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除夕
戒指的尺寸宛若量身定制, 戴在朝扬纤白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好合适。
朝扬有想过圣诞这天廖星辰会送他礼物,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送情侣对戒, 而且还麻酥酥的唤他“宝贝儿”。
平时叫小名都已经要去半条命了,这声独一无二的温柔称呼更是把朝扬的心撩得躁动不安分。
他真受不了男朋友这样叫他。
晚上十点, 正是晚班交接的时间, 院子里人来人往, 杨欣兰或者陈桦随时都有回来的可能。
但朝扬今晚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两人还在楼梯间站着呢, 他就仰头吻了过去。
和廖星辰深情缱绻的吻不同, 朝扬的每一次主动都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就和他本人一样, 热情似火、不计后果。
两人一路从门口纠缠到房间, 等回过神,朝扬已经被廖星辰压在床上,眼里起了雾。
房门关着, 屋里没开灯,就着微弱的月光,朝扬半眯着眼, 用唇认真勾画着廖星辰的眉眼唇角,然后到下巴和喉结……
青春期少年的欲望,就像秋季的连天枯草,一点就燃且一发不可收拾。
廖星辰跪撑在床上,心说管他成不成年, 边吻边撩起朝扬的衣摆,修长的手指探到校裤的系绳刚要解开,门外窸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响。
是院长夫人下班回来了。
朝扬骤然清醒, 眸子瞬间睁大,熊胆和色心都被吓破吓没了,他双手拼命拉住自己的裤子,结巴道:“停,别……”
廖星辰也知道家里隔音太差,父母就在隔壁,他们做什么都不方便,更何况明天还要上学,他怕他一时控制不住把人弄得下不了床。
但朝扬的慌乱反应激起了他的坏欲。
“嘘……”
他一手捂住朝扬的嘴,另一只手的动作却不停,他伏在朝扬的耳边低笑:“宝贝儿乖,我帮你。”
今天,一对一补习班挂上了休息的牌子,廖老师改行当起了按摩师。
回到自己房间后,朝扬没开灯,手捂着眼睛躺在床上,满脑
子都是刚刚廖星辰帮他的样子。
禁欲系老干部坏起来,谁都顶不住。
明明父母就在一墙之隔的客厅,明知道他不敢发出奇怪的声音,廖星辰却淡定得嚣张,一边弄一边故意问:“舒服么?要不要快一点?”
靠,朝扬想的耳根发烫,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那老狐狸的对手,同时也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乱撩男朋友了!
玛德,惹不起也玩不起。
比春天还要温暖的圣诞节结束,第二天,世宁教学楼传来了一片哀嚎声——元旦的放假通知出来了。
别家学校都有三天假,世宁丧心病狂只放一天就算了,还特不要脸的也跟着调休,算下来最后得到的假期是个负数。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世宁的学生毫无放假的喜悦之情,都端着张苦瓜脸各自挥手道别:“朋友,明年见。”
回家的公车上,朝扬收到了徐磊的信息:
【今晚要去江边放烟花跨年不?】
今天刮的是北风,气温零下十一度,江面都被冻得结冰了,真爱都不一定愿意出门赴这个约。
朝扬靠着廖星辰,把天气预报截图发过去,问:【你疯了?】
【不是我……】
【是老宋那小子,他失恋了,非要拉着我去。】
【我怕我一个人搞不定他,你和辰哥来不?】
【我们就在江边小亭这里。】
徐磊最后发了个地点位置过来。
朝扬和廖星辰赶到江边小亭的时候,地上又是一堆空酒瓶,而宋连飞靠在徐磊的身上闷声痛哭。
原来赵芳芳今天回绝了宋连飞的告白,理由是她不想找一个未来要当医生的男朋友。
徐磊揽着宋连飞的肩膀,安慰道:“诶,这说明那赵同学认真想过和你的未来啊,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哭啥呀。”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难过,宋连飞哭得更大声了:“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个渣男,梦想和爱情都想要,都舍不得放弃。”
“老天啊,为什么非要逼着我二选一?”
徐磊直男思维:“嘿,这多简单啊,你再找个和你
有同样梦想的爱情不就成了,两全其美。”
宋连飞被他这话安慰得都没心情哭了:“你踏马以为爱情是买卖呢?说找就能找到?”
徐磊可能被江风吹傻了,也来了脾气:“你才认识那赵芳芳几天啊?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宋连飞,你别忘了是你小学三年级拉着我的手,让我陪你一起考医大!”
“我为了你才努力进的实验班,你踏马敢为了别人放弃这个梦想试试?”
宋连飞泪都不流了,满腔的悲伤顿时为了愤怒,他扯着嗓子吼:“玛德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
“医大永远是我的女神!”
“最好是这样!”
失恋现场莫名变成了吵架现场,朝扬和廖星辰觉得白来这一趟,他们远远的挑了个地方坐下看戏。
远处有人在放烟花,江面北风呼啸而过,是刺骨的寒冷。
廖星辰拉开羽绒服拉链,从背后把朝扬搂在怀里,朝扬用后脑勺蹭他的脖子,看远处的二傻子斗嘴。
“老廖,你是几岁开始想当医生的?”
这问题要是让陈桦来回答,肯定是一岁——廖星辰在周岁抓周宴上,拿了他爸爸的听诊器。
廖星辰回想了一下,说:“六岁的时候,我和我妈去游乐园,有个小朋友溺水了。”
在那个年代,不是每个人都熟知救援手法,溺水孩童救上来之后一直没醒,父母哭得撕心裂肺,游乐园的安全员也束手无策。
救护车被堵在路上,围观的都以为这孩子大概率要没了,是陈桦拼命和时间赛跑,将孩子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
廖星辰记得那天天很热,地表气温接近四十。陈桦跪在地上给溺水孩童做心肺复苏,检查瞳仁和心跳,肉色丝袜被石子拉出几道口子,精心打扮的妆容也被汗水弄花了。
但对廖星辰而言,那天的母亲是世上最美的人,也就是从那天起,他有了当医生的念头。
人的生命在各种意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而医生是唯一可以和意外抗衡的人。
廖星辰摊开双手,说:
“我想像我父母一样,去延续更多人的生命。”
朝扬以前一直觉得医生的手总是触碰死亡,不是拿着冰冷的听诊器就是锋利的手术刀。有段时间他甚至连杨欣兰和朝海的手都怕。
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廖星辰的手温暖一点都不可怕,里面淌着鲜活的血液,能比肩巨人,也能和死神博弈。
原来医生不代表死亡,即便他手里拿着刀,那也是一把温柔的刀。
十二点,江对面的市中心开始放烟花,所有人抬头仰望夜空,巨大璀璨的烟火一簇接着一簇。
徐磊的安慰还挺管用,宋连飞重振旗鼓,双手放在嘴上当喇叭:“爱情算个鸟,老子要考医大!”
徐磊也跟着喊:“老子也要考医大!”
廖星辰想起青山对着流星许愿那晚,问朝扬:“你不喊喊么?”
朝扬以前对未来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大的梦想,得过且过活在当下是他的人生信条,但今晚……
他想了想,挣脱廖星辰的怀抱,厚着脸皮也朝天空喊了一句:“老子——也想考医————大!!!”
徐磊和宋连飞齐刷刷回头,先是震惊然后是高兴:“朝扬,牛啊!”
十七岁是张扬狂妄的年纪,是大放厥词同时也是放手一搏的年纪。
没人会嘲笑这个年纪的人梦想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因为只有敢做梦,才有前进的动力。
朝扬属于那种二话不说实干派,有了想法就一定要去做的急性子。
再加上圣诞那晚被廖星辰的故意使坏弄出阴影来了,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朝扬都异常的乖,私底下的时候也不拱火不乱撩,一心只读圣贤书。
杨欣兰见到朝扬这样认真努力学习,恨不得马上认廖星辰作干儿子:“星星真的是好哥哥。”
陈桦对两人的这个相处情况也很满意:“我前段时间还旁敲侧击问过星星,愿不愿意和扬扬成为一家人。”
杨欣兰:“他怎么说?”
认干儿子这种事,父母觉得可以还不行,毕竟是朋友变兄弟,当事人如果排斥的话也不能太过强求。
陈桦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星星说他十分愿意。”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一月底,石江区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从教室望出去,世界白茫茫一片。
教室里开了暖气,朝扬觉得有点闷,扯了扯护到下巴的毛衣领子,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脖子上有几颗红印子。
是昨晚廖星辰给的小小“奖励”,朝扬现在刷基础卷的时间已经能稳定控制在一小时内了。
清心寡欲过了两个月,朝扬的那点小心思又被廖星辰这个“奖励”给激了起来,还有一周就是男朋友的十八岁生日,他想给他一份“超级成人礼”。
朝扬想起校运会,廖星辰两千米长跑赢回来的那两张温泉券,之前因为世宁的课业实在太忙根本没有假期,他们一直没机会去用掉。
正好今年廖星辰的生日是大年初二,早上走完亲戚就没其他事了。而廖家和朝家的开年饭都在初四,去温泉谷玩两天住一晚回来,时间刚刚好。
朝扬计划好说干就干,他偷偷定好酒店,提前买了“作案工具”,等着新年的到来。
最后一场考试铃响,寒假终于开始,世宁保持了一贯抠抠搜搜的小气毛病,前后总共只放了十一天的假,从年廿七放到年初七。
徐磊都忍不住骂:“廖院长是个狠人!”
滨江大院比平时热闹不少,大部分人都进入了休假模式,每天天刚亮,整个院子就闹哄哄的。
除夕这天家家户户都在忙,廖星辰被陈桦强行按在家里“接客”,连玩手机的机会都没有。
朝扬没打扰男朋友营业,朝海在门口贴对联,杨欣兰在客厅打扫卫生。
医院办公室那边来了电话,让滨江的所有职工去领新年福利,杨欣兰忙不过来,便派遣在沙发上发呆的儿子去跑腿:“顺便买瓶香油,今晚吃火锅。”
朝扬已经不排斥进医院了,他轻车熟路地穿过门诊楼,去到行政部领完福利,回来看见李大爷在榕树下下棋,便凑过去闲聊。
“李大爷,今晚还
用值班么?”
李大爷往前走了个马,说:“值啊。”
和李大爷下棋的老人家面生,应该不是大院的人,他头发鬓白但却一点都不老态龙钟,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人的时候颇有威严。
朝扬注意到老人家的审视自己的目光,毫不胆怯地笑着打招呼:“爷爷好。”
老人家只点了个头回应。
还挺高冷,朝扬扭头继续骚扰他和蔼可亲的李大爷:“今晚除夕还值班啊?不回家陪小林么?”
小林是李大爷的孙女,今年刚上小学,最爱的发型是羊角辫。朝扬经常见她放学了不回家,陪李大爷在保安室附近溜达。
滨江大院的门卫其实是个摆设,可有可无,少一晚不在也不碍事,但李大爷职业感重,不想缺岗。
朝扬想了想,说:“今晚我替你值吧,你回家陪陪小林。”
朝扬家老人都去世了,家里就三口人吃饭,杨欣兰又是重庆人,每年都是一锅红油汤,年夜饭简单又快速。
别家还在包饺子,朝扬家就已经在收碗筷了:“我六点过来。”
李大爷有点动摇:“值夜班很累的。”
朝扬有过几年值班经验,早习惯了,他说:“不累,反正我写作业也写到凌晨,在哪写不一样儿?”
“保安室还能蹭个暖气,给家里省电费。”
李大爷被他说得动心,今天除夕,谁不想在家陪家人过年?
“犹豫啥呀。”朝扬假装不耐烦道:“工作哪比得上孙女重要?是吧?”
门卫室的电话响了,近年关连门卫都不清闲,李大爷让开位置说:“估计又是行政科打来的,我去接个电话,扬扬,你替我下两步。”
“得嘞没问题。”
朝扬盘着腿坐下,他棋艺不精,只能看哪走哪,三两步下去,李大爷的一盘稳赢的好棋被他毁的面目全非。
吃掉朝扬最后一个炮车,见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老人家想起这孩子刚才的那句“工作哪有家人重要”,终于开口:“有对象了?”
廖星辰送的情侣对戒,朝
扬光明正大的戴在手上,而廖星辰挂在脖子里。
他送的情侣手链则是廖星辰戴手腕上,他戴脚腕上,两边都藏得严严实实,只有彼此知道。
朝扬都不知道自己要输了,挪了个【士】,不遮不掩道:“昂,有了。”
老人家跟家长盘户口似的:“哪里人?”
朝扬:“大院的。”
老人家:“做什么的?”
朝扬:“医生。”
老人家哼了一声,语气不悦:“又是医生。”
朝扬听出了不屑:“医生怎么了?医生很厉害的好不,救死扶伤。”
老人家眯起眼:“这么听来,你以后也想当医生?”
朝扬毫不犹豫答:“想啊,我想和我对象一起。”
老人家“啪”地将军:“小朋友,你输了。”
这时杨欣兰打电话过来催:“香油呢?!”
朝扬输了也不恋战,提着袋子就跑:“诶唷我妈催我了,爷爷再见,提前祝您新年快乐,阖家幸福。”
李大爷处理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见他的好友对着残局发呆,小扬扬不知去向。
“怎么了?输给那孩子了?”
“没,是想起自己那混账孩子了。”
六点未到,朝扬就已经吃完了年夜饭,杨欣兰知道他要替李大爷值班,没说反对,还多备了宵夜:“注意别着凉了。”
提着保温盒下楼,经过501的门口,朝扬给廖星辰发了条信息:
【吃完饭来保安室啊。】
【我在那等你。】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一下,廖星辰没拿出来看,因为气氛不允许,外面是年味十足的欢声笑语,他们家却静得可怕。
餐桌上坐着四个人,他,廖志航,陈桦,还有一年见不到三次面的爷爷,廖启明。
和朝扬世代从医不同,廖家祖上是从商的,说得再通俗点,廖星辰是富四代。
石江区新开发的地产一半是苏秦家的产业,剩下的另一半便是他廖家的,还不包括矿业和其他等。
廖家几代单传,廖志航是家里的独子,天生聪慧
适合经商,廖启明最开始是按着公司继承人的路子去培养的他。
却不想廖志航高中时期突然萌生出了要当医生的念头,不顾廖启明的反对,大学选择了医学专业。
廖启明快六十岁了,至多还能在商场打拼个十年就要退休,眼看祖上留下的庞大家业后继无人,老人家愁的茶饭不思。
提起混账儿子当年的改专业的事,廖启明就气不打一处来:“医生当了这么多年,也当够了,是时候回来帮忙打理公司了。”
廖志航:“爸,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真走不开,每天都有手术要做。”
廖启明:“手术手术,再这样下去,哪天你就得给我做手术!”
陈桦出来打圆场:“爸消气消气,试试这个水蒸鸡?”
“不吃,胆固醇高!”
要是有胡子,廖启明能把它吹上天。
廖星辰的霸道是祖传的,他爸如此,他爷爷也是如此,一餐年夜饭吃得火药味儿十足,谁也不让谁。
最后,廖启明放下筷子,精锐的眼神在儿子和孙子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父债子还,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
“我打算让星星转学,去读延中的国际管理班。”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走一下剧情线,晚点看看能不能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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