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庞晓亮出了电梯，心里头直窝火。
闫俊聪这状告的，完全是没事找事，自己哪儿又招惹他了？下嘴这么狠，连马总的面子都不给？！
这家伙哪里来的底气这么嚣张？就不怕自己哪天忽然转正了，把这些羞辱桩桩件件如数奉还吗？！
庞晓亮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乌云盖顶，面色不善。
产品部一干人等本想跟他道个“早安”，可一见着庞晓亮这架势，立即眼观鼻、鼻观口，没人敢上前触这个霉头。
正在交谈的众人霎时住了口。
室内气压顿时为之一黯。
可太压抑了。
庞晓亮气不顺，进办公室的时候，关门的声响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咣当”一声，恨不能整层楼的人都原地震上三震！
黑面阎王终于进去了。
下属们这才幼兽出洞般好奇的张望了几眼。
“怎么了？出啥事了？这大清早上的，怎么了这是？干嘛这么大火气？”
没人知道答案。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王子潇算是庞晓亮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力量，有不怕死的新人大胆递过话筒，“子潇哥，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内情啊？庞部长为啥心情不好？”
在产品部内部，虽然目前只有庞晓亮一个领导且还是个副职，却没人真的敢用副职称呼他，一般都是“庞部长”、“庞总”这样叫着，毕竟现在是敏感时期，口彩最要紧，没人敢触这个逆鳞。
王子潇这会正双手撑在桌面上，轻轻揉着太阳穴，闻言连眼睛都没睁，只微微蹙了蹙眉，“先别跟我说话，哥还醉着呢。”
“子潇哥昨天晚上又喝酒了？”
“唉，别提了，老庞临时抓壮丁，谁让我那么倒霉偏赶在昨天晚上加班呢！差点喝到胃出血，这会头还晕着呢！”
“子潇哥真是辛苦，我这有新买的咖啡，你要不要喝一点提提神？”
“谢了，”王子潇挥一挥手，“好意心领了，这会胃不舒服，我还是自己找点别的东西喝吧。”
王子潇说着起身，拿起杯子往茶水间那走。
庞晓亮的办公室外围是半透明的设计，他只要人在办公桌附近，一抬眼就能望见外面的情形。
王子潇要去茶水间势必要经过庞晓亮的办公室。
这会顶头上司阴晴未定，王子潇觉得安全起见还是赶紧夹紧尾巴快点溜过去的好。
可偏偏就在王子潇鬼鬼祟祟想要开溜的时候，庞晓亮一抬眼正好看见了他，皱了皱眉，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进来，有话说。
王子潇心里苦，傻子都知道庞晓亮这会气不顺，去了一准没好事，自己也不想往枪口上凑啊，可是谁让上级非叫自己过去呢。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没辙，只能上了。
王子潇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进门，脸上立即就挤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微笑，讨好道:“领导，您叫我？”
王子潇从新人起就一直跟着庞晓亮，两人的关系不比旁人。
“领导”也是王子潇对庞晓亮独一份的称呼，屡试不爽。
果然，庞晓亮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表情立时平和了许多。
“坐。”
庞晓亮抬了抬下颌，示意王子潇坐着说话。
王子潇察言观色，没敢真的落座，赶忙陪笑着：“别啊，领导，您有什么指示吩咐就是了，小的站着听就行，不用坐，不用坐。”
王子潇素来知道庞晓亮的脾气，这会专捡好听的话说。
庞晓亮抬了抬眼皮，问了几句报告的事。
王子潇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报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牵连着销售部那边，王子潇多少知道一些庞晓亮跟闫俊聪上大学时候的过节，更是把两人这么多年的龃龉全都看在了眼里，因此当初庞晓亮把任务甩给自己这个亲信的时候，王子潇就暗呼不妙。
这件事，做好了应该应份、没半点奖赏，做坏了反而后患无穷，实在是麻烦。
要不是庞晓亮亲自甩过来的活，以王子潇今时今日在产品部里的地位，说什么也不会不吭一声就乖乖接手的。
说白了，这不还是没辙了吗？
顶头上司亲自发派下来的任务，你就算再不乐意，不也得接着吗？还能反抗咋的？
不过话说回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王子潇毕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洞庭湖边的老麻雀了，谁还尝不出来点咸淡？
于是乎，王子潇展开拖延大法，能拖一天是一天，硬生生把三天才能做完的报告拖到了deadline之前六个小时。
要说王子潇一点活没干也是冤枉他，他干了，只不过干了一多半，还剩一小半实在赶不完。
眼看着要坏菜，王子潇也终于知道着急了，趁着下班时分偷偷向万千千求助。
万千千刚入职的时候，因为庞晓亮想把她收为己用的缘故，特意吩咐王子潇带过她一段时间，两人勉强算是半个师徒。
前辈既然开了口，万千千也不好回绝。
如此，正中下怀，王子潇就是摸准了万千千的性子，笃定她会答应才开口的。
果然，万千千如王子潇所愿的上了套，任劳任怨留下来陪他加班。
原本余下的工作量，两个人一起分担还能快点完成。
可偏偏昨天晚上临时来了客户，庞晓亮出来点兵上阵，要俩人陪他一起去应酬。
王子潇知道万千千酒量浅，也不爱出席这种场合，更何况自己还要指望她留下来死心塌地给自己干活呢，故而在庞晓亮点人的时候，主动替万千千挡了几句。
万千千年轻识浅，人也单纯好骗，被王子潇这么卖了一回人情，剩下的工作量就算再大也得一肩挑了。
当然这里面的关节庞晓亮也并不清楚，他还以为王子潇早就老老实实的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任务，根本想不到中间还有万千千这么一层。
王子潇脑筋转的飞快，把这中间的细节稍微改动了一下，回给庞晓亮的话就变成了：
“嗐，说来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以为您是想让我带着千千历练历练，所以后面的部分就放手让她去做了，毕竟当初也是您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怎么说也是自己人，能力更是没的说，我也是太信任这孩子了，没盯着她做完，这都怪我，也是我心急了，忘了她才转正不久，本质上还算是个新人……”
王子潇偷眼看了看庞晓亮，虽然打定了主意要甩锅，但不管怎么样，人家万千千也是勤勤恳恳给自己赶完了报告的，拖个垫背的也就是了，落井下石也是有点太不厚道了。
更何况，庞晓亮又不是傻的，自己就算责任推得再干净，他要真想追究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行，还是得把承认错误的态度拿出来，先探探口风再说。
王子潇想到此处，又赶紧往回找补：
“领导您也别生气，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怪我，虽然昨天晚上陪您去见客户了吧，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再抽出点时间最后帮她把把关的，我估计千千大问题应该不会有，也就是一些细节方面，可能经验不足……”
说到这里，王子潇自己也想起来了，事实上，昨天晚上他催万千千把报告发过来的时候，万千千就在电话里面提醒过他。
王子潇依稀记得电话里面好像是这么说的：
“千千，你报告做完了没？”
“做完了，子潇哥，我刚……”
万千千的话没说完就被王子潇心急火燎的截断了。
“做完了就赶紧发过来啊！马上就十二点了，动作快点，再不发就来不及了！”
“哦，子潇哥，你先别急，是这样的，我刚检查完我做的那部分内容，正打算从头到尾整体核对一遍数据跟细节，你确定现在就要吗？要不要等一会，我复核完了一起发给你？”
王子潇是借醉躲来的洗手间，时间有限，更何况他还要赶在deadline之前把邮件发给销售部，这样才不会在庞晓亮面前穿帮，哪有功夫听万千千讲什么核对跟细节的事情，不由暗怨这孩子做事太较真了。
“我能不急嘛，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着吧，你直接发给我，你后面的内容对了就行，我前面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王子潇醉眼迷离的打开邮箱。
“可是……”
万千千那边还在“可是”，王子潇不耐烦的打断她，“别啰嗦了，快点把东西发过来，其他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王子潇在电话里的语气很不好，万千千听他如此说，也就只好不再劝下去。
“那好吧，我现在就发给你，你查收一下。”
……
其实，如果不是恰好说到了这里，王子潇自己恐怕都忘记了这些细节，更不可能拐着弯的向庞晓亮承认自己找万千千帮忙的事情。
说穿了，这不是没办法了嘛，谁都能嗅到危险，何况是王子潇这种老油条，一看风向不对，他立即想也不想的就扯出了万千千来挡下这口锅。
王子潇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深知万千千为人厚道之外，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他早就看出来庞晓亮对万千千态度不一般。
平时大大小小的事情先不说，就光说上次去国外出差，庞晓亮连自己这个心腹都没带上，只带了万千千一个人，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虽说万千千的确在国外留过学，英语跟法语都很溜，但她才来公司多久啊，能力就算再强，经验上能跟自己比？
王子潇一直就知道庞晓亮护短又偏心，从前还不觉得如何，可如今调换了位置，自己不再是庞晓亮独宠的那一个，这滋味还真是有点一言难尽。
既然庞晓亮这么看重万千千，那让她来当这个替罪羊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反正以庞晓亮护短的性子又不会真的对万千千怎么样，这样自己也可以卸掉大半责任，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王子潇忐忑的看了看庞晓亮，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也好见招拆招。
然而此时，王子潇的话让庞晓亮想到的却是万千千对自己的数次拒绝，尤其是前不久去国外出差的那次……
可恶！
自己辛辛苦苦花了这么多心思，让王子潇手把手带她，甚至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连去国外出差都要亲自带上她，这丫头竟然还不领情？！
从来就没人能拒绝他！
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人，他总有办法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等着瞧吧，万千千，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新仇旧账一并算吧，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想到此处，庞晓亮怒形于色，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
王子潇一看形势不妙，立即把后面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乖乖，庞晓亮这是真生气了！
有那么严重吗？
这锅是不是甩的有点狠了？
糟了，万一万千千回头把真相告诉给庞晓亮了，那后果会不会更严重？
王子潇拿不定主意，他觉得庞晓亮今天有点反常。
按说以前也没少跟销售部那边打交道，不愉快也是有的，总不至于连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要生这么大的气吧……
到底因为什么？
就为报告这点事？
真至于？
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王子潇摸不着头脑，他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万千千这个倒霉孩子已经被自己给丢出去了，之后的发展就听天由命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庞晓亮一听王子潇提到万千千如何如何就越想越生气，可是回头再一琢磨，说白了，不还是王子潇偷奸耍滑，没把自己早就安排的工作做好，让万千千帮忙不说，回头还把事情怪到人家头上嘛！
庞晓亮本来也想说王子潇几句，但是刚要开口就看见他偷偷捂着胃，一看到自己视线落在他身上，就立即装作没事人似的把手放下了，忽然也就心软了。
说到底，王子潇也有他的好，这不昨天晚上还跟自己在酒桌上并肩奋战呢吗？
唉，算了，都不容易。
自己人本来就不多，偶尔一点小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跟忠诚相比，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不同于万千千对自己的回避甚至于抗拒，王子潇那可是死心塌地的跟了自己好多年了，所谓心腹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起来的。
反倒是这个可恶的万千千，白白让自己浪费了太多精力不说，光是想想就咽不下这口气！
他就不信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还能棘手到哪里去？！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狠狠给万千千一个教训，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
想到这里，庞晓亮便打定了主意要借机好好敲打一番万千千，故而大手一挥，颁下特赦，轻轻松松放过了王子潇。
“行了，也别在我跟前变着法的邀功了，知道你辛苦，报告的事，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谢谢领导，还是领导英明，最体恤下属了！”王子潇忙着溜须拍马。
“别忙，话还没说完呢！”
庞晓亮手一摆，很有领导威严的看了王子潇一眼，后者跟如来佛掌中的猕猴似的，立马安生了。
王子潇再度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微笑，“您说，您说，谨听领导教诲。”
庞晓亮满意的看了一眼王子潇，故作语重心长的，“这次的事情也就算了，但是你给我长点记性啊，下不为例，知道了吗？”
王子潇忙着点头，像小孩玩的发条人偶。
“说话。光点头算怎么回事，是记住了，还是没记住啊？”
“记住了，当然记住了！领导的教诲都是为我好，我心里头知道，也更加感激。我知道以我的简历本没什么机会进入咱们公司，要不是您一直栽培提拔我，我怎么可能会有今天？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嘴笨，不善于表达，可心里头是最知道感恩的，您体恤下属，这份恩情我们心里都明白着呢！”
王子潇场面话说惯了，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就是一套感情到位的吹捧，庞晓亮果然佳音入耳，气消了大半，也就真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你还嘴笨？那天底下就没有更会说话的人了！行了，回去吧，甭跟这套路我了，干你的活去。”
“好嘞！我这就去，谢谢领导开恩，那我就出去了！”
王子潇片刻前才顶着十二级台风进了庞晓亮办公室，现在不但平平安安回来了，还顺带手帮庞晓亮捋了捋毛。
其他同事偷眼观察庞晓亮，发现他的表情看上去松动了许多。
刚刚大胆递麦给王子潇的新人再度递过话筒求教。
“子潇哥，你可真神，你进去一趟，庞部长脸色都好看多了。你们俩刚刚都聊什么了？你怎么把他哄得这么开心的？能不能教教我？”
王子潇微微一笑，冲新人抬了下眉毛，“怎么着？想学？”
“想！特别想！”
“哪那么容易！”
王子潇伸手拍了一下那个男孩的后脑勺，“先磕头拜师，五年之后包你出徒！”
“真的假的？！”
男生顿时激动了，对着王子潇擦肩而过的背影扬声追问，“那不拜师，拜干哥哥行吗？我觉得哥哥比师父更亲切些！”
“行啊，别说哥哥了，就咱这辈分，认干爹都行啊！”
“啊？”男生傻眼，扭头问身旁正在打印机旁排队等候的同事，“他刚才说什么？干爹？我没听错吧？你说子潇哥是不在逗我呢？”
“当然是逗你的，不然你还真想认他做干爹啊？傻样呗！动作快点，复印完了没有？我这边还等着呢！”
“哦，”男生看了眼设备，“马上，马上，很快就弄完了！”
万千千被庞晓亮电话叫往办公室。
王子潇这边还在说笑，忽然发现万千千朝庞晓亮那边走去，顿时一阵心虚。
不会吧，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难道还要追究？至于吗？就为这点小事？
王子潇霎时没了轻松的心情，连忙收起玩笑躲在办公桌后面静观其变。
万千千来到庞晓亮办公室门外，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庞晓亮眼皮都没抬，冷冰冰的，“进来。”
眼见着庞晓亮脸板的跟曾侯乙棺木似的，万千千心里也微微有点意外，但她很快反思了一下，觉得实在没什么可心虚的，毕竟各项安排下来的工作完成的都挺好的。
庞晓亮莫名其妙叫自己进来，是有什么新的工作要安排吗？
万千千走到庞晓亮办公桌前，站定，礼貌的叫了声“庞总”，安安静静等着他开口。
庞晓亮不慌不忙，很有领导派头的看了万千千一眼。
这眼神里面含义太复杂了，万千千阅历浅，一时半会没读明白。
万千千见庞晓亮好一会没说话，只好主动发问:“庞总，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庞晓亮不接话，身体往后面一仰，靠在座椅上，就那么大喇喇的看着万千千。
诶，这是什么意思？
万千千有点糊涂了。
她回视庞晓亮，继续等着他开口。
万千千态度坦荡，可落到庞晓亮眼里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庞晓亮见职务威压对万千千根本没起作用，更加觉得她筋骨难驯，刚刚被王子潇平抚了半截的怒火，这会“噌”的一下重新窜上来了。
庞晓亮现在是一看见这张漂亮的脸蛋就恨的牙根痒。
都说玫瑰好看却难采，他偏偏不信这个邪，不就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小丫头嘛，能有多难对付？
不过是缺乏修剪而已，他就不信还修理不好一个小丫头？
想到这里，为了增加气势，庞晓亮把特意打印出来的纸质报告往桌面上重重一摔。
“说吧，给你个机会，这份报告是怎么回事？”
万千千定睛看了眼标题——是昨天晚上替王子潇做的那份报告。
可报告上的署名分明写着“王子潇”，万千千不明白庞晓亮希望自己交代什么，毕竟上班又不是上学，代写报告又不像代写家庭作业。
领导们通常只会关心派给下属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完成的怎么样，才懒得花心思关心其他东西，更不可能在意这些任务究竟是怎么完成的。
一份报告而已，难不成代笔还要被追责？
万千千有点看不懂了。
所以是内容出了什么问题？
万千千拿不准庞晓亮的态度，也不方便胡乱开口，只好看了一眼庞晓亮，谨慎的拿过报告，随手翻阅起来。
起初万千千以为是自己负责的后半部分内容出现了纰漏，可她快速的浏览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问题。
万千千有点困惑，又赶紧从头看起。
这一看，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说到底，还是昨天晚上万千千在电话里提醒过王子潇的那件事——来不及复核，细节上就不免有些小瑕疵，而这些所谓的“瑕疵”无一例外全都集中在王子潇负责的前半部分内容里。
万千千默不作声，静静放下了这份报告。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已经全都明白了。
报告上的署名写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王子潇亲口承认，庞晓亮根本就没可能知道这份报告跟自己也有关系。
既然如此，庞晓亮的态度就是一切的关键。
可看他现在气势汹汹的样子，自己没准已经成了背锅侠。
好一个李代桃僵，这种隔空背锅的姿势都能被自己解锁，看样子自己着实是有点运气在的。
万千千念头转了几转，有心想要解释几句，但是又一想，算了。
如果庞晓亮定要放着正主不怪，非要为难自己这个代笔的，那么很显然目的就只有一个——他想借机敲打自己。
所以绕来绕去还是昨天晚上因为赶报告而拒掉的那场酒局？
不，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怕是在很久以前，庞晓亮就已经对自己不满了吧？
此前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由头？
万千千在心内冷哼了一声，她早就猜到了庞晓亮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只是没有想到庞晓亮竟然找了这么个拙劣的借口，也太没水准了。
即便如此，万千千也并不打算顺着庞晓亮的意思往下走。
万千千故意在“王子潇”的署名下方滑动了一下手指，不轻不重的点了两下，这才缓缓开口：
“我不大明白庞总的意思，子潇前辈的这份报告，您是想让我学习借鉴一下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指教？还希望您能指点的更加明白些。”
庞晓亮完全没有料到万千千竟能柔中带刚的反过来将上自己一军，一时不免乱了阵脚。
这个小丫头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庞晓亮眉头皱的更紧了。
从万千千进办公室到现在，庞晓亮连半点上风都没能占到，处境不仅跟教训王子潇那会没法比，更糟糕的是，他事先轻视了万千千，现在作茧自缚已经把自己架在局面上了。
这就有些被动了。
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给万千千点颜色瞧瞧，那他以后怕是更难镇住她了。
上次出国算她运气好，他什么便宜都没占着，这次绝不会这么容易，说什么也得把她牢牢拿捏在手心里！
管不了那么多了，虽然这个由头不够好，但眼下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后退了，只能硬来！
庞晓亮想到这里，佯装大怒，“以为装傻就能蒙混过关是吗？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强撑到什么时候！”
庞晓亮夸张的推开座椅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快步走到万千千对面，把报告拿在手里，胡乱翻开前面几页，随便找到其中一个细节上的错误，就怼到万千千脸孔前，声色俱厉的发作道：
“你敢说这份报告你没有参与吗？王子潇可是什么都说了，所以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还想狡辩吗？”
“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你故意的是不是，万千千？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出去丢人现眼？！”
“你一个人丢脸不要紧，你现在丢的是我们整个部门的脸面！所有产品部人的脸面！”
“你别告诉我你认真复核了，你从头到尾复核完了就是这种程度？”
“工作能力不行就趁早说！您要是有更好的工作机会，我也不拦着！可是你给我记住了！只要你在我这里工作一天，就要时时刻刻记着，你是我产品部的人！你是我庞某人的手下！”
庞晓亮把报告在桌子上砸的“啪啪”作响，毫无保留的向万千千展示自己的怒火，一时间狂风骤雨、雷霆万钧。
上文已经说过，庞晓亮的办公室外围是半透明的设计，只要他处在办公桌附近，里面发生什么事情，外面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会，王子潇正往里边瞧。
话说王子潇自打见万千千进了办公室之后，就在琢磨这整件事——庞晓亮找万千千到底要干嘛呢？万千千到底会不会出卖自己？今天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吗？不会再横生枝节了吧？
正因为抱着这个想法，王子潇一直都很留意庞晓亮办公室里面的动静，想看看万千千准备怎么应付过去。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庞晓亮怎么能把万千千骂的这么凶？！
这不应该啊，就算万千千把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扛了，庞晓亮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自己这个始作俑者都还好好的呢，万千千一个纯路人怎么能被骂的这么惨？
这是为什么？因为报告？就这么点事？至于吗？
可，如果不是因为报告，那会是因为什么？
王子潇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打从国外出差回来开始，万千千跟庞晓亮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别别扭扭的，具体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气场不合，甚至隐隐还有点排斥。
作为跟在庞晓亮身边多年的老人儿，王子潇自然要比外人更加了解庞晓亮的个人喜好。
万千千就完全符合庞晓亮的标准。
不，岂止是符合，应该说是完全超越了才对！
原本在万千千投递简历之前，庞晓亮已经录用了另外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简历也很不错，人也长得很漂亮。
可惜那个女孩待得时间并不长，部门里很多不知情的同事都以为她是有了更好的选择才离开公司的，但这背后的真相……
话说，那女孩好像也跟庞晓亮单独出过一次差……
想到这里，王子潇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一开始王子潇还以为庞晓亮对万千千如此大动肝火单纯是因为昨天晚上万千千没有陪庞晓亮跟客户喝酒唱歌，让他在客户面前丢了脸面，他感觉自己使唤不动万千千，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心里有气，正好借题发挥，但是现在王子潇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他瞬间觉得自己福尔摩斯附体——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算再难以置信，也只会是真相。
想到这里，王子潇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我恐怕就帮不了你了……”
何田田刚好经过王子潇身边，听到这一句，好奇的停顿了一下，“子潇哥，一个人在这嘀咕什么呢？”
王子潇意识到旁边还有人，立即收声，岔开话题。
“啊，没事，瞎说的，你过来有事？”
何田田还没回答，庞晓亮对万千千的咆哮就透过办公室的门缝清清楚楚的传遍了整个办公区域。
“万千千，你要是不想在这混下去，最好给我趁早滚蛋！”
此言一出，顿时骇住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