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果,我不放呢?
她会去哪儿?
是走向教师宿舍,还是上那个男人的车?
疑问快要撑破陈青勉的脑袋,他选择尾随上去,毫不犹豫。
黎敏枝站在学校门口的斑马线附近,期盼苏霖能来得快些,她缩缩肩膀,垂首呼出一口寒气。
白雾雾的,从它的颜色就足以见得今天冷得多么夸张。
因为最近气温急剧下降的关系,苏霖就自告奋勇地说要来接她上下班。
她知道他工作忙,而且年底还得常常加班,于是委婉地拒绝了几句,可每回都被他强硬地堵了回来。
他工作这么重,却还能记挂着她上下班的事情……这难道不好么?她拒绝做什么……她大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
等他们真正结了婚后,这会是常态吧?
黎敏枝浅浅地想了想,她很少想这些,总觉得两个人的生活离她很远,可是她应该是要跟苏霖结婚的。
他见过母亲的,母亲对他很满意,私底下跟她讲过好几次要她好好把握……
记忆最深的是两年前,那时她的身体最好,可以不用进医院,她们两个人在狭窄的出租房里度过一天又一天。
“苏霖是个好男人。”母亲总这么说。
“原来你分得清好坏啊。”黎敏枝打趣她。
“我怎么分不清?”母亲温温地答,她的温柔由始至终,哪怕今后是在生病的末期,被病痛折磨得没了人形还是那么温和。
“如果你分得清,就不会对他那么挂念了。”黎敏枝直来直往的性子不知道是随了谁,她想知道。
究竟是谁。
“分得清是分得清,”母亲会在这时停顿,“放不下是放不下。”
“我不懂。”黎敏枝完全不能理解母亲这种飞蛾扑火、单方面执着的爱情,既然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她还是一直把他放在心里?
“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母亲笑道。
“难道我还不够大?”她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够大了。
“在我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啊。”
打乱回忆的是一通电话。
“抱歉啊,临时开了个短会,我现在已经过来了……等久了吗?要不你在附近找个可以坐的地方先等着,我很快就到。”苏霖解释。
黎敏枝跺了跺脚,把寒冷凝结在鞋面的低温抖落。
他们单位总是这样,不管什么大事小事都要开会,好像不开会就讲不了一样……好吧,其实他们学校也差不多……
“还好吧,也才刚下课。”
“行,那你等我几分钟。”
“你说的哦,几分钟!”黎敏枝的声音带着几分骄纵。
“嗯!”苏霖用力地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黎敏枝把手机放进包里,耐心地等待着。
身体比理智先有反应,她的后背感觉到身后正有一团烈火袭来,是,没错,一团好像在熊熊燃烧的大火。
思绪没有用武之地,它的启动远远跟不上事态的变化发展。
左手被拽住,很大的力气,让人在这一瞬间就主动放下挣脱的想法。
一路踉跄,黎敏枝被他拉到一处偏僻无光的屋檐,一丛高大的灌木把外界阻挡得干干净净。
狭小的空间在升温。
是吧?
气氛含糊不明,黎敏枝只感觉吸进口的空气是热的。
“你什么意思?”她盯着他质问道,如果他不能给她一个必须这样的理由,那么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陈青勉的咽喉滚动,一口堵在嗓子眼的闷气终于被他吞下去。
她的语气真是恶劣,明明刚才打电话还那么恬静。
真是的,她又要跟他待在一起。他都听见了,她刚才讲的所有话,全部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火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腾飞,从他的天灵盖迸发流落,烧掉了他分明事理的神经。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他佯装冷淡地逼问。
“什么?”黎敏枝努眉,他的回答简直跟她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
“在等人吗?”陈青勉挤出个笑,可惜这里太黑了,还带着些生气的笑容不能抵达黎敏枝的眼睛。
“跟你有关吗?”黎敏枝没好气地哼道,接着,她举起仍在他手心里的手,低声警告他,“还有,放开我……”
陈青勉眯了眯眼睛,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字地说:“如果,我不放呢?”
嗓音蛊人,会在某些时刻让人忘记他身上还穿着一件文明的校服。
“怎么?”说着,黎敏枝轻笑了几声,她抬起右手的食指挑衅似地抬起他的下巴,嘲讽地说,“毛都没长齐就想撩拨女人了?”
陈青勉顺应着她的手指微微仰头,然后慢悠悠地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毛长没长齐,难道你看过?”
下流卑劣。
黎敏枝翻了个白眼,她真是想不到,他的嘴巴会讲这样的话。
“行了,”黎敏枝的手指在他的下巴上轻点了两下,柔柔的,随即又说,“乖孩子应该现在早就在家里了。”
皮肤有点痒,直入他的心底。
“乖孩子?”陈青勉干脆大胆地抓住她那只抚摸着他下巴的手,笑道,“我有说过自己是乖孩子吗?”
现在,她的两只手都在他手里。
“大家都这么说。”
手背紧贴着他的肌肤,热得黎敏枝吃疼,同样都是身处于凛冽的环境,他的体温却比她高了好多。
“大家?”陈青勉试图把手指嵌进她的指缝,“你不是在私底下还打听我吧?”
手被她反握,她用一股冷漠的力量阻止了他。
而他妥协。
有的放矢,是抓捕的法则。
“对啊,”黎敏枝从嗓子里挤出不屑的声音,“不打听你怎么报复你?”
“那你打听到什么了?”陈青勉好奇地问。
“打听到,你是个乖孩子,好学生……”黎敏枝一边说一边把那只搁在他下巴上的手朝低处垂下。
“哦?”他突然地靠近,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那么你的打听不太准确。”
“早看出来了。”黎敏枝在半空里愤愤地把他甩开,得到一只手的自由。
但只是看似如此。
这会儿的陈青勉在气势上高出黎敏枝一大截,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她所做的动作是在他的特许范围内。
恍惚若梦。
“与其从别人那里拿二手资料,”陈青勉轻轻地引诱着,“你倒不如直接问我。”
“没兴趣。”黎敏枝想挣开他另一只手的桎梏,这样被抓着,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块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可是我对你还蛮有兴趣的。”陈青勉冷笑着吐出一句话。
“兴趣?”闻言,黎敏枝后背不由自主凝起一片薄薄的汗,不过她不能露出一点破绽,“你说的兴趣是什么兴趣?”
对话在危险与安全的一线之隔间。
“啧……”陈青勉啧了一下,许久才说,“什么兴趣都有可能吧。”
挑明是件愚蠢的事情,所以他仍在含糊中应答。
“呵……”黎敏枝好笑地别开脸,用低沉的嗓音叫他,“陈青勉……”
“嗯?”陈青勉挑下眉,用鼻音回答她。
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脸侧,黎敏枝渐渐产生一点不安,她皱紧眉头,说:“别忘记你的身份。”
“我知道,”陈青勉应和她,“这件事不需要你提醒我。”
“那就放开。”黎敏枝再一次强调,她的手掌已经被他的体温点燃,两只手是完全不一样的温度。
这令她感到未知来处的恐惧。
“你很急吗?”陈青勉的语气很平淡,但话语直截了当,“急着去跟你的男人约会?”
“别狗拿耗子。”黎敏枝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
他的种种行为都在她生气的边缘试探,不过她不肯轻易发火,直觉告诉她,发怒就正中他的下怀。
黎敏枝下定决心,咬牙切齿地拔出自己的左手,手腕隐隐地疼。
想要离开,可陈青勉却单手插着衣兜地挡住她面前,他真像个黏人的牛皮糖,不,是个鼻涕虫。
脚步被迫停下。
“闪开!”黎敏枝语气不善地呵斥。
“那男人看起来可不怎么样。”陈青勉说。
“可笑,”黎敏枝瞪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评价他?”
形状漂亮的嘴唇勾起一抹笑,陈青勉耸了耸肩,用懒洋洋的声音说:“最起码,我也是个男人。”
同类对同类的敏感是上天在人类理智觉醒之初赋予他们的本能,它与生俱来,仅为自己的主人服务。
“哼。”黎敏枝重重哼了声。
面对前进道路被陈青勉阻挡这个难题,她选择迎面而上,抬起手,她打算一把将他推到一边。
但他还是那么无礼,手掌被他接下,在距离他的肩膀还有几厘米的地方。
他的手还是那么热,烫得她打了个大大的激灵。
心脏又乱七八糟地跳动,让她的胸腔变得异常脆弱。
“陈青勉!”黎敏枝的声音里有了明显的怒意。
“态度这么差,你很容易吃亏的。”陈青勉说,语气冷冷的,字里行间带着一股强劲的侵略性。
侵略。
黎敏枝早应该察觉到,他浑身都在进攻,从被他抓住开始,他就以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不遗余力地攻击她。
“如果你想叫别人看看真正的你,就放肆吧。”黎敏枝轻哼。
“感谢你的提醒,让我记得自己还是个乖学生。”陈青勉说得漫不经心。
黎敏枝实在甩不掉他,他看似瘦弱的身子里不知道蕴藏着多少力量,竟然在大冷的天里还能巍然不动。
温度快速上升,它先燃掉她的手掌,然后手臂,最后一定是全身。
“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质问他那只紧抓不放的手,“怎么,装乖孩子累了吗?”
他想做什么?出现得那么诡异,就连行为也那么令人瞠目结舌。
“抱歉,”陈青勉很客气地跟她解释,“因为我的话还没讲完。”
语气恢复了往常的乖巧,好像他又成为平时的陈青勉。
“你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黎敏枝冷声反问,她必须承认,女性跟男性在体力上的差别是没什么能弥补的。
“一句话。”
“说吧。”黎敏枝努力培养起最后一点耐心。
“姐、姐,”他绵绵地叫,“你的眼光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