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无眠之夜
意识到状况不对的杜若颖立刻把白琦润推回椅中，并将他的双腕死死扼在了椅背上。她的行动速度是如此之快，仿佛完全出自下意识的本能。
而且，和先前护住他时的态度完全不同，她的语气也在顷刻之间降到了冰点：“我好像没有向你解释这些的义务吧？”
“许久不见，一上来就这么跟我打招呼么？”白琦润脸上挂着冷笑，脚下却暗暗一用力，将一块活动的地砖偷偷踩了下去。
顷刻之间，伴着空气中一声尖利的嗖响，一道夹着寒光的利刃突然直朝杜若颖后脑勺飞来。然而，她还来不及反应，威廉就已经快步冲上前挡了过去。
看着威廉停住的背影，杜若颖顿时面色一白，心脏因剧烈的紧张情绪而近乎失控地狂跳了一下：“威尔——”
只见威廉转缓缓过身来，对她平静地笑了笑。他手上立着一本精装书，半掩着他的面庞。书的正中心被一枚暗镖贯穿，背面透出约莫一公分长的锋刃，直指向他的鼻尖，距离近得几乎就要割到他的脸。
他将书转了九十度，书脊朝向她，让她立刻看清了现状。她还看到书脊上印着一竖行仿宋字——“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那是先前摆在白琦润桌上的一本科幻。
得知他安然无恙，杜若颖长舒了一口气，然而白琦润眼中的怒意却更盛了。
“向琦润同学解释一下又何妨呢？”威廉放下书说道，“当然，前提是琦润同学愿意给我们解释的时间。”
“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去跟他解释呗。”她不悦道。
“我可什么都没干。”威廉微笑着说，“你偷用了我的沐浴露，难道这也要赖在我头上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把药下在了我的沐浴露里！”杜若颖愤然道，“我真是笨，居然今晚才发现。那瓶沐浴露已经买了近两个月了——准确的说是52天，而按压泵的按压量为每次5毫升，考虑到整瓶沐浴露的容量是500ml，所以，按理说它的消耗量应该已经过半了，但我今晚洗澡前特意把它拎到灯光下看了一眼，却发现它根本没有过半。这说明，某人往里面掺了些别的东西吧？”
“哦？消耗量异常的沐浴露么，”威廉单手托住下颔，故作忖思道，“这可真是个有趣的数学问题。”
听完他们这番对话，白琦润不禁愣了愣：“这么说……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想的哪样？”杜若颖微红了脸道。
“就——”
“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她赶紧截断了他的话语，免得他说出什么糟糕的画面，“现在误会也弄清楚了，你可以安心回去了吧？”
“我才不要回去！”白琦润又挣扎了起来。
“琦润，你给我听好了。”杜若颖凑近他威胁道，“你要是不回去的话，系统的研究进程就到此为止。”
这招果然对他有用。只见她话音刚落，他的目光立刻就平和下来，呼吸也恢复了正常的节奏。此外，如同初次见面一般，他还有些好奇地冲她眨了眨眼。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忽然又惊恐地大叫了起来：“啊啊啊，刚刚那个……那个不能怪我啊！那是因为他，他——”说着还把手指指向了威廉。
“我知道，这次不怪你。”杜若颖将白琦润松开道，“别担心，以后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危险了。”然后她又对威廉说道，“哎，我都说我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嘛，威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别再过多逗留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小颖同学。”威廉向她伸手一笑。
正当两人出门之际，白琦润忽然又开口叫住了她。
“怎么了，还有事吗？”她问。
“不，没什么，”他忽然将头埋得很低，并暗暗咬住了下唇，“考试……加油……”
“哦，谢谢。”她收起了困惑的神情，对他回以了温和的一笑，然后就和威廉一起消失在了门限之外。
当杜若颖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已是深夜凌晨三点。虽然已经反复用“熬夜是护肤的大敌”来劝慰自己尽快入睡，然而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变得越来越清醒。
通常说来，人类对于自己身上的气味是迟钝而麻木的，因为嗅觉细胞习惯于把一切长时间接触到的气味统统归零，忽略不计。再加上她先前一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用度娘传授的方法来降低心率一事上，所以才会完全没留意到自己身上的香气。
之前白琦润没提还好，经他这么一说，现在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此刻，威廉的沐浴露气味，就像他那可恶的思想一样，难以抗拒，而且无孔不入。那种混合了松木和麝香气味的男性香调，顷刻之间就悄无声息地入侵了她床上的每一个领域。
视觉可以通过闭上眼睛来关闭，听觉可以通过堵上耳朵来阻挡，可气味是无法摆脱的，除非人类能拒绝呼吸。
更可恶的是，这似有若无的香气还在不断地刺激着她的记忆深处，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温和地勾起她的思绪，牵引着她，让她亦步亦趋地游荡在大脑海马体所流溢出来的幻象之丛里。那些幻象源自他往昔的每一次笑容，每一句低语，每一个动作，和每一缕体温，它们交织着，缱绻着，变换着，然后又紧密地拼合到了一起，将她的五感深深地裹挟进来，并且变得愈来愈清晰和强烈，近得仿佛就在耳畔摩挲。
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所以当时自己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呢？为什么要手贱偷用他的沐浴露？直接冲个澡，什么也不涂，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现在可好，再这么继续熬下去的话，除了缴械投降以外，她简直要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不，等等！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她忽然灵机一动，顺手从床头柜上抄起了一瓶六神，哗啦一下，在自己周围洒上了满满一大圈。顿时，一股浓烈而霸道的薄荷香直冲脑门，呛得她不得不躲到窗口边换气。
在这异常醒脑的花露水气味的陪伴之下，虽然依旧彻夜无眠，但她总算是把他的气味给成功抑制了下去。
而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威廉此时也是同样无眠。
她能发现沐浴露的问题，这一点他并不感到吃惊。她能找到控制心率的方法，这一点他也不觉得难以想象。但是，她真的可以做到一路尾随着他，而他丝毫也察觉不了吗？
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成长速度似乎有点超出预期了呢，这个看似笨头笨脑的小家伙。”看着窗外闪烁不定的星空，威廉不由得苦笑着轻叹了一口气。
也许白琦润的建议确实不无道理。再这么下去，搞不好他将亲手培养出一个棘手的对头出来。可是，白琦润所建议的那种赢法实在是太过于卑劣，他并不喜欢。
卑劣……么？
呵，为什么不呢？他是莫里亚蒂，是犯罪界的拿破仑，为什么要在乎卑劣不卑劣这种愚蠢的道德问题呢？
还是说，他果真对她心软了么？
然而，事实证明，威廉真的想多了，杜若颖的跟踪能力压根没成长到他设想的那般地步——她只是简单地循着gps找了过去而已。而且，在他已经抵达白琦润公寓的时候，她才刚刚出发，所以他当然察觉不到。
至于她所拥有的这些优势，充其量不过是一名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社会主义优秀青年所必然会有的知识优势与技术优势而已，她自身仍不过是那个唯独在考场上才稍稍能感到一丝志得意满的小笨蛋罢了，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和经验依旧约等于零。
所以这一波角逐的败因，只不过是因为知识点超纲了而已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