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离开
“全生不读书了?!”颜溪对这个消息惊讶万分。
几日前还见过全生, 跟以往无任何不同,据大勇的话音,故意伪装好来见自己。
可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辍学呢,若说是厌学自然不会抽空跑书肆看书, 难道家里出了变故?
“家里遇到了难事?”
大勇肯定地摇头:“没听说, 他告诉我要自己挣钱读书,我觉得他是瞎胡闹。劝多了, 就闷着葫芦不开口。”
在他认知里, 全生就应该全副精力好好读书以后考功名当大官, 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做矮人三分的生意人。
“兴许全生有自己的考量, 待会我说说他。”
恐大勇起疑两人关系不好表现太过关心,反正有的是机会, 到时再细问。
紧接着便将话题又绕回方才合伙做生意上, 她持拒绝态度。
不提她自己食摊早已稳定,亦有许多回头熟客,尽管辛苦但保衣食无忧。
更重要一点,行走世间逃不开人性二字。创业之初没和大勇共患难,现今他销售模式已成, 短短两年发展至此,可见对方既有头脑又有野心。
她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老实本分挣点小钱殷实过活没问题。
若力揽狂澜日进斗金则希望渺茫,恐怕到那时即使大勇不埋怨她,也不会如此刻满怀感恩与敬佩。
“二哥并非不愿,只是我现在也有买卖, 花功夫经营哪能狠心舍弃。不过没搭伙无甚要紧,以后若有难事,但凡我帮得忙, 必不会藏着掖着。”
神色有些失落的大勇听闻颜溪在做生意,顿时好奇起来:“二哥做什么买卖,凭你经营有道必定差不了。”
颜溪笑着叹口气:“你又不是没营务买卖,哪那么容易,挣得都是辛苦钱罢了。”
大勇低首默了默点点头,当前自己生意虽进展顺利,可仍然万分艰苦,所以他才坚决反对全生歇学。
意识到颜溪主意即定再劝也无济于事,便不再纠结,面色阴转晴露出笑,晚上请她吃饭。
颜溪想着没什么紧要事,反正现在也不准备回住处,爽快笑应道:“那二哥可不客气了,今晚痛宰你一顿!”
大勇高兴地跟捡了钱似的,两次被拒换作谁都有些气馁。见颜溪答应的如此痛快,心底的一丝疙瘩也尽然消去。
两人正闲叙着,面朝道路的大勇眼尖发现了看书回来的全生,便挥臂高喊:“全生!”
颜溪扭头望去,显然全生也看见了她。
“摊主,再来碗凉皮。”颜溪再次对摊主道。
这份是给全生买的,恐摊主觉得他们蹭座儿被撵走,她和大勇已经叫了一碗蒜蓉面筋一碗酸辣凉皮。
惦记大勇等着急,全生不敢在书肆久待,时间差不多后便急急忙忙去约定地点,没想到居然遇到二姐。
惊喜的同时又担心她已经知晓自己离开书院读书之事。
这些天大勇摸透全生的习惯,一旦沉迷书本饭绝对忘记吃饭。于是忙站起来把自己凳子让出,指着铺满红艳艳麻油的凉皮关切地说:
“还未吃饭吧?喏,二哥特意给你买的凉皮赶紧吃,不然坨了。”
隔空递颜溪一个眼神,拍拍全生瘦弱的肩膀:“坐久了腰疼,我去外面逛会儿,不急你慢慢吃。”
全生心里发虚看颜溪的眸色微微躲闪,由于注意力全放于大勇是否将他的事告诉颜溪,倒没推辞大勇的体贴,略显木讷地坐下。
颜溪自然察觉其心思,与往常见面无二般温和着笑容:“先喝几口梨汤再吃凉皮,春日燥得慌。”
她的表现让全生不由轻松下来,乖巧地放下筷箸捧起黑釉白底汤碗啜饮。
安静地看着他搁下汤碗,才温言道:“最近功课忙吗?”
重回手中的筷箸顿住,全生只觉耳尖温度迅速攀升,尽量语气平和自然:“还好,昨日夫子让我们熟背两篇文章。”
颜溪轻笑一声:“你呀,谎话都不会编,休沐日难不成夫子还留你们在学舍?大勇关心你,将事情都告诉我了。”
瞬间,全生从脸红到脖子,呐呐然地说不出话,神色懊恼羞愧。
“全生,二姐虽痴长你几岁,可学识却远不如你,书中文章教你行事之法做人之道。二姐不知你因何故辍学,若深思熟虑后自愿的,二姐没道理苛责。”
从方才大勇说的话语颜溪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看他越垂越低的脑袋也可猜其非心甘情愿。
“如果是因夫子的束脩,颜家还未穷到那种地步,千金难买光阴回头,现今咬牙忍忍,加把劲苦日子就过去了。若是和同窗闹了矛盾,更好解决……”
其实颜溪还想活跃活跃气氛逗逗他是不是表白哪个心悦姑娘被拒,但想想全生的年龄连忙打住念头。
她说完不疾不徐地等着他表态,得知全生瞒着她离开书院,颜溪五味杂陈。
尽管她内心深处未将全生当亲弟弟看,但经过一年来往感情要比其他人深厚。亦能感受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尽己所能的好。
所以从亲情上讲,她不希望全生过早失学,小小年纪就投入到重体力劳动中。另外私心方面若将来全生科考顺遂,于她亦有益处。
“二姐,对……对不起。”全生抬头愧疚地望眼颜溪,复又低下头嚅嚅地说:“我读书连累了你和大姐,不想再拖累你们。”
颜溪赞许的点点头:“不错,有志气!”
随即话锋一转毫不留情道:“但你现今添麻烦的时候大勇,人家正儿八经做生意,不单发工钱你还一天天陪你耗在这里,时日久了呢?”
见全生被她说的怔怔发呆,忍不住抚额直叹气,当真是书呆子。
估摸大勇过会要回,不再跟他废话,蹙眉肃声:“全生,想走功名路就全心全意回书院读书;若继续像这样我劝你干脆死心老老实实凭本事挣钱,你以为去科场坐一坐就能中红榜?!”
或许她音量没收住,伞棚下其他客人纷纷向她投注目礼。
闹颜溪一个大红脸,余光瞥见全生这时竟然还敢偷瞄自己,不由给他一记眼刀,吓的全生立马又低头做自省状。
其中店家笑呵呵接话:“小郎君,听你哥的准没错,好好读书吆不然将来就像我一样风吹日晒还得出来讨生活。”
食客们皆认同地颔首称是,有直爽之人过来人口气叹惜“我少时写的大字人见人夸,若非贪耍……”
“哈哈……老子没学好让儿子接代嘛。”
本来是严肃的训诫气氛被大伙搞得其乐融融。
全生被颜溪正面鼓励反面训斥不得不乖乖应诺尽快回书院。
……
故意借机离开溜达回来的大勇对上全生郁闷的眼神,揉揉鼻子,尬笑一声:“咳……二哥又不是外人。”
见全生非但不愿和解,反而还“哼”他一声,高声歪辩道:“谁让你不肯回书院,没办法才让二哥劝你。”
看情况全生被二哥治住了,当真一物降一物,大勇觑眼啜着茶汤笑吟吟观看他和全生斗嘴的颜溪,心说自己也不是愿听二哥的吗?
待全生将坨在一起的凉皮就着香梨汤吃完,看离晚饭时间尚早,三人沿着栽满垂柳的河堤散步消食,直到瑟瑟的河面铺上橘色晚霞才去临河街肆的夜市。
……
“二哥,这次你可说话算数啊。”
蓬船泊岸时,大勇提醒颜溪答应他去常见面。
“当然了,你一些主顾在西大街要找你还不简单。天色暗,下船后你俩小心脚下。”
视线转向欲言又止的全生,嘱咐道:“别多做耽搁,早点回书院。”
全生掩下眸中不舍,坚定地应好。
挥手同两人分开后,颜溪并未马上转身回居住的九流巷,而是立身远眺灯火灼灼的河船,从背后街肆代表繁华的吵杂声若隐若闻。
到了东水门抛开一天的问题重又弹回脑海。她望着水波荡漾的通济河,闭眼两个深呼吸后才朝大院方向快走。
“三郎呀,我还道是怀安呢。”
檐廊下抽旱烟的万正兴听见院门响动,借着自家窗户透出的暗光,识出颜溪,嘴没把门紧接着又来句“就你一个人?”
问过,恨不得抽自己巴掌。
听到万正兴问是不是刘怀安时,颜溪便知刘怀安应该离开了,想到这里心口忽然酸软下。
冲尴尬的万正兴勉强笑笑:“那还有谁?”
“呵呵,我就顺嘴一问。”万正兴吧嗒狠狠抽口烟,像是说给颜溪又似自言自语:“难不成怀安今儿没来?不应该啊,嗯~八成出门耍痛快忘回了。”
颜溪身形顿了顿,未作回答,扭头瞟眼夜幕中模糊不清的门窗,同万正兴打声招呼便直接回屋。
被万正兴念叨的刘怀安连打两个喷嚏,在许久未睡的床上板了再板,只觉脑袋胀鼓鼓地发痛。
得知大姐竟然去找了颜溪他又惊又恼,从小跟着大姐长大,其脾气自己最了解。无关紧要事都和和和气气好说话,反之偏执的令人无可奈何。
小溪以前纵然无意于他但话语总是温和有礼,而非今日冷颜怒斥,可见大姐多么过份。
在此之前即便对大姐的某些做法不满。但其中多半为无奈,而今则真是怨了。