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晋江文学城07
chapter07
放映厅内光影绰绰，冷气飒飒。
男朋友就在身侧，江斯月的手机却收到了来自裴昭南的消息。
隐蔽的交流方式、秘密的聊天内容，使得她和魏逸丞相握的手掌心渗出一缕薄汗。
她不由自主地又瞟了裴昭南一眼。
兴许是捏住了她的小小把柄，此时此刻的他姿态安逸、神情散诞，嘴角似有淡笑。
几次三番被他捉弄，纵是江斯月这般不愿惹事的脾性，也按捺不住复杂交织的情绪。
【江斯月：对不起。】
【江斯月：这件事请你当作没发生过，可以吗？】
她可以给他补一杯可乐的钱，或者重新替他买一杯，只求他别再提及此事。
字还没输入完，他的消息又来了。
【裴昭南：可是已经发生了：）】
这笑脸看上去不怀好意，也不知道他又想打什么主意。
这时，江斯月的左手忽然被拉了一下。
“你在跟谁聊天？”魏逸丞注意到她一直在看手机，凑上前来。
江斯月心尖一怵，仿佛过电一般，手机屏幕立刻被她摁灭。
缓了一秒，她这才佯作镇静地说：“刚刚室友问我今天晚上几点回去。”
是的，她撒谎了。
她下意识地向男朋友隐瞒了裴昭南的存在，哪怕她和他没有任何逾矩的关系。
魏逸丞没有怀疑她的说辞。
他将两人之间的扶手抬起来，又把江斯月拉入怀中，下巴蹭过她额顶的发丝，问道：“今晚……你要回去吗？”
情人间的暧昧低语，令江斯月手脚冰凉。
她稳住慌乱的心跳，视线不自觉地往一旁飘。
裴昭南并没有在看电影。
他的胳膊肘撑着另一侧的扶手，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面对她所在的方向，像是要仔细听一听她的答复。
在江斯月看来，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仿佛在说：“当心明天a大校园广播循环播报校内新闻：‘北一607寝室江斯月夜不归宿。’”
江斯月是一个乖乖女，至少在家长、老师、同学的眼里是这样。
大学至今，她从未在外过夜。
她怕别人说三道四，影响不好。
虽说现在大学风气很开放，但毕竟她才十八周岁。
有些事情，明面上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迫于某种无形的威压，以及自我的道德约束，江斯月告诉魏逸丞：“今晚我得回去，明天一早学校有事情。”
这不全然是借口，她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做。
魏逸丞似是再度请求：“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吗？”
江斯月当然思念他，可眼下，她更希望他能中止这个话题。
她感觉裴昭南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墨色眼镜，将她看个通通彻彻。
她不愿让旁人探听到她的隐私，尤其是裴昭南。
江斯月飞快地点了点头，将脑袋轻靠在魏逸丞的肩上。她说：“刚刚我漏了一段电影剧情，你给我讲一讲，好不好？”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抵触与敷衍，魏逸丞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松开她的腰，拿起爆米花桶，问：“你吃吗？”
她摇头，说：“我不饿。”
今晚她吃了不少烤鸭，现在没多少胃口。
魏逸丞热情消减大半，自顾自地吃起了爆米花。
事先已经看过一遍电影，他突然觉得无聊，到了后半程，竟直接睡着了。
江斯月不禁心中郁郁。
她不知魏逸丞是旅途劳累困得睁不开眼，还是觉得跟她看电影索然无味。
……
魏逸丞被江斯月叫醒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
他摘下3d眼镜，背上包，拿好随身物品，便往外走。
g14座位的男生并未离场，他纹风不动地半躺在软椅中，没有要走的意思。
魏逸丞看到前面几对小情侣已陆续离场，奔赴下一战场。
他隐约觉得这男生的举止有些怪异，那么大个影厅，空空荡荡，坐哪儿不好，非得把票买在他俩旁边。
就像……进了男厕所，不跟别人隔一个便池，偏要挨着别人甜蜜双排。
这种行为合法，但多少有点儿病。
……
裴昭南不急着离场，他在听片尾曲。
《变形金刚》系列电影的前三部都由林肯公园演唱主题曲，林肯公园是他最喜欢的欧美乐队。
可惜第四部没能继续合作，这是他本次观影的遗憾之一。
好在，有人供他逗闷子。
他微垂着眼，看了看手中已空的可乐杯，只觉得今夜——
乐趣盎然。
///
江斯月和魏逸丞沿着散场通道，来到室外。
夜已渐深，月色幽幽。
白日里喧闹繁华的中关村街道，此刻进入深眠。林林总总的美食店铺、电子商厦、购物中心……空空荡荡，杳无人迹。
魏逸丞步伐稍快地下楼梯。
江斯月心中默叹，追上去，拉住他的手，问：“你今天怎么了？”
魏逸丞心中有气。
他们已有一两个月未见，接下来又要有两三个月不能见面。
他特地来北京看望她，可今晚的她却心不在焉、态度冷淡。
“我明天就回成都。”
“这就要走了吗？你不是跟我说，打算在北京多待几天的吗？”
“我是想多待几天，但是你好像没有那么多时间匀给我。”
“……”
这一番话让江斯月内疚不已。
平时她学习很忙，课程也多，有时候并不能及时回复他的消息、关心他的情绪。节假日也大多是魏逸丞来北京找她，她只去过两三次上海。
他们本计划一同回成都过暑假，江斯月却在六月初报名参加了apec志愿服务。
今年八月，北京将召开为期半个月的apec（asia-pacificeconomiccooperation，亚太经合组织）第三次高官会。
a大承接了部分志愿服务工作，面向全校选拔30名外语好、气质佳的志愿者。
此次招募对低年级学生开放，这对江斯月而言是绝佳的机会。
经过一轮笔试、两轮面试，她成功入选。
会议召开之前，她得参加一个月左右的集中培训；会议结束之后，a大又刚好开学。
这意味着整个暑假她和魏逸丞至多只有几天的见面时间。
起先，江斯月将自己的暑期计划告诉魏逸丞，他是支持的。现在，他却怪她没有时间陪他。
江斯月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魏逸丞打断了她的话：“江斯月，你不觉得你有点儿自私吗？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去上海，最后还是选了北京。”
江斯月哑口无言。
高考她超常发挥，比估分多了十来分，上海任意一所大学都欢迎她就读。
但是，a大招生组联系到她，说她的分数很有希望报考a大医学院的医学英语专业。
a大是万千学子的梦想，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江斯月不想放过。
她的家人和朋友也都希望她能去更好的大学、更广的平台，只有魏逸丞对此稍有微词。
江斯月理解他不愿意和自己异地分离的心情。但是，她坚信真正的爱情不会被距离打败。
如果哪天魏逸丞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他。
这事早已揭过，现在魏逸丞又旧事重提，仿佛一切都是她的原罪。
在他眼中，她像是为了更好的前途就会抛下他的人。
明明，她也为他放弃了很多别的机会。学生会找她拍宣传视频，她担心他会不高兴，便果断拒绝。
感情上，她对他问心无愧。
“魏逸丞，我们需要沟通。”江斯月轻轻地抽了一口气，“你可能对我有一些误会，我从来没有……”
“行了。”魏逸丞摆了摆手，“今天我有点累，明天再谈，好吗？你比较忙，我就不耽误了。”
刚巧路边来了一辆出租车。
魏逸丞挥手拦下，上车便走，把江斯月留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她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尾灯，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夜风卷起浅草绿色的裙摆，宛如一支孤零零的清荷荡开。
久违的约会，竟被搞成如今的局面。
不知是该怪她自己，还是该怪别人。
街头寂寥，江斯月走过一盏又一盏昏黄的路灯。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
地铁已停运，她想拦车，却没有一辆车为她停留。
这条街道格局怪异，不像北京其他街道那般横平竖直。
一片扇形绿化带将马路由直变弯，很容易迷失方向。
江斯月走走停停，发现又回到原处。
万般情绪起伏，她难受得拱肩缩背，坐到长椅上。
绿化带里种了不少小型花卉，花影缤纷。夏堇、木茼蒿、百日草、四季秋海棠……不一而足。
几株洁白的茉莉藏在灌木丛中，散着甜馨清雅的芬芳。
江斯月忽然想起，有一年她和魏逸丞去成都文殊院，门口有提篮卖花的婆婆。
魏逸丞为她挑了一朵茉莉，她放进书包里，整个夏天好似都能闻到茉莉的清香。
所以，今晚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斯月盯着脚下模糊的一团影子，委屈又无助。
就在这时，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下。
她抬起纤长又脆弱的眼睫，却在看见裴昭南的那一刻，眼底写满了失落——她还以为是魏逸丞回来找她了。
裴昭南手扶方向盘，侧过身来，眼神深晦：“看见我，很失望？”
一想到今晚的事也有他在一旁引风吹火的成分，江斯月自然不肯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她别过头去，不愿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孤弱无援。
裴昭南见她这样，不禁轻笑。
离场之后，他开着法拉利在街头晃悠一圈，下意识地寻找江斯月的身影，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如她所言乖乖回学校，却见她一人瑟缩在花坛边。
他本打算像之前一样逗一逗她，谁知她却露出流浪猫一般可可怜怜的眼神，全然不似往日里对他那般冷冷清清的模样。
她大概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江斯月坐了片刻，浑身不自在，便起身，沿着绿化带往前走。
裴昭南开车，放缓车速，跟在她身边。
“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
江斯月走着走着，又开始小跑，像是要甩开他。
可惜体力不太好，跑了没多远，就小喘着气，慢下步伐。
“你打算步行回学校？”裴昭南说，“这儿离学校好几公里，走回去得半夜了。”
“不关你事。”她倒是惜字，连话都不愿意跟他多说。
原来她不是没脾气，他心想。
江斯月一门心思走路，裴昭南脚踩油门，超车而去。
她以为他要离开，谁知他一个漂移过弯，将车直接横到她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马路对面有两个女生徒步路过。
她们以为是小情侣在街头吵架，便勾着脖子看热闹——
眼前这一幕看起来像是女方生气、男方求和。
江斯月被逼停在原地，本想发作，却见裴昭南松开安全带，下车，亲自为她打开车门。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向前来，放低姿态，像邀请她共舞一般，沉声说道：“这位女士，能否赏光，让我载你一程？”
先兵，后礼。
月色溶溶，清风淡淡。
他轻抬眉梢，凝望着她，漆黑如潭的眼底落下月亮的影子。
……
法拉利载月而归。
两个女生这才回过神，艳羡不已：
“哇，这两人好恩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