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是孩子,还是棋子?
“儿臣,参见父王。”
头戴玉冠的俊俏男子一身白衣,飘然如玉,虽然年纪尚轻,然而周身的气质却散发着独特的稳重。
“皓儿,朕此番叫你来,想必你大约也是知道所为何事吧。”
许熠昌刚写完一个“和”字,便将手中的笔搁在了华贵的笔架上,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座下的男子。
许云皓立即朝着许熠昌跪了下去。“父王可是在想敏儿和亲一事?”
许熠昌并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继续盯着他。
许云皓被盯得浑身有些发毛。“敏儿是我羲朝唯一的公主,也是儿臣的嫡亲妹妹。论情,想必父王同儿臣一样,都不希望她嫁给这西灵的太子。然而论理……”
“又应当如何?”
许云皓捉摸不透自己父王究竟在想些什么,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开口。
“按理,作为皇室之人,敏儿应当明白,凡事要以大局为重,这,应当是她做出贡献的时候。”
只是下一秒,许云皓便有些急了。
“可是父王,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您也是看着敏儿长大的,您又何尝不是将她视若珍宝呢?难道您真的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敏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从而一辈子郁郁而终吗?”
许熠昌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光似乎淡了些。
“朕又何尝没有想过拒绝西灵的条件?只是这覃宇同朕谈过,若是答应和亲,不仅会保证每年供应这玄铁矿,更是会保证两国之间百年的平静。”
他抬头,见许云皓似乎有些犹豫着要说什么似的,“你但说无妨。”
“再过半月便是敏儿的及笄之礼了,想必父王也是早已为敏儿安排了盛典。若是敏儿在及笄之礼之前有了自己的心上人,父王可愿意为了敏儿而成全于她?”
许熠昌眉头紧皱。“你是说,朕给他们赐婚,并以此拒绝西灵的和亲?”
他顿时勃然大怒。“许云皓,朕念在你是嫡子,敏儿的亲哥哥的份上,今日才允你这般无礼放肆。你可知,若是按你这么做,便是弃我羲朝,弃羲朝的百姓安危于不顾吗!皓儿,你可知罪!”
许熠昌猛地咳嗽了两声,然而许云皓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父王,您敢说这么多年以来,您对敏儿真的毫无感情吗?还是在您的眼里,我们都只是您稳固您的皇位的一枚棋子,想要丢弃便可以被您随意地丢弃吗?”
许云皓眼里含着泪。“父王,您每次微服出街,将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强抢回来,母后都不曾说些什么,甚至还为您张罗着安排那些女子的日常琐事。可是父王,您知道您多久没去见母后了吗?”
他跪着上前几步。“整整三个月零十九日,您都不曾到后宫去见母后一眼。父王,您若是还对母后有一丝真心,您便去看看她吧。”
他强忍着泪水,身体有些颤抖地站起身来。
“父王累了,儿臣先告退了。”
许熠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许云皓转身的那一刻,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往外涌。
他平日里从未求过父王什么。母后经常告诫他,他的父王是一个猜忌心极重的人。因此他自小便没有如其余的皇子那般才华外露。
他是嫡子,他父王当年也是嫡子。他的父王曾为了皇位,将太上皇百般折磨,即便太上皇并没有真正写下他想要的传位诏书,他却依然当上了这羲朝的九五之尊。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一句话便会让他的父王觉得自己对他的皇位有觊觎之意。
只是,就算是这样,他却依然保不住自己亲爱的妹妹。
他不懂,为何一个人的心可以比寒冬里的冰川还要冷。
他也曾问过母后,然而母后却只是说他年纪还小,不懂这皇室中的险恶。
可是如今,他难得求一次父王,他却依然没有答应自己。
古人云,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的许云皓却管不得那么多,在他的栖云殿外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明明是有些火辣呛人的液体,他却尝出了苦涩发咸的滋味,到后来他也不知到底是喝的酒更多些,还是自己心中的恨更多些。
“二皇子好雅兴,白日里对着松竹饮酒,怎的未曾叫上本宫啊?”
覃宇十分自来熟的坐到了许云皓的对面,自顾自的为自己斟了一盏酒。
“二皇子好品味,此酒入口虽辛辣然而回味甘甜,清爽,想必是不可多得的佳酿吧?”
许云皓闻声抬眼,却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厌恶地皱了皱眉。
“西灵的太子殿下倒也是好兴致,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你的沐苍殿同本宫的栖云殿可是相距甚远呢。”
“若得佳酿,必然千里来相会。”覃宇笑着,举起酒杯,“难道二皇子不知晓这个道理吗?”
许云皓冷哼一声。“是佳酿还是佳人,太子殿下想必比谁都清楚吧。”
覃宇有些意外的哦了一声,“敏儿公主确是佳人,不过本宫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品酒,二皇子大概是多虑了。”
许云皓越看面前的人越觉得不顺眼。“你倒是逍遥自在得很,你可知因为这和亲之事,敏儿如今是有多么的焦虑难安?你可知她为了此事,日日去母后那边哭诉?你可知,本宫为了此事,不惜冒着让父王猜疑于我的风险,跪着求他不要同意这门和亲?”
他怒视着覃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然而你只是一句话,本宫最亲爱的妹妹便必须要嫁给你,甚至你如今逍遥自在地可以跑到本宫的殿中来喝酒,而敏儿却要日日如坐针毡,度日如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被揪着衣领的覃宇却好像并不生气。“二皇子多虑了,本宫一早便说过了,本宫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品酒,并没有你口中说的那么多的罪行。”
他轻轻将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掰开,重新斟了一盏酒,将酒杯放到了他的手上。
只是,还没等许云皓拿稳酒杯,覃宇便将手放开了。
酒盏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你这是何意?”许云皓有些不明白,这覃宇如今又是在整哪出。
覃宇却有些感叹,微微摇了摇头。“酒是好酒,只不过本宫好像并未有这个福分,让二皇子饮下。”
他的眼神扫过看着桌面上摆着的酒具。“二皇子的这套白玉酒具,本宫好像有些受不起。”
他指着屋内的那套青瓷茶具,笑着朝许云皓开口。
“本宫倒是觉着,二皇子屋内的这套青瓷茶盏甚合我意,没有白玉来的这么珍稀,品茶之时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许云皓的身上。“不知二皇子,是否愿意邀请本宫来品上一品,若是这青瓷茶具里斟上了酒,又是什么滋味呢?”
许云皓有些不敢置信。“太子殿下好雅兴,这种偷梁换柱之事,想必不便于在如现在的白日之时做吧?”
覃宇闻此,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皇子若是有意,本宫自然有办法,让此酒,正大光明。”
“如此,还望太子殿下能够顺利品上这口不同寻常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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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勤政殿。
王公公端着满满一盘新蜡烛,将灯罩一个个翻了起来,殿中顿时光亮了许多。
“圣上,已经二更天了,您还是应当要紧着您的身子些。”
见许熠昌并不理睬他,他只得有些谨慎地提醒许熠昌。
“圣上,您今夜要去景昌宫歇息吗?”
许熠昌拿着奏折的手一顿。“王义勉,你是不是管得有些太宽了?”
王义勉哈着腰,嘴上赶紧补救。“奴才该死,圣上政务繁忙,哪里得空到后宫走上这么一遭,奴才自己掌嘴,奴才自己掌嘴。”
然而只有王义勉自己知道,他说这话其实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圣上这些年以来,总是以微服出街的名义,上到街上去,看中了谁家的女子便抢来,百姓们是苦不堪言,然而每每看到圣上亮出自己的身份,却也都不敢说什么,只道是被圣上留情了是她们的福分。
这么多年以来,圣上干出的这种荒唐浪荡事,都是皇后娘娘在为他料理,而作为自己的结发妻子,圣上却数月未曾前去探望过。
今日就算是二皇子殿下不提及此事,他也是要同圣上提起的。
想到这里,王义勉不禁再一次提醒许熠昌。“圣上,恕奴才多嘴,天色真的已经很晚了,快要三更天了啊。”
“知道自己多嘴便好,回头自己去领法吧。”许熠昌却依然不为所动。
王义勉心中无奈,只得哎了一声退下了。
刚一走出勤政殿,他便看到了天上那弯弯的月亮,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而同样在看着月亮的,还有站立在景昌宫庭院里的慕婉辞。
她早就听闻白日里,皓儿违背了她同他立的规矩,去求许熠昌的事。她也听说了,皓儿为她抱不平的事。
她已经在这庭院中站了许久了,久到肩上已经被露水微微打湿。
慕婉辞忍不住在一阵冷风中打了个寒颤,既希望又失望地看着天上的那弯月亮。
三更天的打更声从远处传来,她的心和她此刻的双手一样冰凉。
“三更天了,你还是没有来。”
“或许我本就不该对你有什么期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