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一
御花园东边有棵老榆树, 树下的石桌边,坐着一个粉团子。
粉团子穿着一身粉嫩嫩的齐胸襦裙,梳着双丫髻, 髻上绑着花纹精致的络子。
她长着葡萄一样黑溜溜的眼睛, 粉雕玉琢的, 正掰着手指头, 奶声奶气地同边上看书的越珩道:“哥哥哥哥,三、三柱香了, 我们该回去了, 母后、母后会找我们的。”
大她三岁的越珩一身明黄太子袍, 面如冠玉,闻言老神在在地翻了一页纸:“知道为什么我们被父皇赶出来吗?”
“为什么呀?”粉团子表示不解。
良久, 越珩看书看入迷了,没回答她。
粉团子伸出一截圆圆的小手指,探身要去戳。
她肉嘟嘟的,倾身过去, 小脚便抬高起来, 一时间身子失衡就要跌到地上去。好在越珩猛然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双臂一揽,接住了她。
粉团子有惊无险,也不后怕,开心笑了起来。
越珩有些无奈, 把她安顿好,别好她身上花色繁复好看的裙裳衣角, 道:“我们之所以被父皇赶出来,便是因为我们太粘着母后了,父皇不开心……你便同母后一样, 喜欢这些花枝招展的裙裳,还喜欢乱动。”
粉团子低头看自己好看的裙子,手指拨弄着,道:“哥哥也可以喜欢啊。”
越珩语气如常:“便是因为我不喜欢,母后才又强着父皇,生了个你让她玩。”
粉团子眨眨眼,“强着父皇?可是琅琅听嬷嬷说,琅琅是母后生的,生琅琅的时候,父皇是使不出力相助的,母后为什么还要强着父皇一起生琅琅呢?”
“……”越珩语塞。
是啊,为什么呢?
越珩站起身来,弯腰把她抱到地上,蹲下身理了理她的裙子,“孤也不懂,不若我们回去问父皇吧。”
小粉团仰起头:“为什么不问母后呢?”
越珩:“……要不你去问母后,孤去问父皇。”
小粉团:“为什么是我去问母后,哥哥问父皇啊?”
越珩深深吸了口气,尽力抿出和
悦的笑容,这怎么说呢?早些年,母后把父皇踹下榻,大骂了一句“本宫看见男人就烦”。对照后来母后对待父皇的态度,这句话多半是真的。
榻上发生了什么呢?
原本他也是不知道的。
后来某天夜里,父皇与母后对弈不小心赢了,被母后赶了出来,当时父皇坐在阶上,同他说起“你母后越发可爱了”这样的话。
可爱?
越珩充满了巨大的疑惑。
“父皇,你还记得你被母后踹下榻吗?”
只见他父皇神色自若:“阿珩说的哪一回?”
哪一回?
还有很多回么?
越珩压住心里的震撼,道:“‘本宫看见男人就烦’那一回。”
越萧点点头,“记得,也可爱得紧。当时朕不小心揉皱了她新做的衣裳,她便鼓起脸了。”
他说着,沉沉一眼看过来:“你问这话,是敢说你母后不可爱?”
越珩被这威压一眼看得有些不明所以,点头:“可爱可爱。”
哪知他父皇就此得意起来,冷峻的脸上尽显骄傲神色:“我的夫人,自然可爱。”
越珩讷讷,不敢说话。
他总觉得自己身为男人,是被他父皇连累了。
别有心思的越珩小大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神思,对手里的粉团子道:“女子问女子,男子问男子,很是妥当。”
粉团子越琅懵懵懂懂,但是觉得哥哥说得都很有道理。
五岁的小大人牵着两岁的小不点,身后缀着浩浩荡荡一群内侍嬷嬷,往越朝歌的寝宫走去。打算就“母后生琅琅为什么需要强者父皇生”这个问题展开讨论。
因着越琅长得可爱,又任越朝歌打扮,于是她在越朝歌跟前很得脸。在越萧下了朝要飞檐走壁甩轻功来应卯、以防被关在殿外的时候,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母后寝宫玩唇砂。
中宫的宫人们对此一事也有了共识,知道越朝歌喜欢越琅多些,便越发对这小粉团子言听计从起来。
越琅今日和哥哥一道玩,很是开心,一时兴起,拦下了要去通传的宫人,准备突
然出现,吓母后和父皇一跳。小大人越珩对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大赞同,却也没驳越琅的意。
越琅小步颠颠,拉着越珩做贼似地往前跑,卖力跳过门槛,两人往里走去。
忽而里头传来母后咽咽呜呜的声音,越琅顿了一下,母后怎么好像在哭?
她回头朝哥哥看来,见哥哥神色也颇为茫然,忙着急起来,仍开他的手,笃笃笃往里跑去。
“母后,母后,琅琅来救你!咦,父皇你也在啊?”
越琅在帐前缓下脚步,看着拔步床上红透脸的母后,又看看刚翻过身来、一脸阴沉的父皇,脑袋嗡嗡的。
她手脚并用,爬到拔步床上,窝在越朝歌旁边。
小小的手端起她的脸,呼了两下,“母后,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谁欺负母后了?告诉琅琅,琅琅,琅琅叫父皇和哥哥打坏人!”
越朝歌脸越发红了,拉起半落的衣裳,刚要说话。
粉团子惊讶地捂住了小嘴,她抬眼看看母后,“母后,你身上开花了!”
越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面色更黯了几分,修长的手指拉高越朝歌的兜衣,道:“不是开花。”
琅琅迷迷茫茫,看向越朝歌寻找答案。
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大大的疑惑。
越朝歌意识到什么,哈哈大笑,把可爱粉团子搂进怀里捏脸,“这是被狗啃了,不是开花。”
越萧脸黑了。
但没人注意到他。母女二人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小粉团拉着越朝歌的手,认真问道:“啃了会很疼吗?要琅琅帮母后呼呼吗?”
越朝歌勾唇,“被狗啃了当然疼。琅琅要帮母后呼呼吗?”
越萧抬眸,幽幽看了她一眼。
越琅用力点头:“琅琅要帮母后呼呼。”
她说着,小短手就要勾开越朝歌的领口,脑袋还没凑过去,忽而身子一轻,整个团被修长的手臂捞过,搂进坚硬的怀里。
父皇身上冷冽松香味蹿入鼻息,紧接着,清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朕会帮你母后呼的,不用辛苦琅琅,琅琅不许乱动。”
越琅抬头:“为什
么?琅琅不辛苦,琅琅呼完了,父皇再呼不可以吗?”
越萧饶有耐心:“不可以。”
越琅问:“为什么?”
越萧把她立好,握着她小小的肩膀,庄重宣告:“因为,你母后,是我的。是我的,就只能我来呼。”
越琅不认同,摇摇头,“不对,父皇都说是琅琅的母后了,母后当然是琅琅的。”
越萧眯起狭长的眼睛:“再说一遍,是谁的?”
越琅仗着越朝歌在侧,叉腰道:“琅琅的!”
越萧拉回她的小手,抬眼:“那裴慈恩是谁的?”
越琅眨眨眼,声音小了下来:“琅琅的。”
越萧眼里终于有了笑意,拉着她的手循循善诱:“一个琅琅只能要一个,琅琅要母后,裴慈恩就不是琅琅的,这样琅琅还要母后吗?”
琅琅回过头看越朝歌,见越朝歌支肘,好像也没有被狗狗啃得很疼的样子……她又想起裴慈恩瘦瘦的、小小的,整天被那些坏蛋欺负,都流血了,肯定好疼好疼的……
越琅有些不舍地看向越朝歌,做了抉择:“琅琅,那琅琅要裴慈恩。”
越朝歌点头:“不愧是本宫女儿,颇有本宫当年的风范。”
正在吃自家女儿大醋的越萧,好不容易宣誓了主权,正待喜上心头,一听这话,拧眉:“当年的风范?琅琅选了裴慈恩,大姐姐当年选了谁?”
恰好越珩走进来。
越朝歌忙道:“你同你父皇说。”
越萧看向越珩,眸色复杂地又望回来:“只有我不知道?”
越珩摸了摸鼻子,远远坐在桌边。
越朝歌扬眉:“阿珩,坐过来。”
越珩抿抿唇:“母后,孤是男人,孤怕母后看见就烦,便不过去了,照理,父皇也该坐过来些。”
一旁的碧禾闻言,笑出声来。
“太子殿下还小,哪里就是男人了,快些过来,奴婢抱你上榻。”
越珩:“这……”
他看了一眼越萧。
越朝歌抬起长腿,赤足点了点越萧侧腰:“坐那儿去。”
抬眼,招手,“阿珩,过来。”
越珩道:“父皇会不会不高兴啊?”
越朝歌道:“你怕他不高兴?他不高兴,本宫自有办法让他高兴,你尽管坐过来。”
越珩这才坐了过去。
越萧分明看见了他嘴角那丝得逞的、宣告胜利的笑意,分明是在报方才被越萧遣出去的仇。
越萧觉得处境十分艰难,唤来内侍研墨,孤苦地往案后一坐,处理政务。
越珩与越朝歌对弈,越琅给越朝歌递棋子。
母女三人其乐融融,越珩每次都输越朝歌半子,逗得越朝歌当真以为自己棋艺高绝,乐不可支。
窗外莺啼不止,花香馥郁。春暖融融晖,从窗格里溢进来,投射在那三张绝艳好看的脸上。母子三人的顽闹声笑声不绝于耳,越萧远远坐在案后处理公文,望过来,眼里尽是罕见的柔和。
偏念恩此时进来禀报事情,见越萧一个人孤零零坐着,问道:“主子怎么不过去,又一个人坐在这里?又……失宠了?”
前几次教训不小,可念恩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尽管这回已经问得足够小心翼翼,却仍避免不了被发配出去绕皇城跑三圈。
越萧重新看向母子三人,嘴角笑意微顿,渐渐收敛。
自从这两个小兔崽子出生以来,他在大姐姐心里的地位就直线下降,时不时就被远远发配开,他容忍了许久,惯得这两个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不知照拂他一二,那就休怪他有所作为了。
当日午后,孟连营被传召进宫,越萧同他一道拟定越珩每日课业,转头又吩咐了诸葛意等人,叫他们好好教越珩骑马射箭,强健体魄。此外还召了裴慈恩入宫,授予太子伴读之衔。如此一切安排妥当,越萧总算舒了口气,还算满意。
当夜,他盥洗沐浴之后,只披了件月牙白的长袍。长袍豁了领,飘逸绝伦。袅袅衣影之下,肌肉块垒和修明线条若隐若现。
越朝歌坐在镜前卸钗环,从镜子里看见他缓步而来,勾唇笑道:“阿萧这算是以色争宠吗?”
越萧从她背后搂着她,往她颈窝里蹭了又蹭,指尖抚过
那几抹红痕,“再不争宠,下回要变成什么啃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2
陛下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