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卜算风波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极准的卜算,前世今生,姻缘八字,是祸还是福,客官想算的都能算,一次只需二两银子,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咯!来瞧一瞧看一看咯……”
清脆的“男声”在喧嚣的大街中反复穿梭。翟潇灵卖力地吆喝着自己的卜算摊位,然而生意还是惨淡地没眼瞧。
她唇边贴着的假胡子都快掉了,为了防止穿帮,她还努力尝试着更改了声线。只可惜,好像并没有起什么效果。
路边虽时长有人来她的摊位瞧上一瞧,却都把她当做寻常坑蒙拐骗的方士,直言又是一个骗人钱财的黑心买卖。
“哼,一群不识货的家伙,本姑娘可是天师阁的人哎,卜算这等小事怎么会难得倒我?”
她百无聊赖地倚着摊位的幡旗,眼睛却一直直勾勾地瞅着岁珍楼的方向。
是的,她只是想挣点银子好好吃上一顿罢了,毕竟她可刚在祠堂里被关了整整七日,还只能吃斋饭,这换谁谁不馋?
然而,谁叫天师阁有道不准宗门弟子擅自替人卜算天意的规矩,害的她还只能偷偷摸摸溜出来。
“我说今日这天师阁怎么这般安静,原是你溜出来了啊!”
一道带着嘲讽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翟潇灵一哆嗦,脸上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啊哈哈,师兄真是好兴致,怎么今日得空来这大街上转转了?”
薛正看她扮男相的模样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轻笑出声,并没有回答翟潇灵的问题。
“我说,你这男相扮的不错,只是这胡子贴歪了,声音也不似男儿般浑厚,人家自然是会把你当成骗子的。”
本来她还听得美滋滋的,忽然反应过来薛正是在揶揄她。
“你说谁是骗子!”翟潇灵猛地跳了起来,低声嚷嚷着,一副薛正敢再继续说下去就打死他的架势。
“谁摆了一天的摊子都没赚到几个钱,谁便是呗。”
两人说罢便想交起手来,一道有些沧桑的妇人声音自背后响起。
“大师,您可否帮老身瞧瞧,老身还有多少日子啊?”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被一名长相清秀的男子搀扶着,缓慢地走到了翟潇灵面前。
二人对视,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惊讶。翟潇灵朝薛正挑了挑眉,方才还在嘲笑她,这不就来活儿了吗?
虽说她平日里在天师阁闹得很,她天才师姐的名号也不是白白打响的。
她见那老妇人印堂有些隐隐的发青,眉间蹙着一团雾蒙蒙的浊气,便示意老妇人伸出手掌。
手掌有些蜷缩,掌纹跻身,像是被硬生生刻进去似的,但手上却并无任何干粗活的茧子。
老妇人的眼神虽然有些黯淡,但目光依然凛冽,瞧得出是久居高位之人才会有的威严。
嚯,看来是个大家族的老太太啊。
“客官的周身气质威严清冷,而眉间似有浓雾散不去,盘踞于神魂,示之于掌心,虽后天之人为也不可转也。此乃天命,莫要忤逆,莫要忤逆啊。”
她有些故作深沉地背着手,看着在她身后站着的薛正。
薛正感觉自己莫名被师妹带上了贼船,只得朝着前方的二人点了点头。
那搀着老妇人的男子有些急了。
“放肆!你竟敢戏弄祖母!你可知我们的身份?本少瞧你就是毫无本事,出来招摇撞骗以此骗取百姓的钱财罢了,哪儿有什么大师!亏得祖母还觉着你们是有些本事的,祖母,您可真真是糊涂了啊!”
听到这话,翟潇灵和薛正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虽然身为天师阁的弟子,出来扮方士是大材小用了点,但是竟敢说他们正儿八经天师阁的弟子与那些普通的招摇撞骗的方士一样,这怎么能忍得了!
薛正刚想上前驳斥,却被翟潇灵一把拉住。
他瞥见自己师妹嘴角那一抹坏笑,就知道今日对面恐怕是要大出血了。
“在下说的句句属实,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向宫中请来太医诊脉,一问便知,又何苦来我这小小的算命摊子闹事呢?”
她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便是皇城中的每一位百姓都知晓,这天师阁的威名吧。
我们既然敢在天师阁的地盘摆摊,就必然是有底气的,否则岂不是白白砸了我们自己的招牌,自讨苦吃吗?”
她收起折扇,歪了歪头看着面前的二人。
天师阁的职责,是观天象,测国运,在民间声誉极好,也是皇室极其倚重的宗门之一。
天师阁只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在过去几年中,许多寻常人家,甚至是官宦人家想要将自己家族里的孩子送来拜师,却一一遭到回拒。
他们对外统一称,这是祖上便留存下来的规矩,只有心无旁骛,心境纯灵的孩子才能达到与上苍融为一体的境界,才能用他们至善至纯的心灵打动上天,从而预知国事,预知国势。
不过百姓们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叹息自己家孩子无福受到上苍的垂怜罢了。
那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老妇人轻轻制止了。
“嵩儿,不得对大师无礼。”她微笑着看向翟潇灵,“是老身的犬孙无礼了,老身向大师赔不是。老身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只是不愿面对罢了。大师说的不错,老身确实时日不多了。嵩儿,还不快快道歉,莫要怠慢了大师。”
谢嵩不情不愿地作了一揖,表示子自知错了,随即掏出两甸银子,丢了过来。
“这里是十两,够你们一次瞻测的费用了吧。”
翟潇灵赶忙伸出手在空中接住银子。这可是十两啊,够抵得上她五次卜算的费用了。
她还沉浸在喜得五倍钱财的兴奋中,只听见老妇人出声唤了她一声。
她将一块温润的玉牌递到了翟潇灵的手中。“大师可否借着此枚玉牌,看到我谢家未来会有何等灾难发生?”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也就不推脱,仔细地端详起手中的玉牌。
玉牌质地温润,做工是上好的,她虽不认得玉牌上的雕刻纹样,但是辅料都用的是真金和玛瑙石,这点是瞒不住她这个小财迷的。
唉,连块玉牌都这么奢华,把她自己典当了都没这块玉牌值钱啊!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等她找到机会,定然要同师父说道说道,好给自己多加些月银。
虽然这么想着,翟潇灵还是将玉牌紧握在手中,轻闭双眼,口中开始默念着顺天诀。
师父一直说她是通灵之体,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最容易与上天交流的孩子,她自然也是不敢懈怠每日的功课,每月的考核成绩也总是出类拔萃。
她的眼前慢慢浮现出老妇人的身影。
老妇人面色发青,吐血而亡。整个谢府披麻戴孝,悲痛不已。
继续向深处探究,她看见手中的玉牌落在血泊之中,整个谢府一片混乱,金色的圣旨掉落在地,珠翠环拆碎的碎,散的散,到处是刀剑的碎片,以及,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从房屋中抬出来。
她的神识抬头环顾四周,似是萦绕着蒙雾一般,让她不能看清周围的摆设,然而凄惨的哀嚎遍布府邸,不绝于耳。
这是贪墨被抄家?
翟潇灵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薛正先前对她说的十五年前的林家的故事。
英志十六年,羲朝皇帝驾崩。
羲朝太子许熠昌与西灵国王达成协议,借助西灵部队士兵力量一举登基,改国号为昌德,并在两国间建立商贸通道,以西灵极为稀缺的丝织、瓷器与其矿石交换,达成了较为和平的贸易关系。
当月,前朝忠臣宰相林宏因先前反对当今陛下借助外界力量登基的言论被抄家赐死。一夜之间,三代宰相世家林家被灭门,已然再无昔年的盛况。
当时她还觉着这林家罪不至此,这抄家灭门之事,不管是对于家底多么殷厚的家族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就连只是与他们沾上些远戚关系的宅子们也要受到牵连。
这话她才刚说出来,脑袋上就受到了薛正重重的一掌,叫她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恐吓她若是说出去,她可是会掉脑袋的。
她浑身一哆嗦,睁开了双眸,而握着玉牌的手早已是冷汗连连,掌心冰凉。
老妇人见她回过神来,小心地问道:“大师,依您的见解?”
翟潇灵定了定神,直视着老妇人。“天机不可泄露,唯有二者需提点。”
“一则说与老太太。当心身边人,暗藏狼心笑嘻嘻,到头来反误了一世英名。”
“二则说与谢公子。福祸两相依,金书赤墨刀剑银,珠翠碎散,哀嚎遍地。”
面前的两人脸色霎时间惨白。
翟潇灵欲将玉牌归还,不料却被谢老太太一把塞回她的怀里。
“多谢大师提点,这玉牌便赠与大师,若大师日后有事相求于我谢家,我谢家定全力以赴协助大师。”
谢老太太在谢嵩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离去。薛正的脸色也不太好,他知道师妹的顺天诀捏的是极好的,几乎就没出过差错,此番这谢府怕是前景不太妙啊。
翟潇灵一回头,看自家师兄在发愣,便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我说师兄你在瞧什么呢,瞧的这么认真。”她把那十两银子从怀里掏出来。
“你瞧啊,十两!今日你定要陪我去岁珍楼好好吃一顿,这几日的斋饭吃的,我感觉我都要变成那素菜了。”
薛正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两人不一会儿便将摊位收拾好,一同步行到了岁珍楼。
岁珍楼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妙,就是各家达官显贵,皇室贵胄,也都常来光顾。人流量大了,这情报消息自然也多了,因而岁珍楼也是隐藏的情报收集站。
翟潇灵与薛正向小二讨了间靠窗的包厢。
“小二,将你们楼里的招牌统统上一遍!”她示意店小二走得近些,在他手里多塞了十几文钱。
“小二,你说,最近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或是大人物来啊?”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方才为谢老太太捏的诀,那血腥的场景若是发生了,还真是惨烈的叫人不忍直视,嘴上忍不住啧了两下,店小二“哎”了一声,便笑呵呵地将手中的铜币塞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