳螂
公寓里,威廉和杜若颖两人各自吃着午饭,谁也不搭理对方,直到手机的来电打破沉默。
“喂,廉哥,”是白琦润打来的电话,“刚刚贝利斯来通知,说礼亚今晚要见我们,去加定商量关于6号公馆的事,让我们晚上9点在老地方等。”
威廉抬眸瞥了一眼杜若颖,她正埋头吃着饭,难得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不由得轻笑出了声:“小颖同学让你这么说的?”
“噗,”一句话噎得杜若颖差点没喷出饭来,“关……关我什么事?”
“偷接别人电话可不好哦,”威廉拿出那台老式的翻盖手机,将其打开,“嗯,提前删除了通话记录,这份严谨值得夸奖,但我习惯将手机正面朝内倒放在口袋里,记得下次别再放错了。”
可恶,这种细节都被他揪到了……
杜若颖自知理亏,假意清了清嗓子:“我又不是故意的,看你睡得死猪一样,电话来了都不醒,我就好心帮你接了一下嘛,哪里知道会是这种内容。”
“看来我还得感谢你的好意了,是不是?”威廉挑眉,随即又对白琦润道,“任务内容我已经清楚了,琦润同学,这次你就别参与了。”
“啊?!可是贝利斯说……”
“别担心,我会去和他们解释清楚的。”威廉温和一笑,“既然已经瞒不住小颖同学了,咱们还是少做一些惹她担心的事为好,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白琦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想小颖同学也是赞同这个提议的,没错吧?”威廉愉快地瞥向杜若颖。
杜若颖知道,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威廉的这个提议,正相反——她巴不得白琦润能退出。但如果她不给白琦润帮腔,白琦润肯定会记恨在心,下次若是再想找他帮忙就不容易了。
想必威廉也是吃准了这一点。
真是个阴险的家伙啊,三言两语的功夫,不仅不动声色地惩罚了白琦润,而且还成功把锅扣到了她的头上。
“喂,姓杜的,说话啊?”白琦润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杜若颖可耻地选择了噤声。
“说话啊!哑巴啦?”威廉幸灾乐祸地按下免提,好让白琦润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杜若颖,你是我妈吗?无亲无故的,你担心个鬼啊?我参不参加,关你什么事啊?喂,猪队友,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我好心帮你,你坑我啊?”
见杜若颖迟迟不说话,一气之下,白琦润挂断了电话。
“满意了?”威廉收起手机。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琦润卷进来,能达成这个目的就好,不能再多奢求别了的。
杜若颖默默安慰自己。
但果然还是很有挫败感啊,自己的心思居然再度被眼前这个家伙狠狠玩弄了一番,如此卑劣而又明目张胆……
她颇感沮丧地撇了撇嘴,决定换个话题:“所以组织这次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啊?6号公馆又是什么意思?”
“要想知道这些内容,代价可是很沉重的哦,小颖同学,”威廉勾起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神情,“不如让我先来问问你吧,你——为什么会答应珂雅参加这周末的舞会呢?”
“啊?”
话题转变太快,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莫非——是你那幼稚的正义感又泛滥了吗?”
正义感?什么正义感?
她怎么记得,她想参加舞会纯粹是因为觉得舞会很好玩,以及为了拖延任务五的进度?
这……跟正义感有半毛钱关系?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听起来信息量很大的样子,犹豫片刻,杜若颖忽然故作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反正我去定了!”
“果然如此,”威廉头疼地扶了扶额,“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发现那本笔记的,但既然你全都看到了,我要是说不许你去,恐怕也没什么用。”
笔记?什么笔记?办公室里那本写满了明星名字的剪贴报?
可恶,完全没有头绪,可眼下这个情况,她只能继续演下去。
“对……对啊!你那些破事,别以为能瞒住我,咱可说好了,这事必须一起查才行,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瞎搞!”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可爱样子,威廉再度没忍住笑出了声。
真是个好忽悠的丫头,当初明明想把组织的事完全推给他,自己则袖手旁观,好趁机捡漏,没想到现在随便忽悠她两句,她就肯主动入局了,而且积极性还这么高。
正好,这也省去了他不少事。
“那好吧,这次——”威廉故意顿了顿,“我就勉为其难地带你去好了。”
夜晚,威廉独自去“加定”见了礼亚。
“听说你和莎乐美设计公司的老板是朋友,”高高的座椅上,礼亚向威廉递来一份文件和两张请柬,“这周六他们要举办一场舞会,6号公馆的人也会来,我希望你能去一趟,替我谈定一桩药品供应的续约。”
“请柬就不劳费心了,珂雅已经给了我两份。”威廉只收下了文件,“是什么样的药品供应呢?”
“具体内容你可以看文件,”礼亚笑了笑,“这事以前一直是有专人对接的,但最近突然出了一点小变故,这也是我想亲自找你的原因——往年负责和我们对接的那个供应商,因为贪图小钱偷偷接了点别的订单,被警察抓到了尾巴,人也因此丢了小命。大宗交易的日期近在眼前,6号公馆那边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就决定让其直属上司来和我们对接这次交易了。”
“直属上司?”
“嗯,具体身份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在6号公馆的代号是‘蝴蝶夫人’。”礼亚说,“而且,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她还提出了这样一个交易规则——舞会开始前,买家需凭借自身的推理能力找出她,在这期间,她既不会给出任何线索提示,也不会给出任何肯定或否定的回答。等舞会开始后,买家再主动来邀请她跳一支舞,借助音乐声的掩护,和她谈好交易金额。等舞会一结束,她就会和心仪的买家签署合同。如果邀请错了人,或者谈的条件令她不满意,都会导致交易失败。”
“看来不止我们这一方买家?”
“是啊,狼多肉少。”
听到这里,威廉心中忽然感到一丝怅然。卖家既然制定了这样的游戏规则,显然不会欢迎乱蒙答案的买家,这也就意味着——他将只能和蝴蝶夫人一个人跳舞。
明明已经答应带杜若颖去参加舞会了,最后却不能与她跳哪怕一支舞,她……肯定会不高兴吧?
“真是位令人头疼的夫人呢,”礼亚身后,贝利斯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被她这么一玩,续约难度直接提升了很多倍啊。”
“所以才让威廉先生去试试嘛,”礼亚说,“我个人是非常看好威廉先生的能力的,这些天,我们依照威廉先生提供的犯罪计划书,行事变得越来越顺利,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作为莫里亚蒂家族的后人,威廉先生的能力确实远在其他人之上,我想应该足以胜任此次任务。”
呵,能力?
威廉心中暗暗嗤笑了一番礼亚的虚伪。
他很清楚,所谓的“能力”、“赏识”、“看好”,都只不过是上位者忽悠下属卖命送死的动听说辞而已。
这次的任务之所以会派给他,无非是因为失败率太高,有资历的成员都不愿意以身试险,因此,让无足轻重的新人去当炮灰才是最得人心的做法。
更何况,他曾害死过包括菲卡斯在内的诸多成员,至今还被一部分人记恨在心,万一他不幸死于此次任务,视他为眼中钉的人肯定会为礼亚鼓掌叫好,组织也算是成功笼络回了一波人心。
这个礼亚还真是不能小看,一步棋下来,可以说是两头赚。
不过,作为犯罪组织的首领,礼亚没有犯罪才能同样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头脑空空,热衷于盲目照搬别人的思想,严重缺乏自己的创意与洞见,这些都是很致命的硬伤。
如果他和威廉这类人不曾有过任何交集,凭借其平庸的能力,倒也能安稳经营一辈子,但他却被贪婪与野心所诱引,对威廉制定的犯罪计划书产生了不该有的占有欲,而且对计划书的依赖也在逐步加深。
这样下去,失势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可以接下这次任务,”威廉暂停思索,慎重地回答道,他注意到周围的人纷纷对自己露出同情的目光,“但我这次没法带上琦润同学,希望你能允许我换另一个人同行。”
“没问题,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我愿意给你充分的发挥空间,”礼亚爽快答应,“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成功签订续约。”
一切谈妥后,威廉准备离开组织,正要走出大门时,却忽然听到了门口守卫的闲聊。
“……什么蝴蝶夫人,我看应该叫螳螂夫人才对。”
“嘘,说什么呢?你不要命啦!”
“嗨,不要命?我还想不要命呢!如果能死在蝴蝶夫人手上,那也算是风流一场啦,嘿嘿嘿!我听说她年轻时在法国留学,专门跑到红灯区去,花钱学来了人家本事呢,那床上功夫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可我听说——从她床上下来的人,就是不死也得残啊,不然她也不会被人背地里叫做螳螂夫人了。”
“嘘,嘘,别说了,螳螂夫人相中的猎物要过来啦!”
“哎哟,白白嫩嫩的小伙子,真可怜。”
“你可别看走眼了,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可怜什么?”
然而威廉并没有工夫和那些出言无礼的闲人计较,因为心脏隐约浮现起的异样感,让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按日期算,今夜是斐波那契数列的数字3!
“必须在发作前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想到这里,他不觉加快了脚步。
凌晨一点的北聿市笼罩在濛濛大雨之中,天地间只剩下雨水冲刷大地的簌簌声响。
公寓里,杜若颖第二十三次拨打了威廉的电话,却依旧没接通。
威廉九点出门谈任务,按理说很快就可以结束,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四个小时了,不仅人没回来,而且电话也不接。
不是打不通的状态,而是无人接听状态。
这是最令她不安的地方。
“白琦润,‘加定’到底在哪里,告诉我——”杜若颖厚起脸皮,转而向白琦润求助。
但白琦润显然还在气头上,只抛下了一句“不要,每次帮你都没好事!”就挂掉了她的电话。
无奈之下,她只好拿上雨伞,决定自己出门找找看。
刚一迈出教师公寓,她就看到一辆停在门口的黄色的士,车子后门半开着,哗哗地进着水。司机师傅扛起昏迷不醒的威廉,正慢慢向她这边走来。
暴雨似乎下得更猛了,淋得人简直睁不开眼睛,两人浑身湿透,步履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水洼。
见到杜若颖,的士师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姑娘你是来接他的吗?”
“是的,”杜若颖赶紧跑过去为他们撑起了伞,“他怎么了?”
“不知道哇,上车的时候看起来就不太舒服,我本想送他去医院的,他死活不肯,硬是把自己熬成了这样。”
“是中毒,”威廉含糊低语着,神情十分痛苦,体温摸起来也冰凉异常,“liberaci……”
虽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杜若颖还是胡乱地宽慰他道:“嗯,我知道了。就快到家了,你撑着点。”
她同的士师傅一起,合力将威廉送回了公寓,然后又自作主张地拿来一套威廉的干净衣服,给浑身湿透的的士师傅换下,这才十分感激地将对方送走。
再回到威廉身边时,他看起来已经好受了不少,只是仍在大口喘着气。
“怎么回事……他们对你下毒了?”杜若颖端来一杯热水,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威廉伸手将水杯推远,然后轻合上双眼,手背垫在额前,以遮住刺眼的强光,“是第一次和弥缪莎打交道的时候惹上的,一直没解。”说着,他把一切全告诉了她。
“她居然没给你留个解药什么的吗?”杜若颖疑惑道。
“没有,她只是药物的使用者,不是制作者,不清楚解药该怎么配置。而且她说,眼下这个情况纯粹是因为拖得太久了,才会导致毒性越来越深入骨髓,变得难以对付,其实一般人根本不需要解药。”
“那……这要怎么办?拖久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啊?”杜若颖忽然有些慌神,“关于那什么liberaci,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我已经问她要了一份样品,拿给夏里研究去了,”威廉轻声说着,声音虚弱得令人心疼,“除此之外,她也告诉了我,在哪里能打听到解毒的方法。”
“在哪里?”杜若颖关切地问。
“在……”威廉迟疑片刻,“6号公馆的蝴蝶夫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