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两人心情不错，运气也格外好，一路绿灯就来到了公司，下车的时候，刚好赶上对面车位的销售部部长闫俊聪也拉开车门。
三人撞见，先是相互愣了一下，而后很快颔首致意。
大清早被人看到跟异性领导一同出现在公司里什么的……万千千不由脸上一热。
何云归担心万千千的感受，时刻留心她的反应，种种举动一个不落的看进闫俊聪眼里，后者微微一笑，心里顿时明了。
在场的除了万千千之外，都是混迹各种场面的人精，这点小意思根本不在话下。
三人来到地下车库的电梯口。
万千千伸手去按电梯，何云归也默契的想到了一处，两个人的手不经意碰到一起。
万千千微微讶异了一下，不由多看了何云归一眼，很快又想到闫俊聪也在场，难掩羞怯的移开目光。
闫俊聪看在眼里，只觉得跟吃了一嘴还没熟透的杨梅似的，又酸又甜，还有点倒牙根——这一大清早就撒狗粮，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电梯很快到达，两人一致示意女士先行，万千千这才面上红霞弥漫的先一步走了进去。
轿厢内，三人不约而同望着控制面板，气氛微妙。
这并不是个适宜交谈的氛围，万一哪句话说错了，反而不如不说。
至少万千千是这么想的，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健谈的人。
只是多少令万千千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何云归怎么也不说话？
万千千不方便直接去看何云归，只好默默把目光从电梯按键上移开，借着金属门的反射偷偷观察，后者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一直如此，竟然也在回望她。
两人的目光经过几次折射后于空气中碰撞在一起。
万千千微微讶异，下意识抿唇稳住心绪，而后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一大堆人一拥而入，将三人分割在了轿厢两端。
何云归自然跟万千千一起，闫俊聪则在另一边。
何云归终于可以不需掩饰的去看万千千，他其实从来就不介意，只是不能不考虑她的感受。
在不确定万千千能否接受自己的追求之前，何云归深感自己需要行事更加周全一点才好，至少不要给她带去什么困扰。
终于到了万千千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万千千看了何云归一眼，又对另一边的闫俊聪颔首告辞，这才出了电梯。
电梯门重新关闭，继续上行的人并不多，但仍旧不方便说话，何云归看了闫俊聪一眼，目有深意。
闫俊聪会意，忍不住笑了，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又对他比了个ok，示意自己不会随意乱说，何云归大可以放心。
何云归感激的笑了笑，敲了敲自己的腕表，又比了个饮酒的手势以示邀约。
闫俊聪眨眼应下。
默契同盟缔结完成。
彼此心领神会，无需言传。
“嘿，干嘛呢？”
何田田刚来到公司就看到万千千在工位上发呆，经过时便随口问了一句。
万千千这才回神，看到来人是何田田，笑了笑。
“吃饭了吗，后来？”
何田田一边从包里往外掏东西，一边侧身问万千千。
“什么？”
“跟学长。”
何田田靠近她，压低声音道。
“噢。”
那已经是两天之前的事了，想到这两天发生的种种，万千千竟有点莫名的心虚。
何田田这会正在整理桌面，没留意万千千那个小小的一声“噢”，她坐下，一边等着电脑开机，一边侧头又看了眼万千千。
“怎么了？有点心不在焉？因为我爽约的事情吗？啊，我错了，别生气了，下次一定不敢了。”
万千千没想到何田田竟然歪楼歪到撒哈拉去了，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笑了。
何田田见万千千笑了，心里也就轻松了许多，凑过去主动提议道：“我表姐已经开始康复了，过几天应该就不用我照顾了，要不我们等儒儒回来再约一次饭啊？这次我保证绝对不放鸽子，怎么样？你要不要问问学长的时间？”
万千千想了想，点头，“好吧。”
看来这顿饭也是推不掉的，万千千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竟然没了之前的排斥。
“诶，对了，儒儒什么时候回来？跟你说了吗？”
“大概得下周吧。”
“哦，她这次出差还挺久的哈。”
“是啊。”
两人闲聊了两句，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午休时间，万千千跟何田田下楼去食堂吃饭。
队伍排得很长，两人一边等待，一边闲聊，就在这时，万千千接到了何云归的电话。
“喂？”
万千千微微有点诧异，赶紧接起来，生怕别人看到似的。
“看一下你身后四点钟的方向。”
何云归的开场竟然一瞬间让万千千有种犯罪大片的既视感。
她疑惑了一下，很快照做。
何云归站在他所示的方向，远远对她眨眨眼。
万千千有一点懵，压低声音问他，“你在干嘛？”
何田田无意中捕捉到万千千的这句“你在干嘛”说的很有种地下恋情的意味，立即不动声色的朝她贴近了些，留神偷听。
何云归故意侧身对着万千千，只用余光瞄向她，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两人正在通电话。
何云归在电话那端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下午就要出差了，现在要赶回去收拾行李。”
语气隐隐含了点幽怨。
何云归上午才觉得出差挺好，下午就惨遭现实打脸，亲身尝到了苦果——这样一来，要有好几天都见不到她了……
何云归在电话里叹了口气，万千千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跟自己说起这个，但还是出于礼貌，“哦”了一声。
何田田完全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能听到万千千闷葫芦一样的那声“哦”，心里不禁有点纳闷，下意识转头看了她一眼。
万千千一撞上何田田的视线，也不知怎么回事，脸上腾的就热了。
她抿了抿唇，只好假装若无其事，何田田见被万千千发现也立即嘻嘻哈哈转过身去，一边假装专心排队，一边分神继续偷听。
万千千握着电话的手掌微微发烫。
何云归在电话另一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仍在专注的向万千千报备着自己的行程：
“邻市有几个客户要拜访，可能要耽搁几天，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周末就能回来，不过也说不准……”
何云归稍稍停顿了一下，同一时间，万千千所在的长龙也往前挪动了几步。
何云归继续说：“所以，可能就没办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万千千微微一怔，想起上午跟何云归约饭的事情，这才“嗯”了一声。
“不高兴了？”何云归问。
万千千纳闷为什么大家的脑回路今天都有点奇怪，赶紧笑了一下，解释说没有。
“真的没有？”
何云归说着，状似无意的侧头朝万千千那边看了一眼。
万千千为了自证清白，也在同一时间朝何云归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微笑，“真的，难道你很希望我不高兴吗？”
何云归舍不得移开目光，下意识握紧了电话，低声呢喃了一句，“难说，可能……有一点吧……”
万千千讶异中又多看了何云归一眼，他这会远远站在人群之外，遗世而独立的姿态，目光越过千山万水倏然落进她心里。
两人间隔的距离几乎是目力的极限了，按说万千千不大能看得清何云归的眼神，可是对视的那一瞬，心尖竟然微微一颤。
她赶紧扭回头，生怕被他发现什么异样似的，可是几乎立即就后悔了，只好握着手机，轻轻说了句，“你感冒有没有好一点？上午还发烧吗？”
“好多了，已经不发烧了。”
何云归的嗓音通过小小的一只手机抵达万千千的心田，她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更自然些。
“嗯，那就好。”万千千尽量语气平稳的说。
“千千？”何云归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万千千克制住自己再度望向何云归的冲动，何云归等待了一会，见她始终没有望过来，心里忍不住有点失落。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万千千没有立即应声，她开始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两人这则通话没头没脑的，仿佛被什么人按下了快进键似的，偏偏彼此还能读懂上下文。
老实说，这个发展有点超乎她的预料。
两个人之间什么时候是这样的关系了？
对于何云归的嘱咐，她不方便直接回答。
万千千咬了咬嘴唇，心里却没像想象中的那样抵触。
万千千觉得自己老不吭声好像有点不大礼貌，想了想，“那你也要记得注意身体，按时吃饭，还有吃药。”
“好。”
何云归似乎是笑了，万千千有点不确定，因为她不敢再回头看他，而且队伍也马上就要排到自己了。
两人再度沉默，万千千贴着手机觉得有点耳热，抬眼望了下前面的队伍，又犹豫了一下，有点不确定要不要就这样结束通话。
就在她打算开口的时候，何云归在电话那边忽然说：“我早上说的那句话是真心的。”
万千千一愣，没想到何云归会忽然提起这个，而且今天早上何云归说了什么话？
“醒来就能看到你，真的很安心。”
万千千的记忆跟何云归电话中的回答两相重合，前者微微讶异中，依稀听到何云归说了句，“乖，等我回来！”
同一时间，队伍也刚好排到了万千千这里。
万千千在挂断电话的同时，还是没能忍住回了头，遗憾的是何云归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万千千下意识往更远处张望了一下，有些难以言说的怅惘。
“诶，看什么呢？点餐了，你要吃什么？”
何田田拽了下万千千，她这才回神，“哦”了一声，随手拿过两样东西，回头又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到。
万千千收回目光，失望忍不住写在了脸上。
而与此同时，看到万千千接连拿了两盘折耳根的何田田正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你这么喜欢吃这个？一盘不够，还要吃两盘？”
万千千这才顺着何田田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托盘，脸上不由一热，只好强加掩饰道：“呵呵，还好，今天比较想尝试。”
“尝试？这个？”
何田田挑了挑眉毛，对万千千油然生敬，用目光表达了十足十，“呵呵，行，那祝你好运吧，加油啊，少女！”
说着，立即端着托盘，跟躲蛇精病似的走远了。
万千千赶紧收起对何田田的傻笑，最后一次望向何云归曾经站立过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仿佛片刻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个白日梦而已。
何云归之所以仓促挂断电话，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大概就更舍不得离开她了。
何云归快步走向电梯间，头也不回，好像生怕自己会后悔似的，按下按钮，一边焦急的等待电梯，一边又隐隐的希望电梯永远都不要到来才好。
很显然，他的想法今天注定是无法实现了。
电梯似乎比往常更快的到达了这一层，何云归欲入轿厢，在举步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踌躇了一下。
没关系，只是几天而已。
何云归如此安慰着自己，这才勉强步入电梯。
门关闭，电梯上行。
望着控制面板上不断变化的数字，何云归遗憾的意识到自己正离万千千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清楚的在心底看到了那只每晚都想守着月亮的兔子。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范成大《车遥遥篇》】
何云归弯了弯嘴角，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