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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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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颠簸的马车上,谢琼乐伸手掀开马车窗子的帘子,繁华人烟的京城不再,而是摊贩呼和行人来去匆匆的边域景色。

    “阿乐,你真的要继续同我们走下去吗?”

    谢琼乐心乱如麻,垂着沉重的眼皮,将手边的帘子放下。

    马车内,古思域坐在她身侧,一脸担忧地盯着她,想不清她究竟为了什么竟舍下这富贵皇城要与她兄妹同回大漠。

    年节后,古祁蕴领旨回大漠继续守卫漠城。

    古思域未能为兄长寻得如意夫人,便请旨要同古祁蕴一同回漠城。

    京城虽好,终究不是生养她的地方,她思念漠城,古镇城与古夫人暂时不得违背圣喻离开京城,她只是个郡主,来去自由,很快圣旨下来,允她同兄长归程。

    只是如今这归程一途多了一人,谢琼乐。

    那日他们备马离京,谢琼乐急匆匆地跑到将军府,脸上戴着遮掩容貌的纱笠,就连最亲近的侍女都未陪同在身侧,孤身一人前来。

    “思域,带我一同去漠城吧。”

    谢琼乐一开口的请求就将古思域震惊住,她堂堂陛下嫡女,大兴的公主殿下,竟然要离开京城。见她这副装扮,应该也是瞒着陛下众人掩人耳目来此。

    古思域不能答应她的请求,公主出京,危情重重,一旦出了任何差池,古家难逃其咎。

    “思域,求求你。”

    古思域难以抉择,但迟迟没有动身的她引起了古祁蕴的注意。

    “怎么了?”古祁蕴朝着她走来。

    古思域自幼习武,又遗传了古将军的高个子,精壮的身躯将娇养在皇宫中的谢琼乐遮挡得严严实实。

    古思域听到兄长的声音,半转过身子回头,谢琼乐的身影便暴露在了古祁蕴的视线里。

    是来送别古思域的吗?

    古祁蕴很快就将自己的猜想否定,谢琼乐要是来为古思域送别,就不该是这副遮掩行踪的打扮,而此时,谢琼乐脸上企求的水雾的目光还未收敛,古祁蕴一瞬间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公主殿下。”

    谢琼乐深知自己要同古思域和古祁蕴的车马出京,必然是不能瞒着古祁蕴。

    谢琼乐直言不讳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古祁蕴,她心尖悬着一根丝线,那根细丝摇摇欲坠,随时会因为古祁蕴的拒绝而断裂。

    “古少将军可否带我一同去漠城。”

    她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古祁蕴,古祁蕴能看得出她眼中饱含着恳切。

    这种眼神,他在征兵之时见过许多人的眼里都溢出过这种情绪。

    “好。”

    不问缘由,不顾后果,如此简单地就答应了。

    谢琼乐呆滞地盯着他,生怕自己方才所听到的那声允承是幻听,是假的。

    “兄长!”古思域鲜少见他如此鲁莽,惊喝着想要拦住,“你可曾想过我们私带公主离京是多大的罪责吗?”

    古祁蕴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不忍的眼神流连过谢琼乐咬着下唇的唇瓣。

    他这辈子能为她做的事情,或许只会有这一件。

    若是皇上怪罪,他会一力承担,不牵连古家。

    “古少将军,只要您肯带我离开京城,我可以不去漠城,不牵连古家。”

    可谢琼乐不跟着他们一同去漠城又能够去哪里呢,她生得柳夭桃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又怎么能够在这个阴险的世道存活下去。

    古思域实在难以想象,千娇万宠的公主会因为何种因由冒上生命危险也要离开京城。

    莫不是陛下为她选了一门不合心意的婚事?

    女子嫁娶之事关其一生,可陛下如此宠爱谢琼乐,又怎么会强迫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夫婿。

    不是婚姻之事,又会有什么样天大的事情能够逼得谢琼乐要逃离京城。

    “公主不必多忧,臣既答应带公主回漠城,必然护得公主周全。”

    马车已经行了半程,再想回头也很难了。

    古思域虽忧心带谢琼乐离京会祸及古家,她生长在大漠,耳濡目染的是侠肝义胆,出手相助。既然连兄长都答应了谢琼乐要带她回离开京城,她也不会同意让谢琼乐独自流浪,也会尽力护着她。

    只是若是谢琼乐反悔了,她也能寻法子将她送回京城。

    这几日不知是水土不服奔波劳累,谢琼乐的脸色并不好看,总是病恹恹的。

    “思域,谢谢你。”谢琼乐并不想回京,她如今所能做的,只有离开京城,让季成安不能再见到她。

    也许时间久一些,他便会忘了她,喜欢上其他人。

    公主的身份是恩赐也是累赘,谢琼乐穿书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心态变了许多。

    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不劳而获的东西,欠下的迟早要还。

    “你我之间本是不必说谢的,可是你这么一闹,陛下指不定有多震怒。”

    那日她与季成安不欢而别,转身回宫刻意不去看季成安的脸色,但光是想想,被喜欢的人拒绝,该是很心碎的。

    之后,她打听了古祁蕴离京的日程。

    正巧,古祁蕴离京那日是白芷书院上学的日子,谢琼乐出宫,又寻了由头让秋画替她去寻落在了书院里本不存在的东西,甩了她匆匆赶往将军府。

    她之所以不带着秋画,一是大漠之外生活艰苦,她自己尚且能过,可要古思域他们多为一人操劳,更是心生愧疚。二来沐月宫需要秋画替她照顾着那群小的,留在京城她所能做的事情更多。

    只是这几日她日日思忧,视她如掌上明珠的皇帝陛下见她留下的书信,定然是会怒不可遏,兴许还会派出军队搜寻她的下落。

    还有沈皇后与谢安,也会为她的安危担忧。

    季成安呢?他会疯了一样找她吗?

    应当是不会的,以他冷静自持的性格,大抵会觉得自己为了躲他连京城都不待了,继而恨她入骨了。

    谢琼乐无疑是做了一个荒唐的决定。

    离宫的后果她不是没有考虑过,正是全都考虑过了,才孤注一掷地选了最难以理喻的解决之道。

    琼乐公主只是一个短短上场就落幕的配角,不该在书中的剧情里起到这般举足轻重的作用。

    要改变这一切,她惜命不可能死,只能逃离书中的主场——京城。

    “这都是什么!”

    谢封仁因愤怒而颤抖的手紧紧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信上是谢琼乐的亲笔。

    沐月宫内的宫人全都伏低了身子不敢抬头,生怕陛下的怒火牵连到她们的身上。

    谢琼乐信中所写,她不愿一辈子都生活在皇宫里,她想出去看看,让陛下不要让人寻她,也不要牵连沐月宫的所有人。

    还以为她这段日子是收敛了性子,不再挥霍金银财宝,也不再肆意妄为,一切都是幌子,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这胡作非为的性子还是他给娇惯出来的,谢封仁气愤,又不能将这些怒气都发泄在无辜的宫人身上,只是愈发气急。

    “去,让叶将军去追寻公主的下落。”

    谢封仁将信纸揉成团,隐忍着脾气:“记住,不要大动干戈,私下进行。”

    谢封仁在气头上,还是顾忌着女儿本就不好的名声,不希望继续添柴加火。

    谢琼乐的熊心豹子胆,所作所为让跟在谢封仁身边十数年的李民也不敢相信。

    “是,陛下。”

    李民领了旨意,胆战心惊地退下。

    消息传到东宫。

    “什么?”

    任何听到了谢琼乐出逃京城消息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置信。

    谢安手中的毛笔落在了雪白的纸上,晕成一团黑墨。

    谢安定住,盯着纸上晕开的墨水,将毛笔重新架在笔架上,沉声问前来禀报的内侍:“陛下可说了什么?”

    内侍压低了自己的脑袋,颤颤巍巍地开口:“陛下大动肝火,命叶骅将军暗中搜寻公主的踪迹。”

    谢安的脑袋突突地疼,还不知道季成安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谢琼乐弯腰从马车内出来,一段结实有力的手臂伸到她面前,她怔愣了一下,视线落在古祁蕴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搭上他的手臂。

    “谢谢。”谢琼乐弯唇浅笑着。

    古祁蕴见她搭上自己手臂时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得一掐就会断。

    她瘦了不少。

    “公主,府上还未整理出干净的房间,先委屈公主与小妹同住可否。”

    古祁蕴愿意带她来漠城,并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已然让她心生感恩,断然不会公主病地要求他为自己准备锦衣玉食的生活。

    “劳烦古少将军了。”

    谢琼乐随着古思域一同回她的院子。

    漠城的将军府比京城内的将军府的面积还要大上许多,应是漠城地广人稀的缘故。

    只是漠城的将军府不如京城奢华,却也简单干净。

    用过晚膳后,古祁蕴到古思域的小院里来寻谢琼乐。

    “公主出来没带包袱,明日我带公主去城内的市集里买些东西。”

    谢琼乐一路上都用的是古思域的东西,就连衣裙也得裁了长度才能不拖地。

    “嗯,谢谢古少将军。”

    寄人篱下,谢琼乐有些拘束,古祁蕴淡淡的声音放轻了语气:“公主一路上总是说谢,若要谢便不该只是嘴上谢谢。”

    谢琼乐没想到古祁蕴会找她索要东西,她身无分文,所有的也只是那日出宫时头上的几根值钱的钗子,或许能换些银两。

    古祁蕴见她神色慌乱,忍俊不禁:“臣不过是与公主玩笑,公主在府上大可安心住下。”

    谢琼乐难得露出真诚的笑意,正要说出口的谢意被噎住,只是点了点头。

    “公主早些歇息吧。”

    “古少将军也是。”

    谢琼乐目送他离去才闭上房门。

    身边没了贴心照顾的秋画,她这才发现,自己早就依赖上了这个照顾她生活琐事的小姑娘。

    不过是重新开始,上辈子她也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谢琼乐闭上眼,沉沉地陷入梦境。

    皇帝对外宣称公主今日感染了病症,沐月宫不许他人出入。

    但公主离宫的消息还是没能瞒过季成安的耳目。

    那日谢琼乐整个人都很反常,对他也格外抵触。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一个从未离开过京城的公主会大着胆子离开京城。

    “查到了吗?公主是何时出的京?”

    面对浑身都冒着寒气的季成安,诚显也不敢继续耍宝,难得沉稳地向他通告暗探们查到的消息。

    “根据暗探查到的消息,公主并不是一个人离开的京城。”

    毫无疑问,公主不可能一个人通过严查的城门。

    “至于公主离京的日子,应当是三月初二,秋画是一人回的宫中。”

    诚显稳住声线:“那日碰巧也是古少将军回漠城的日子。”

    静静地听着诚显阐述的消息的季成安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倏地抬起头:“古祁蕴。”

    “据说思域郡主也回了漠城。”

    “是。”

    季成安有了八分的把握,谢琼乐应当是与他们一同回了漠城。

    “快马加鞭去漠城一趟,打探一下公主是否去了漠城。”

    诚显得令退下,季成安桌前的情报是有关于京城贪污案的官员名单。

    李晔赫然在册。

    翌日,谢琼乐难得一夜好眠,自己梳洗扎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推门就瞧见了整装好在外等候的古祁蕴。

    不知为何,这让她不禁忆起了在曲府时常常清早就从院外回来的季成安。

    谢琼乐回笼思绪,古祁蕴听到木门开启时的嘎吱声,回头望向她。

    “将军等候许久了?”

    谢琼乐的身上穿着的是古思域小些时候穿的裙子,勉强合身。

    古思域不喜欢清汤寡水的颜色,衣裙大多是橘色亦或者绛紫色。

    “不久。”

    谢琼乐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我们现在就去吗?”

    “嗯好。”

    谢琼乐和古祁蕴一同出了府,漠城的市集不大,贩卖的东西也不比京城精美,倒是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五颜六色的宝石制成的小饰品。

    那些宝石质地不属于上乘,但胜在颜色鲜艳漂亮。

    “喜欢吗?”古祁蕴见她的目光总是流连于摊边的小饰品。

    古思域从小就不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珠宝首饰,古祁蕴有时都忘了女孩子就是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谢琼乐摇了摇头。

    她如今囊空如洗,古祁蕴能为她购置一些日常所需的物品已然是他心细,她不该奢求这些首饰。

    “摊主,这个钗子我要了。”

    古祁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接过那根彩石钗子递到她手上。

    “臣领了陛下不少俸禄,京城一役陛下又赏赐了许多金银,公主有想要的,尽管开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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