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日（4）
挑逗和抱怨被他糅合得极好。
黎敏枝微怔，随后别开脸说：“你又没跟我讲过……”
“那……现在知道了吧？”
难得见她这般娇羞，真是让人心窝子暖暖的。
“走开，人家都看见了！真是不害羞！都多大年纪了？”黎敏枝还是举起拳头在他胸口捣了一下。
“看见又怎么样？难道有规定不准男朋友亲女朋友？”苏霖哼了哼。
“对，现在我规定的！”黎敏枝说。
苏霖装模作样地捂上耳朵，耍赖似地说：“我没听见哦……”
“哼！”黎敏枝收了手。
“其实刚才胡叔说得挺对的……”苏霖打开话匣子。
“你还好意思说？”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黎敏枝就觉得一肚子气。
“怎么了？”苏霖噘嘴。
“明明知道我不喝酒，你还在一边默不作声的！你就想看着我难过是吧？”黎敏枝气呼呼地说。
“怎么会？”苏霖急忙解释，“可是……敏枝，你要是现在不锻炼锻炼你的酒量，以后嫁到我们家怎么办？”
“我爸我妈可都是远近闻名的爱喝酒，更别提我家那些亲戚了，个个拎出来都是喝酒的好手，你要是不会可要被他们笑的。”
“嫁给你还要学喝酒是不是？”黎敏枝瞪着他，赌气似地说，“那我不嫁了！”
“不许胡说！”苏霖马上把她的话接下来，“你不嫁给我嫁给谁？”
“我想我没那么难看吧？”黎敏枝挑眉瞥瞥他，“要想再找一个男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胡扯……”苏霖还想再说什么，身上的手机就嗡嗡嗡地振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发现来电人是他母亲。
等接完电话，苏霖转头对她说：“我妈以为我们走了，打电话来问呢。”
“然后呢？”黎敏枝问。
“咱们回去吧？”苏霖提议。
“你去吧，我就不回去了……”黎敏枝说。
“啊？为什么……”苏霖惊诧，“是不是怕喝酒？你放心，这一回他们谁劝都没用，我一定帮你顶！”
他说得信誓旦旦的。
黎敏枝摆摆手，说：“快9点了，苏霖，我明早还有课，不能再耽误了。”
苏霖按亮手机，确实如此。
“好吧，”他点头，“那我给你叫个车。”
他喝了酒，是指定不能开车送她回去的。
“不用了，我自己打就可以了。”
接着，他们一起去停车的地方取了放在车里的包后就分别了。
夜晚的风比白天要冷上好几倍，黎敏枝不得不裹紧身上的外套，慢慢地朝文明的方向走去，她不太想坐车，因为酒精留下的后遗症还未消解，若是这时坐进去，她害怕会吐自己一身。
不如步行，等把酒气散得更彻底时再坐车也来得及，或者可以走回宿舍楼，总之她的选择很多。
在这时，她可以有无穷无尽的选择。
周末的文明比平时要热闹一些，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片算是闹市了，到现在也还是人声鼎沸的。
身前身后都是色彩斑斓，她小心翼翼地穿过一堆又一堆聚集的人堆，路很长，好像怎么都到不了头。
无伤大雅。
她可以把这当作散步。
步履不停，只要路还在延续。
不。
该停下了。
黎敏枝停得出乎人意料之外，以至于……他也被迫停止双脚。
他，是陈青勉。
那件深蓝色的校服本来应该很显眼的，但现在周围比他更显眼，他反而变得平凡普通了很多。
对。
他跟着她。
很久了。
从她下楼的时候他就一直跟着她了。
当然，他也看见了，看见那个男人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他看得清清楚楚，当时的视角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他眼前。
那张白皙脸蛋上的红晕不久前与他只有一线之隔，但现在……它被另一个男人的吻带走了。
眼眸被街上璀璨的灯光衬托得黯淡无色，他轻轻抿起嘴唇，把一股汹涌澎湃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有强烈的预感，如果不加以制止，他会被一口吞没。
她停下的地方是个水果摊，摊主是个中年女人，身旁坐了个穿着小学校服的男孩子，这孩子趴在一张简易的木桌上写作业，神情很认真，女人把买东西的客人送走后就问他饿不饿，冷不冷。
语气很温柔，柔得让人不舍得马上离开。
男孩晃晃手里的笔，用稚嫩的声音回答：“不冷啦，就是作业好多……”
“那要不要你先回家写？”女人这么说。
“不要，”男孩攥着笔靠在她身上，像一只小花猫，“我要等你。”
“好……”女人揉了把他的脑袋，然后又说，“那再等等，一会儿我就收摊。”
“没关系啊，明天是周末又不上课，”男孩继续写手下的作业，“妈妈卖多久都可以，你要是累了，我也可以帮忙的！”
“你会算吗？”女人好笑地戳戳他脑门。
“怎么可能不会，我数学可是能考100的！”男孩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来说。
女人露出个开心的笑，可语气却带着几分训诫：“谦虚一点好不好？”
这话很熟。
黎敏枝的母亲也会那么讲，往往是在她拿到高分跟她炫耀的时候，其实她很高兴的，但还是会头脑清醒地提醒她不要太骄傲。
“知道知道……”
小孩子的回答好像跟她差不多。
有点敷衍和不甘，又碍于母亲的威严不得不应付她一句。
“姑娘？”女人注意到一直站在附近的黎敏枝，于是走过来热情地询问她，“你是要买东西么？”
她瞅她站了很久了。
“啊？”黎敏枝吓得肩膀微缩，她不由自主捏紧包带，想摆头然后利落地走掉。
“唔……嗯……”
一串含糊不清后，黎敏枝很快恢复正常，她抬眸望向中年女人：“嗯。”
“想要点什么呢？”女人温温地问，身后的男孩就眼疾手快地扯下一个塑料袋递给自己的母亲。
“我看看吧。”黎敏枝答。
水果被码放得很整齐，色彩鲜艳得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她简单打量了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一堆圆润漂亮的橘子上。
“这个吧。”
“要多少？”中年女人问，“还是你自己选？”
“我自己来吧。”
黎敏枝俯下身去，橘子清爽的味道顿时就冲散了她脑中的昏沉，她微微拉起唇角，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挑选没费多少时间，中年女人接下袋子，转身去电子秤那儿称重。
结了帐，黎敏枝就拎着橘子走了。
“妈妈！”
“嗯？”女人一边把橘子堆的缺口补起来一边回应孩子。
“我想吃烤鱿鱼！”
“不可以！那不健康！”拒绝得很肯定。
“妈……妈……”男孩拽着母亲的手一直晃，喋喋不休地嚷着，“我好久没吃了，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后面的内容黎敏枝就不知道了，她走远了，加上喧闹的街市，那对母子的对话就再也听不见。
不过，这有什么影响呢？
她没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
窥视别人的生活可要付出代价的，她把手里的塑料袋提起来掂了好几下。
看吧。
这就是代价，但是个还算讨喜的代价。
小男孩终于从母亲那儿要到10块钱，他抓着钱，蹦蹦跳跳地朝对面的小推车跑过去。
“走慢点！注意车！”女人大声地叮嘱道。
“知……”话还没讲完，小男孩就因为得意忘形而扑在一个路人身上。
“你没事吧？”对方把他拉起来问道。
“嘶……”小男孩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没……没事……”
等疼痛缓解了一会儿，他才仰头去看。
眼前的人比他高好多，还穿着文明的校服。
“对不起……”知道是他的错，所以他马上就道歉了，声音还带着几分心虚。
“没关系。”陈青勉丝毫不在意。
他像一阵风，从小男孩的眼前飞走了，他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看见那抹深蓝色在人群里消失。
热闹的声音逐渐变弱，说明已经离开县城的繁华中心地带。
路过一个垃圾桶，黎敏枝顺手将手里吃剩的橘子皮丢进去。
味道还不错。
甜滋滋的。
也很让人清醒，半杯白酒带给她的难受好像也随着手里那堆杂乱的橘子皮被扔进了垃圾桶。
行人越来越少，陈青勉也把跟她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这是理所应当的，如果靠得太近，一定会被她发现，要是她冷脸质问，他又该怎么回答，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
明明他们已经在酒楼的楼梯口分道扬镳了。
那么是为什么？
陈青勉顿了顿，连脚底的步伐都不怎么拉得开了。
其实……
他努紧眉踢了一脚地上的石板，可非但没有发泄，甚至还把那点懊恼踢得散落到身体的各处。
其实他也讲不清楚为什么要跟着他，难道是他很闲？
才不呢。
今天提早下自习，他的作业才写了不到一半，这些明早就要交，时间都快不够用了……他怎么可能会闲呢？
可是他的脚不会这么想，现在要叫它往回家的方向走，它绝不可能乖乖听话。
那……
只能继续。
他知道不能太勉强自己的身体，他依附于它们而存活。
到宿舍楼了。
快得惊人！
如果不是看见那栋拔地而起的新建筑物，他很难相信。
教师宿舍刚修没几年，看上去很醒目，虽然是第一次过来这边，但他确信这栋楼就是她的目的地。
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他看见黎敏枝拉开楼梯口的门走了进去。
她到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脚也不再倔强地前行，麻利地转过身，带着满腔的轻快和舒畅。
很舒服。
踩着回程的石板，他有种想要肆意奔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