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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结束后,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三天后,谢树华从绵城开车过来接谢星河。
巷道被积雪占了,车不好进,谢茂华夫妻便拎着大小包送谢星河去巷口。
临出门时,谢星河站在谢柳门口敲了许久的门,想跟她好好道个别。
结果那丫头说什么也不肯搭理他。
无论谢星河说什么,怎么敲门,里面的谢柳始终不为所动。
后来谢星河实在没时间了,便只好单方面的跟谢柳说了几句体己话,“以后你在学校有什么事就找陆筝,他会照顾好你的。”
“小柳,你帮哥盯着点林昭好吧,她很可能就是你未来嫂子,帮哥盯着别让其他人给拐跑了。”
屋内的谢柳原本是想哭的,她舍不得谢星河。
结果谢星河至今也没个正经的,谢柳觉得自己真是白感动了。
最后谢星河说,“行吧,你不肯出来送哥就算了,哥走了。”
“不送也好,省得你哭鼻子。”
这句话说完,谢星河转身从谢柳房门前离开了。
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声,屋内坐在书桌前的谢柳终于有所动容。
她起身拉开了房门,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眼,走廊里空荡荡的,谢星河真的走了。
……
谢柳去送他时,只看见一个车尾巴。
她躲在巷口旁边那棵老榕树后,直到谢茂华他们折回巷子去,谢柳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在巷口站了很久,直到父亲的车彻底不见踪影,谢柳才转身靠在了榕树的树干上。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事已至此,谢柳也只好坦然接受父亲心底里并非真正喜欢她这个女儿的事实。
即便她考了整整一学期的年级第一名。
父亲也没有夸奖过她一句,甚至来一趟临川镇接谢星河,也没想过跟她照个面。
想到这些,谢柳扯了扯唇,身子慢慢顺着榕树树干下滑,她蹲下了。
……
陆筝来时,谢柳腿已经蹲麻了。
他是来送谢星河的,想着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好歹也送一送。最重要的是谢柳,她哥走了,她肯定会难过。
所以陆筝来了。
他早饭都没吃,便一路小跑过来,结果还是没赶上送谢星河,只看见了蹲在那棵榕树底下的谢柳。
女孩身上穿着卡哇伊的兔兔睡衣,毛茸茸的,看上去很暖和的样子。
但她的鼻尖冻得通红,一看就是在室外呆了太久,被刺骨的晨风吹的。
他走了过去,在女孩面前站住脚,弯腰从兜里掏出了沿途买的肉包子,对谢柳轻声道:“还是热乎的。”
原本蹲在地上,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谢柳抬起了头。
盈盈美目对上男生的桃花眼,她从陆筝的眼眸里,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谢柳生出一个念头来。
自己并没有被整个世界抛弃,至少陆筝还在。
陆筝的视线还落在她的身上。
思及此,女孩接过了少年递过来的热乎乎的肉包子,狠狠啃了一口。
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还不停蠕动。
啃了两口,谢柳朝男生探出一只手。
陆筝盯着她白玉无瑕的指节看了许久,才木讷的问了一句,“干什么?”
“拉我一把,腿麻了。”女音委屈巴巴。
陆筝忍俊不禁,随后握住了女孩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女孩的手比他想象中要暖和一些,皮肤特别嫩,完全受季节影响变得干燥。
只握着她的手片刻,陆筝便耳垂泛起了红。
待谢柳站稳脚跟后,他赶紧松开了手,掩饰似的将羽绒服的帽子扣上了,侧过身冲手心哈了一口气,“好冷。”
谢柳继续啃着肉包子,轻描淡写的看了男生一眼,扬了扬唇角,“还好吧,今天温度比前两天高一些。”
“是吗?为什么我感觉比前两天还冷?”
“你穿几件衣服?”
“三件。”
保暖内衣加毛衣,外面再穿个羽绒服。
谢柳踮起脚尖,目光往少年领口打量。
被陆筝发现后,他避开了,“干嘛呀,□□的,眼睛往哪儿看呢。”
谢柳收回了视线,轻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等到黑灯瞎火的时候,就可以看了?”
陆筝:“……”
他脸红了,莫名其妙被谢柳带进了沟里。
谢柳笑意盈盈,她心里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就因为和陆筝闲聊了几句,她就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
于是谢柳决定和陆筝出去玩,去他平日里去的地方,把镇上的风景看个遍。
……
少年如她所愿,带她看遍了临川镇大街小巷的风景。
不仅如此,还带谢柳去了他经常去的台球厅和网吧。
谢柳玩得特别嗨,用陆筝的话来说,她似乎是放飞自我了。
整个人活泼好动,脸上的笑意就未曾消退过,身上一股子花季少女的朝气,像含苞待放许久的玫瑰,迎着风雨悄寂盛开着,然后惊艳陆筝的年少青春。
他陪了谢柳整整一个寒假。
总算带她把临川镇跑了个遍,以后只要在临川镇的地界,谢柳再也不怕迷路了。
正月十五过后,临川三中开学了。
碍于寒假里一直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关系,谢柳在临开学的前几天夜里,抱着寒假作业奋战许久。
这大概是谢柳生平第一次体会熬夜赶作业的快乐。
赶作业的时候心里慌得一批,赶完的那一刻,她却兴奋得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
以至于大伯和大伯娘还有奶奶都探出头来看着她。
谢柳吐了吐舌头,跟长辈们打了招呼,然后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开学,她起得很早。
按照惯例,谢柳还是跟着大伯他们去了早餐铺子,帮忙卖早餐。
然后掐着时间去学校。
在离早餐铺不远的路口,她和陆筝他们碰面,同行。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陆筝和王顺、杨东的三人行因为谢柳的加入,变成了四人行。
他们都知道,谢星河离开临川镇前,把堂妹谢柳托付给了陆筝。
所以一个个也就把谢柳当自己妹妹一样看待,对她关怀备至。
……
开学第一天,荣嬷嬷做了个决定——调整座位。
谢柳和陆筝在最后一排坐了整整一个学期,她显然已经习惯了。
但荣嬷嬷说上学期其他班里抓到过几个早恋的,学校领导已经下达了命令,各班严查早恋情况。
一经发现,双方都得请家长。
而且为了防止早恋现象,建议各班班主任让男女生分开坐。
也就是像现在这样,谢柳和林昭成了同桌。
她被调到了许飞阳的位置,换许飞阳跟陆筝做同桌了。
调完座位后,班里一阵鬼哭狼嚎,最后还不是全被荣嬷嬷给喝止了。
就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陆筝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班主任荣佳瞪着他,“陆筝,你又想发表什么高见?我可告诉你,老师我这会儿还没吃早饭呢,脾气很!暴!躁!”
班里一阵哄笑,谢柳也笑了,回头看着后侧方位置站姿还算挺拔的少年,心里也想知道他这是要干嘛。
陆筝一脸无辜,“老师,我就想和许飞阳换个位置。”
荣嬷嬷瞄了他前面的谢柳一眼,“不行。”
“老师,我已经整整一个学期没挨着窗户了。”陆筝死皮赖脸的磨着,“以前的同桌是咱们年级第一名,我也不好意思跟她提要求。”
“现在好不容易身边换了个人,您就让我靠窗坐,呼吸口新鲜空气还不行?”
陆筝油嘴滑舌起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反正荣嬷嬷是被他磨得答应了他的“小小请求”,允许他和许飞阳换了一下座位。
于是陆筝如愿坐到了谢柳正后方的位置,成了谢柳的后桌。
这样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上课净搞些小动作。
陆筝会在上课的时候在谢柳的背上写字,然后让她猜。
一来二去,讲台上老师讲些什么内容,谢柳也不知道了。
但她乐得高兴,从来没有这么肆意妄为过。
大概是因为谢柳经常回头的关系,她和陆筝一起被英语老师点名了,两个被赶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罚站。
至此,谢柳终于感到害臊了,那种因为做错了事情被全班同学瞩目,并且被平日里最喜欢她的老师点名的感觉……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感觉很羞愧,谢柳从教室出去时,脑袋低埋着,脸都是红的。
……
她和陆筝站在了教室外的走廊上。
少年拽着她挑了个远离窗口的位置站着,恰好有隔壁班的同学上厕所回来,从走廊经过。
看见谢柳和陆筝两人发展,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一直盯着谢柳看。
看得谢柳更加面红耳赤。
她真的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相比她的羞愧,陆筝则是一脸“老油条”该有的淡然。
他站姿挺拔,冷眸瞪了一眼那个一直盯着谢柳看的路过的男生,眼神里含着警告。
于是那个男生从他身边路过时,忽然拔腿就跑,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班级教室里。
走廊里安静了,应该说整个教学区都很静。
偶尔有朗朗读书声,或是诗词,或是散文段落,又或是英语单词。
在这些忽远忽近的读书声里,谢柳慢慢平复了情绪,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
耳边响起陆筝的低笑,“第一次被罚站?”
谢柳回了神,侧目看他一眼,点头。
她自然是第一次罚站,因为她从小就是个乖学生,是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小孩。
不像陆筝,日常就是大小事一起犯,不过是罚个站而已,对他来说简直等同于家常便饭。
“想不想玩点刺激的?”男生忽然开口,看向谢柳的眼神泛着光。
那闪烁的眸光勾得谢柳心神动荡。
她感觉自己若是回答不想,就会错过什么,然后在自己这段花雨季节的青春里,留下遗憾。
所以谢柳重重点了头,“想!”
既然都已经被罚站了,她也没什么脸面可要的了。
过去十七年里,她努力做父母眼中的乖小孩,连童年的乐趣都未曾享受过半分。总不能再把青春期的肆意张扬,无所畏惧给错过了吧。
“我知道一家水煮鱼特别好吃。”男生说,“我们从小树林那边的围墙翻出去。”
谢柳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陆筝抓着手腕躬身从教室窗户下方过去,径直往楼道口跑。
被他抓住手腕的那一刹,谢柳的心跳便开始加快了。
她黯淡无光的岁月像是被谁划破了口子,一缕光强硬地从那道口子钻了进来,然后将谢柳从悄寂的黑暗中解救出来。
陆筝便是那道光。
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和谢柳截然不同的一种存在。
除了不好学,他的人生其实比谢柳精彩多了。
每次看着陆筝,谢柳就在想,十七八岁的年纪,或许就该活成他这样。
肆意、潇洒,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算做错了,也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人总会成熟的,何必急于这一时。
……
翻出学校围墙的那一刻,谢柳感觉自己像是逃出了一个特别大的牢笼。
她的身心都解放了,从围墙上跃下的时候,她甚至迎着风张开了双臂。
“陆筝!”
女音清脆,甜润润的,饱含希望。
刚落地的少年回身,仰头看向墙上张开双臂的女孩,他惊艳了两秒,而后下意识的张开双手。在谢柳跃下高墙的那一刻,陆筝接住了她。
少年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女孩的腰身,两人紧密相拥,连呼吸都近得快要交融在一起。
谢柳仰着小脸看着男生线条刚毅的俊脸,小脸红扑扑的,眼神如小鹿乱撞,闪闪躲躲,却始终逃不出少年那沉甸甸的视线。
许久,谢柳才声如蚊蝇地开了口,“你……你打算搂多久啊?”
她觉得自己再这么被陆筝搂着,就要血脉膨胀而亡了。
脸上的温度已经可以滚鸡蛋了。
陆筝反应过来,急忙松手,却又怕谢柳站不稳,用手扶了她一下。
等谢柳站稳了脚,少年才彻底退开,退到了离她一步开外的地方,红晕悄悄从耳根蔓延到脖颈深处。
后来还是谢柳先打破了这份静谧的暧昧,上去拍了一下陆筝的手臂,“走吧,吃水煮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