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缺位的华生

    昏暗的礼堂内，一束聚光灯忽然照亮了舞台中央的旧沙发，和一名躺在沙发上的侦探，他的神情看起来迷离而痛苦。

    沙发脚下凌乱地倒着两只高脚玻璃杯，里面还残留着少量红酒液体。杯沿反射出盈盈白光，其中的一只上面，还能清晰地看到一枚口红印。

    威廉挣扎着想要从沙发上坐起，伸长的手指却扑了个空：“……不要走，艾琳。”

    顺着他的手所指的方向，第二束聚光灯打向了沙发旁边的不远处，将一抹华丽的女性侧影照亮——那是杜若颖饰演的艾琳·艾德勒。

    她身穿雾蓝色礼服长裙，长度垂地。一双戴着红绸手套的纤手中，正握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那是她从夏洛克这里骗取到的机密文件。她那一头秀丽的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了白皙而脆弱的脖颈。她的脖子上饰着一条极细的金色项链，那项链散发出来的晶亮光泽将她整个人的气质衬得更加华美。

    杜若颖转身两步回到威廉的身侧，对他发出了一声颇有同情意味的冷笑：“很荣幸能和你交手，福尔摩斯先生，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不是吗？”她语调悠扬，带着胜利者独有的傲慢姿态，“真希望你能好好记住今晚，记住我——一个打败过你的女人。”

    更为轻佻的是，她还抬手用文件的边角轻轻拨弄起了他俊美的侧脸，而他却只能无力地仰起脸来作为徒劳的躲避。

    牛皮纸袋边角的质感粗糙而柔软，带着些许手掌的余温，如同指腹一般轻轻落在他的肌肤上，顺着他下颔的轮廓，缓缓从右端摩挲到左端，充满了挑逗和诱惑的意味，“我还希望你记住，我接近你，只是为了拿这份文件，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我们该说再见了。”

    随着药效的进一步发作，威廉的眼神变得越发恍惚，就连声音也逐渐虚弱而含混起来。即便如此，他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早就知道你在为莫里亚蒂教授工作，我也知道，你做这一切……并非自愿，我还知道——你说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文件，这不是真心话……”

    “瞧瞧你，明明连抓住我的力气都没有，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大话。”杜若颖轻轻拨开了他的手，然后俯身凑近他的耳侧，“哦，我可怜的侦探先生，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吧？”

    “也许你的演技确实骗住了我，但是，你的脉搏骗不了我……”威廉再度伸手，可这次只够到了她的裙角。

    杜若颖眼中一动，双手不觉将文件攥得更紧。

    他继续挣扎着想要坐起：“拜托……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打败莫里亚蒂，让你重回自由之身。为此，我将不惜性命……”

    “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夏洛克。”她转身向门口走去，扯动着裙角一点点地从他手中滑落，“但现在还不行，现在的你还做不到——我走了，你保重。”

    “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在无可抗拒的药力作用下，他那始终伸直的手终于还是低垂了下来，声音也与意识一同微弱得几近于无，“我一定会做到……给你看的……”

    在他那彻底昏睡过去的面容上，仍然能看出一股强烈的不甘情绪，那么痛苦，那么绝望。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终将还是留不住她。

    就在她即将走出房门的瞬间，一声轻得如同幻觉一般的声音突然落入了他的耳中，就像是一个梦：“夏洛克……如果——你真的怀有那样的决心和愿望，那么，5月4日中午，莱辛巴赫瀑布见，我有一样东西想交给你……”

    台下，完全看入迷了的廖俊突然被手机震动惊醒过来，他低头一看，是十点整的闹铃——今夜的排练该结束了。见状，社员们也纷纷开始收拾起了东西。威廉从沙发上坐起，将肩上那件棕色的圆领短披风解下，并递给了周晗，杜若颖也将头发恢复了原状。

    “对了，”林子涧说，“既然现在人数也够了，咱们把华生的戏份加回来吧。”

    “行啊，那我来演华生。”廖俊说。

    「居然是“加回来”，而不是“加上”么？」

    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杜若颖立刻问他们道：“难道这个剧本原本有写华生的戏份吗？”

    “有的，”廖俊惋惜道，“只不过，那个演华生的同学前几天退社了。”

    “退出你们社，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小礼堂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句高声的嘲讽。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门口站着三五个女生。他们和李雯的衣着一样，都穿着修身的黑色吊带背心和黑色超短裤，杜若颖注意到领头的女生手上还拎着一台黑色的小音响。

    “是舞蹈社的人。”廖俊向威廉和杜若颖悄声解释道。

    “我们好心把重要的成员借给你们用，现在看来，你们是不是压根不想还了？”拎着音响的女生开口道，“你们的那种破烂节目，还是趁早放弃吧，别抢占了好资源又白白浪费了。”

    那女生身旁的人也附和道：“李雯，回我们这边来吧！你到底还要被他们耽搁到什么时候？这次艺术节肯定是我们舞蹈社胜出，难道你不想被入选国际校园艺术节表演名单了吗？”

    “是啊，这种被诅咒了的社团，我看还是像闫修学长一样尽早退出才最明智。”另一女生说。

    “不过——就算她不肯退出，这个社团恐怕也撑不到下次评审环节了吧？根据北聿大学社联的规定，人数不满8人的社团是会被强制解散的。”

    “我们的事，用不着你们多嘴！”廖俊显然有点生气了，“既然你们是大社，难道就一个替补都找不出来吗？天天来这里冷嘲热讽的，打我社员的主意，你们到底想干嘛？”

    “我们想干嘛？”门口那群女生忽然笑了起来，“我们当然是——想为民除害啊。”撂下这句不明就里的嘲讽后，她们便洋洋得意地离开了。

    “别搭理他们，”廖俊对其他社员摆了摆手，“戏剧社连续多年都是校园艺术节的获奖者，她们只不过是在害怕我们而已，所以才会天天跑来搞破坏和说风凉话。”

    然而周晗只是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戏剧社上一次获奖恐怕还是四年前吧，在那之后，每年名次都在下跌，反倒是舞蹈社一直在拿奖。”

    “喂喂，这么明目张胆拆我台……我不要面子的吗？”廖俊难过道。

    “好了，咱们就别内讧了。”李雯无奈一笑，“对了周晗，回头你把今晚拍的照片发我一份吧，我去做张新海报。咱现在有了威廉老师和杜若颖同学帮忙，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

    “然后，还有剧本的修改进度——”林子涧问。

    “我争取今晚通宵写完，明天把完整版发给大家。”黎蕊晴回答道。

    “那么，大家明晚见。”

    深夜的警局内，有几间屋子依旧亮着灯光。

    “若——宪，”杜若宪工位右侧隔板上突然探出一个头来，是卢警官，“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随便。”杜若宪头也没抬地回答道。

    “你在干嘛呢？”卢警官好奇地把脸凑到了他的电脑面前，“哦，写检讨啊。”

    “嗯。”

    “诶，暂停一下嘛，听我说，我打听到了一个你绝对感兴趣的事——不过，你想先听好的部分，还是先听坏的部分？”

    “都行。”

    “别这么没劲嘛，那我不说啦。”卢警官有些无趣地转身要走，却见对方毫无挽留之意，他只好又折了回来，“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嘛？”

    “反正你也憋不了几分钟。”杜若宪敲下最后一次保存键，然后抬头看向了他。

    卢警官顿时沮丧起来：“好吧好吧，你赢了。其实是监狱里的事，跟你预判的一样，确实有人要暗杀张传铁——那个北聿大学建筑学院的保安。幸好我们提前把几个同志伪装成囚犯安排了进去，时刻防范着，这才及时抓到了行凶者。”

    “看来这是好消息部分，”杜若宪说，“那么，坏消息的部分呢，该不会是那个行凶者当场自尽了吧？”

    “是啊，被你猜中了。那个行凶者也是够狠的，直接抬头咬舌一吞，把自己活活呛死了，都来不及进行抢救。”卢警官说，“所以线索又没了。”

    “别灰心，只要张传铁还在，就一定还会有线索送上门来。”

    “若宪你还真是干劲满满啊，不像我，我现在快被这个案子烦死了。”卢警官叹道，“大家都在说——说你就像猎犬一样，能循着常人所感知不到的犯罪气息找到真相。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做出那么准确的预判？”

    “猎犬……么，”杜若宪微扬起了嘴角，“那么，就当这是猎犬的直觉吧。”

    他猜对了，这个纵火犯背后果然存在一个幕后，而这位幕后此刻正急于将落网的傀儡灭口。虽然张传铁暂时还不愿招供此事，但是监狱里的那场闹剧一定已经让他明白了形势，他迟早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很快就能抓住你的尾巴了，莫里亚蒂。」

    然而，另一边——

    “贝利斯，我听说——你安排的人行动失败了。”

    “是的，很糟糕，我们的行动似乎被警方预判了……肯定是那个保安出卖了我们的信息，换得了警方的保护。”贝利斯咬牙道，“果然不能留他。”

    “别紧张，贝利斯，他掌握的信息量根本不值一提。”那男人拿出一封信，缓缓推到了贝利斯面前，“死亡只是一种必要的告诫。既然刺杀行不通，让他自杀就行了。你去把这封信交给他，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