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戏剧社的委托
中午11:40，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
看着背包里最后一个充电宝的电量也到了尾声，杜若颖不禁有点纳闷地挠了挠头：“琦润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今天的耗电速度怎么比平时快这么多？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连中午都熬不过……”
所幸的是，出教学楼时，她在门厅左侧发现了一个共享充电宝的站点，以及——静静站在门厅右侧的威廉。
好家伙，这颜值，直接让出教学楼的人潮都慢下来不少。
考虑到周围熟识的同学太多，她决定暂且避开与他发生任何视线接触。趁他还没发现自己，她赶紧别过脸去，转身走到租借机面前，用平板连接校园网，借出一个充电宝，插上自己手机。
“真是无情啊，小颖同学，”耳侧忽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亏我特地来接你放学，你却故意对我视而不见么？”
呼吸的气流携着一阵酥软迅速从她耳尖掠至后颈，顺着脊椎瞬间扩散到了整个后背，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没把平板给掉地上。
“你你你……你离我远点！”作为防御，她下意识地抡起平板呼向了他，不料却被他稳稳地截住了。
“家暴可是不好的行为哦。”
“谁特么跟你是一家——”
正当两人互相较劲之际，平板中忽然响起了微信电话的铃声。她夺回平板一看，是白琦润打来的。刚一接通，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就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我靠啊，杜若颖，你是猪吗？！”
偏偏音量键开得还挺大，约等于直接广播全场。
正所谓，社死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杜若颖赶紧举高平板护住自己的脸，以防被更多人认出，同时，她手指微动两下，将音量迅速降低下来。然后她这才愤愤地低声回骂道：“你才是猪呢，笨蛋！有事说事，别吵吵！”
然而白琦润看起来仍然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我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我就取个外卖的功夫……我靠啊，亲爱的猪队友，你刚刚到底干什么了？！”
“干什么？我没干什么啊……”她看了看自己随手夹在臂弯内侧的手机和充电宝，渐渐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我——刚刚借了个充电宝……是不是充电宝有问题？那我拔了？”
“我靠！谁让你借充电宝的——别告诉我是公共租借机里的那种……那种你也敢借，你脑子里装的全是豆花吗？”
一顿痛骂下来，杜若颖回想起平时所看的新闻，确实有讲过公共充电宝能传播手机病毒的例子。而且——这个租借站点，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
“那……我现在拔了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个屁啊，”白琦润有些懊丧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窟窿倒是已经堵上了，但加密通道刚刚已经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老鼠光顾过了。对方倒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拿走啦，不过很可能看到了些信息……”
一听他说只是部分信息被看见了而已，她不由得长舒了口气。看就看吧，反正这个手机里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你之前也没交代不能乱接充电宝啊，我也是看手机快没电了嘛，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她委屈巴巴地说道，“我还想问你呢，今天上午怎么耗电量这么大，我带了三个充电宝都不够使。”
“哎，没电了就没电了呗，你别乱搞啊，我靠……”
“你别靠了，我已经拔掉啦，”她无奈地将充电宝还回了共享租借机内，“我借的是32教学楼门厅这里的公共充电宝，你要是不放心，就以它为入手点，查一查对方身份吧。别这么激动，也许只是普通的病毒感染而已。我要去警局了，就先不跟你说啦。”
挂断电话后，她转身准备与威廉一同离去，不料却被人叫住了：“若颖学姐！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她回头一看，发现是一张生面孔。
那女生怯怯地继续道：“我是建院大一的黎蕊晴，今早加了您微信的，有印象吗？其实我有件事想找学姐您帮帮忙。上午我给您发了很多条微信，但一直没等到回信——”
杜若颖有些狐疑地低头瞥了一眼平板，看到微信界面的红圈里赫然写着36，提醒她有36条未读消息。
还……还真是挺多条……
她只好对黎蕊晴回以抱歉一笑：“呀，真是对不起，我手机坏了，看消息可能不太及时。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这事说来话长，”黎蕊晴有些不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犹豫道，“学姐您要是中午有空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
“中午啊？”杜若颖忖思着口供不知道要录到什么时候为止，于是说道，“要不晚上吧，我中午有点事。”
“那……那好吧，那就晚上……”黎蕊晴神色焦急地低下了头，“或者……或者在那之前，学姐您抽空看一眼我给您发的微信吧，然后，如果您愿意的话，晚上我们再细聊。”
于是，在去警局的路上，杜若颖只好点开她与黎蕊晴的聊天记录看了起来。
“莫非是有什么新案件，要委托给我们的小福尔摩斯同学吗？”威廉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凝重的神色说道。
“案件倒说不上，不……也可能确实是案件吧……我也不知道……”她合上平板轻叹了一口气，“啊啊，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被日本某著名小学生附体了的感觉……”
日本某著名小学生：谢邀，人在米花市，刚破完案，忙得很，勿cue，谢谢！
“所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委托呢？”威廉继续追问道。
平稳行驶着的公交车内，两人就这么并坐在一起。他微侧着头看向她，车窗外透进来的亮光将他的肤色映照得更加白皙动人。
她见他单手托着腮，另一手则轻撑在身侧的座位边缘，两腿被深色西装裤衬得修长，随意交错着搭在一起，看起来颇为放松。从他那副莫测的微笑中，她觉察到他并不是真心想为她排忧解难，而只是打发一下时间。
即便如此，她也决定与他分享一下这个委托，搞不好还能直接从他这里抄到答案——就像系楼纵火事件一样，并不需要她亲自解谜，只要紧跟住他的步伐，就能找到真相。
“其实是我们学校的戏剧社——”她开口道，“说起来，这个社团曾是我们学校规模最大的社团，但后来经常出事，愿意加入的学生就越来越少了——具体出过什么事，我以前也不太清楚。据黎蕊晴学妹说，戏剧社已经连续四年发生过社员失踪的怪事了，每次都在戏剧节期间，失踪的也全都是非常漂亮的主演。其中，去年失踪的人是黎蕊晴的姐姐，黎欣雨。由于只是失踪事件，难以正式立案，警方的调查工作根本铺展不开，校方也对相关消息作出了报道限制。无奈之下，黎蕊晴学妹只好报考到北聿大学来，亲自追查她姐姐的下落，可惜，过去的一年里，她一直毫无进展……”
“正好她从最近的新闻报道里看到了你，于是对你的破案能力寄予厚望，想让你帮忙调查此事？”
“嗯，没错。”
“那你准备接受委托吗？”
“哎，我当然是想缓口气啊，毕竟最近出了这么多事。而且……新闻里把我说得那么夸张，我很怕让学妹失望诶。”杜若颖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可如果这个学妹说的都是事实——连续四年都有社员失踪，这明显是有问题了，我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见她如此纠结，威廉不禁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小颖同学果然和夏里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烂好人呢，虽然看起来有点凶。”
……既然是夸人，就不能好好夸吗？
‘看起来有点凶’是几个意思？
公交车行至中途，车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很快就没有了空座位。杜若颖见有两个新上车的老人无处可坐，于是示意威廉一起将座位让了出去。
两人渐渐被拥挤的人群推搡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突然间，疾驰中的汽车蓦地来了个紧急刹车，一把就将站在车厢内的人群甩了个东倒西歪。杜若颖抓扶不稳，一个趔趄就栽进了威廉的怀里。
地面上原有的惯性力再加上她扑过来的重量，绕是威廉也有些猝不及防，他被她重重地抵到了一根竖杆上，同时还被狠踩了一脚。
然后，车又稳稳地重新开了起来。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杜若颖慌忙站回原位，同他重新拉开了距离，“你——没伤到哪里吧？”
“诶，我没事。”他的脸上闪过一瞬的蹙眉神色，但很快就恢复了淡然。
“哎，下次出门，咱们还是打车吧。”她有些狼狈地说道，“让你一个贵族大人陪我挤公交，果然很有负罪感……”
“没关系，不用道歉，毕竟是我自己想来体验的，”他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坐公交有坐公交的乐趣，越是这种人多的地方，越是能观察到有趣的东西呢。”
“哦，比如？”看着他那双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睛，她不难猜到，他确实发现了点儿什么。
“比如现在坐在咱们座位上的那两个人，其实并不是老人。”
“什么？！”
“哦呀，小颖同学居然没有看出来？”他笑着对她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也对，以你的智商，要看出来确实是有点困难。”
“……”
亏她上一秒还差点被他的宽容和体贴感动到来着，不料下一秒就直接诛心了。
果然不该对他怀有“感动”这种情绪……
可谁叫她在智商层面确实干不过呢？正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虽然心里很气，但她还是决定向他虚心请教一下：“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见她居然还能耐着性子假意谦虚，威廉差点要笑出声来：“你凑近点，我再跟你说。”
……又来？
这家伙，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天然低音炮是多么要命的少女杀器吗？她的耳朵经不起这么高频次攻击的好吗？真的会被蛊坏掉的好吗？
然而，除了顺从，好像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只好照办。
“一般说来，老年人的眼白是很浑浊的，但是你看他们的眼睛，眼白部分丝毫没有泛黄现象，这说明他们的实际年龄很可能连40岁也没有，而且生活作息相当规律。”
常言道，洗耳而后恭听，她此刻只觉得，恭听完再洗耳才更合理，不然这耳朵的温度铁定降不下来。
“原来……如此，居……居然为了能在公交上被让座，而特意乔装打扮吗，这……这也太无聊了吧……”事实证明，cpu温度过高确实容易引发卡顿。
“谁知道呢？”威廉耸肩道，“所以才有趣啊。”
正当两人聊着天的时候，杜若颖忽然感到身后的背包传来了一阵异常的动静，仔细一听，能听见细微的拉链声。她猛然抬手，一把将那个触碰自己背包的人给揪住，另一只手则迅速伸入背包检查财物——
果然，手机不见了。
杜若颖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迅速打量了对方一眼。这人头戴大草帽，眼神飘忽，胡子拉碴，手却长得细长灵巧，他的十指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部分指尖侧边缘偶有细长疤痕，看来以前常被细小利器划伤。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衬衫，外披一件薄薄的深蓝色棉布马甲，粗糙得发黑的双脚趿着一双厚底的军绿色凉鞋，身上则斜挎了个偌大的黑色皮包，款式看起来与他很不相称。
杜若颖立刻在脑海中对他展开侧写：拥挤的空调车上却不肯摘下大草帽，大约是为了遮挡监控拍摄；手指灵巧，伤痕过多，显然是个练家子；皮包或者马甲可用于掩护偷窃动作，以及藏匿赃物——
错不了，这是个惯偷。
“把我手机还我！”她压低声音对他喝道。
“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的手机，你问我要，你是什么意思？”对方微仰起脸，颇为傲慢地回答道。
“你动了我的包，被我揪住了，现在我手机不见了，不是你拿的，能是谁拿的？拿来！是不是藏你挎包里面了，还是口袋？”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人群全都看了过来。
“都说了不在我这里，我怎么拿来？”他两眼一瞪，看起来竟有几分骇人。
然而杜若颖可不吃他这套威吓：“正好我要在警察局下车，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那就和我一起去警察局，让他们搜搜你，你敢不敢？”
“诶！”对方似乎也来劲了，“你说得倒是言之凿凿的，我倒要问问你——要是从我身上没找出你手机，你怎么办？我白跑一趟警察局，我的名誉，我的时间损失，你怎么赔？”
见对方如此底气十足，杜若颖心中不禁惶惑起来。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一个学生，身上也没多少钱。要是真没找到，我当场把一个月的生活费赔给你，行吧。”
“好，你说的，在场各位作证。”那人冷笑道，“既然证人都在这车上，不如我们就趁现在查验清楚吧。呵，小丫头片子！你来搜，你看你能不能从我身上搜出来。你要是搜出来，这么多人，我也跑不了，我陪你在警察局下车。”
“这可是你说的。”
“对，我说的。”那人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不过，你也别忘了你说的，没搜出来，你可是要赔我钱的。”
“放心吧，我不会忘。”说罢，杜若颖当众就开始给他搜身。她按照哥哥以前教给她的搜身方式，先检查了他的包，再是衣服内外各个口袋，接着是裤子，从口袋一直检查到裤腿，最后还让对方抬脚，以检查鞋底。
然而却一无所获。
看来，这人并非虚张声势，他是真的确信她找不出来。意识到这一点的杜若颖，心里渐渐感到了不妙……
现在，此事只剩三种可能——其一，手机不是他偷的，她猜错了；其二，手机是他偷的，但他还有同伙在附近接应，手机已经转交给同伙了；其三，手机是他偷的，也确实在他身上，但却藏在一个她绝对发现不了的地方。
第二种可能性显然最高。
而且，既然车一直在行驶中，那么同伙就一定还在车上。可这样一来，她就必须在车到下一站前找出小偷的同伙，从同伙身上拿到手机，并证明他俩之间是共犯关系……
不然，她就只能当众赔钱给这个小偷了。
但现在，她的手机已经彻底没电，就算借别人电话打过去，恐怕也毫无作用。而关于小偷同伙的线索，她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难道说，自己即将要经历今天的第二次社死现场了吗？
想到这里，杜若颖不禁有些绝望起来……
“哦呀，这位大叔，我女朋友的手机——怎么跑到你口袋里去了？”威廉忽然故作高声地喊道。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过去，只见他竟从另一个大叔的裤口袋里拎出半截手机来，那水晶粉色调的手机壳，中间还带着一团恬淡的渐变红，不难看出，该手机的主人应是一位少女，而非一位大叔。
杜若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的手机。
猝不及防被人赃并获的大叔顿时大惊失色：“我……我不知道有这种事情！”
威廉将整个手机都从他口袋里拎了出来，并把漆黑的屏幕高高举起，横放在自己眼前近处，左右微倾了两下。借着窗外的明亮光线，能看到屏幕上印着几枚指纹，其中一枚带着细长缺口的指纹尤其清晰，另外几枚带着黄褐色油污的指纹则较为模糊。
“装无辜可不管用哦。”他微笑着将大叔的手掰到了与视线齐平的高度，以观察对方的十指——有油污，是机油的气味——闻起来和手机屏幕上那几个模糊的指纹一模一样。
但是这个大叔的手上并没有细长缺口，所以，有细长缺口的指纹只能是杜若颖所抓住的那个人留下的……
他们确实是共犯。
威廉简明扼要地说出了这番推理。听到真相后，众人纷纷叹服了起来。
“小伙子，厉害呀！”
“简直就像电视剧里的侦探一样。”
“小姑娘真是好福气，有一位这么可靠的小男友！”
看着被众人的称赞层层包围住的威廉，杜若颖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了一片绯红。然而，就在她失神的瞬间，面前的小偷却突然朝她亮出了匕首——他已是穷途末路，不如趁这最后一线机会，挟持她强行突围出去，也许还有逃脱的可能性。
然而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他的动作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此外还有几名眼疾手快的乘客不约而同地向他扑来，将小偷的四肢和腰身死死抱住，阻止了刀刃的挥动。
面对眼前这两名被制伏的小偷，威廉只是一笑：“我想，你们一定不会介意履行之前的承诺——陪我们在警察局下车吧？毕竟，在验指纹方面，警方肯定比我专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